她们个个红着眼睛乌泱泱的涌上来,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只要你一步走错,她们就要将你永远留在雾气弥漫的香珑镇十三号。
林歌玩了第二次就通关了,放下鼠标,心里莫名的堵。
当初自己要学美术的时候,邻居好几个阿姨都冷嘲热讽,说画画有什么用,还问是不是成绩不好才去学美术。这件事还让秦玉芝生气了很久。
高三的时候,秦玉芝的朋友当着林歌的面说女孩子就应该在家里读书,不然万一远嫁,那岂不是便宜了别人。虽然林歌知道,秦玉芝一直让她留在北河读书并非出于“怕便宜了别人”这样的心理,毕竟他们也只有自己这一个女儿,可是尽管这样,她还是难受了很久。
甚至国庆节林歌回家的时候,邻居某个胖阿姨还暗讽她太瘦,旁敲侧击的说这样的话以后生出的孩子会不健康。
碍于对方是长辈,林歌只能附和说会好好吃饭,可是心里却很不好受。
在这样的环境下,也难怪知喃会小心翼翼、事事敏感——林歌觉得自己好笑,竟然把游戏中的任务代入自己的情感。
其实很多时候,林歌对那些喜欢说三道四的邻居阿姨是心怀怨念的。
邻居的阿姨们就像向着鲜血一拥而上的水蛭,她们望眼欲穿又肆无忌惮的渴求和议论着旁人的脆弱或是不堪。但是又打着善良的旗号,就好像吞食别人的隐私并不是为了喂饱自己因为更年期过而过分胀大的肚皮,而是为了关心别人,为别人疗伤。
她们的目光就像是机场工作人员手中的痕检仪,能发现你脸上最不易察觉的不安,皱着眉头关切的询问、宽慰、出谋划策,而后在离开的瞬间,用最犀利毒辣又添油加醋的话将那些她们认为的事实散播出去。
可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不幸福和无聊罢了。因为没有任何一个愚蠢又不幸的人愿意相信、接受别人的生活一帆风顺。那样的话,她们还怎么自处。
毕竟,要想心安理得的度过一地鸡毛的中年危机,不仅要拿着放大镜找寻丈夫和孩子对自己的关爱,还要以同样的方式发现别人的苦难。
可是虽然这样想,每每被这样对待,还是会好久缓不过来。
所以,林歌每次见到她们都绕着走——如果可以的话,她永远都不想回北河那个小区,见到那些人。
像现在就很好。
比方说在这个小区已经住了好久,可是林歌只是见过邻居那家人一次,而且见面也不用打招呼。陌生、疏离、充满距离感。
这样的距离感却让她舒适、自由。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就该这样,观点不同完全不必强融,假笑也累。
所以,一想到实习结束就要回去,林歌又是万分抗拒。不过她也知道,这只是她抗拒回去的其中一个原因,更多的原因是因为那个人。
想到这里,林歌掰下一瓣橘子吃下去。
窗外明月皎洁,静静的悬挂在城市的上空。今晚的月亮好像离建筑物格外近,林歌甚至能看得到月亮上的阴影。
出乎林歌的意料的是,在申江也能够清楚看到月亮,最好的赏月位置是公司附近的天桥。风吹树影婆娑,桥下车水马龙如光带,天上皓月当空,一个人静静的趴在栏杆上,这就是最好的放松。
海报初稿已经有了大概的思路,估计下周一就能交草图。明天月月要来这边玩,林歌想自己也不能睡太晚,又玩了一会儿游戏就休息了。
江月知到的时候快十一点,是可以吃午饭的时间。
因为起得晚,所以休息的很好,再加上吃了药,林歌的烧已经完全退了,但看到江月知提着大包小包的水果零食过来的时候,林歌还是真心感动了。
生病能有朋友风尘仆仆来探望自己,这种感觉真好。尤其是身处异乡时候。
一段时间没见,江月知又瘦了很多。她本来就很瘦,这段时间因为工作或者失恋的原因,又消瘦了一些。林歌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她猜想,放下一个喜欢了许多年的人,肯定不易。
“不是我一个人给你买的哦,也有若仪一半的,她今天加班。”江月知将太阳镜推到头顶,环视一眼林歌的房间,“布置的很棒哎,一个人还习惯嘛。”
“一开始有点怕,现在已经习惯啦。”林歌接过零食和水果,“你吃早饭了吗?”
“还没,醒来收拾收拾就过来,车都快坐吐了。”江月知瘫坐在沙发上,“你呢?”
“我也没。”林歌咧嘴一笑,从桌上抽出两盒甜牛奶,递给江月知一盒,“辛苦了。”
“你特意问我,我还以为你现在养成吃早餐的好习惯了呢。”江月知将吸管戳进牛奶盒,“生病还不好好吃饭。”
“要是昨天不吃说不定就不会生病了。”林歌小声杠了一句,拿出手机翻看附近的餐厅,“你想吃什么?火锅?西北菜?还是江浙菜?”
“不要吃江浙菜,火锅吧,”江月知将空掉的牛奶盒扔进垃圾桶,“好久没吃火锅了。”
江月知这才注意到林歌小腿上的伤痕,担心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的,昨天晚上不小心被共享单车砸到,已经去了医院,还打了破伤风。”
“小心一点啦,这样毛毛躁躁的万一留疤了就不漂亮了。”
“医生说了,应该不会留疤。”
江月知又念叨了几句,嘱咐她要记得涂祛疤药膏,这才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