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予陈微红着眼眶站起来,没说话,微微摇头,眼泪就掉了出来。
丁一知道她这是憋久了,丁予陈的眼泪向来不容易掉。可就是她难得哭一会,让丁一更加觉得即将面对的事情棘手。
她走过去把丁予陈搂进怀里,轻轻拍拍她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怎么了?”
“来了几个人……说是要债的,看不到钱不走人,这会儿在客厅里坐着。我一个人害怕,什么都没想就出来了,出来才想起来书包和手机还在里面,又不敢进去,就在这儿等你了。”她的声音伴着哭嗓颤颤巍巍,轻飘飘的,仿佛怕这点音量穿过走廊透过门传到最尽头的那间屋子里。
丁一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母亲不在,也不指望比自己小的妹妹,她现在要独自面对那群人,他们显然是挑了陈舒华不在的时间过来的。
她把背上的书包递在她手里,摸摸她的头说:“不怕哈,我去给你拿书包。”
刚移开两步就被丁予陈揪住衣角:“我跟你一起去。”
她握着妹妹的手,尽量把丁予陈藏在身后,熟练的从消防柜角落里拿出钥匙,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才坚定地扭动锁眼。
客厅沙发上坐着五个人,两个女的三个男的,手里夹着长短不一的烟。女的一胖一瘦,胖的特别富态,老式流行妆容,爆炸头,又细又弯的纹眉,粉厚得能裂出缝,嘴巴红得像吃小孩儿的。瘦的那个稀薄的头发扎得老高,面容消瘦,大大的眼袋,薄唇,一看就很凶。
男的更凶,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算魁梧却足够吓唬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不知是不是为了起到威慑的作用,几人都穿了暗色的衣服,看起了像极了电视剧里的□□。
见丁一拉着丁予陈进来,几人的目光都射了过来。
胖女人用那不耐烦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几眼,率先开口:“小姑娘,你妈呢?”那声音果然像想象中的一样难听,尖锐又带着怪怪的音调,娇柔又做作。
丁一在心里暗叫自己冷静,轻声回:“我妈不在。阿姨,你们找我妈有什么事吗?”
胖女人随意把烟灰抖在白晃晃的地板上,长吐出一口烟说:“你爸欠了钱,我们找你妈。妈的,两口子都一个样,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你赶紧联系你妈,让她还钱,要不然我们就在你家住到她回来。他妈的,我就不信她连家都不回。”
“阿姨,我爸欠了钱可不可以找我爸还呐?我现在也联系不到我妈。”丁一说。
“你爸这个钱都欠了多少年了,我要是找得到他还来这里干什么?反正你转告你妈,这钱要是不还我们就住在你家不走了。你看到我妹妹没有?她是有病的,你爹欠的可是救命钱。”
她越说越激动,站起身来上前两步,弹指一挥把烟头砸到地板上,迸出星点火花。
丁一下意识伸手把身后的丁予陈护得更紧,害怕使呼吸有些急促,先前镇静的表情微变。
“阿姨,你们大人的事儿我们不懂,你们要住就住吧,我妹妹胆子小,你们不要吓到她。”
其中一个男人伸手拉了拉胖女人的手肘,她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了一点,但还是不太好看。
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的瘦女人忽然开始掩嘴咳嗽,她极其认真的盯着丁一说:“我真的有病,我有艾滋病的,你们小孩子离我远一点,小心被传染。”
那人的眼神直直的射穿丁一,让她避闪不得,无比认真的语气让丁一瞬间乱了心神。
她手心里隐隐有汗,物理性的破绽掩饰不住,却还是硬着头皮,僵硬地说:“阿姨,我跟我妹妹出去一趟,联系到我妈再告诉您。”
丁一带着丁予陈强装镇定地辗转了几个房间,快速地把充电器,身份证房产证一切可能暴露信息的证件,值钱的首饰全装进书包。
准备出门时,刚刚拉住胖女人的男人突然开口:“你告诉你妈,我们是讲道理的,不会伤害你们,也不会随意动你家里面的东西,只要她把钱还了,我们立刻就走。”
丁一和他对视着,没在说话,转身拉着丁予陈出了门。
电梯从一楼缓缓来到十一楼,度秒如年,从来没有这么慢过。
直到现在,丁一的头还是懵的,她不知道出了门要去哪里,只是强烈的想逃离身后的家,此刻那里成为了最危险的地方。
电梯门打开,空空如也。丁一才猛然间的鼻头一酸,一身的恐惧和委屈崩垮得天翻地覆。
她紧紧地拉着丁予陈,眼眶憋得涨红,愣是一滴眼泪没掉。
走出小区,穿过熟悉的街道,擦肩各有所归的人群。
最后停在了离家不远处的公交车站,背着全身家当,茫无目的的停在那里,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丁予陈脚上还趿拉着拖鞋,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秋夜的风渐凉,层层叠叠的乌云遮蔽天空,看不见月亮。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流交织,没人会在意公交站坐着什么人。
公交车来了一辆又一辆,两个女孩都没有动身,根本就没有乘车的打算。
丁一弯腰脱了鞋,摆在丁予陈面前。
丁予陈看了一眼鞋子,又看了一眼姐姐,并不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