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花——豆米豆蓝
时间:2022-01-20 16:28:30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骤然响起的火警,加上我的家事,估计这一年,我想销声匿迹都没可能。
  “白晓语,你们是不是违规操作呢?”
  钱总跑的气喘吁吁,尖锐的警报声还在呜嗯呜嗯的以长声三秒、间隔一秒的速度循环反复的叫。
  听的人渗的慌,胆小的人怕伤到自己,已经悄摸摸的开始往楼下跑。刚还在看热闹的程音音,也跑没了影儿。
  比起生命,看热闹的吸引力还是差些。
  我的工作室是二级危险点,有易燃易爆品。比起其他工作室,环境恶劣,没有吊顶,也没有空调。
  因为屋里不能安装电源,冬天的寒冷,夏天的炎热,全靠个人身体硬扛。
  报警器突兀的响起,很明显是因为天气酷热,温度过高,导致容器里的丙酮、乙醇倍速挥发,空气里浓度超标,触发了探头的敏感器,才会呜嗯呜嗯的傻叫。
  “钱总,我和谷梦啥也没干,傻坐着呢!盒子都盖的好好的,也没有人倒乙醇啥的。”
  顾不上形象,我用杂夹着汗水和泪水的袖子,再次横扫了一遍脸上的眼泪。
  经历了陆明浩出轨,我哪里还有形象?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优雅呢!
  “那怎么会报警?你确定没有违规操作?”
  钱总有些恼火,报警器一响,后面的麻烦事很多。他要向上级报告,是什么原因导致报警。搞不好,年底奖金都没了。
  报警器响,意味着安全生产出了问题。
  “真没有,不信,你可以看监控。”我用手指指墙上的两个超级大的监控。
  钱总将信将疑看了我一眼,又盯着三百六十度旋转的监控看了看,相信了我。
  “那得找人把它关掉?总不能让它一直想吧?”
  钱总对着手机,猛虎下山般的骚操作,有的无的叫了一大堆人。
  大家挤在配电箱前,讨论如何关掉报警器。
  我则转身跨进屋里,坐好,继续悲叹自己不幸的婚姻,继续咒骂不要脸的渣男。
  谷梦怯生生的选择了先前的姿势,若她是个男的,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暗恋我。
  “谷梦,你老盯着我干嘛?我脸上长了芝麻?”
  本来伤心欲绝的我,让报警器给打断了。眼泪也渐渐没了,心里的伤口痛的也没那么疼了。
  “这警报声响的让我害怕,你说这里会不会爆炸?会不会把咱俩炸的腿是腿,手是手?还有,这屋会不会坍塌?不会把咱俩给埋里面吧?”谷梦担忧的小眼神,满是悲凉。
  我使劲儿睁开被眼泪泡发成一条线的眼,看看外面仅剩下的几个胆大的男人,无奈的拍拍谷梦的肩头。
  “咱们搬来新园区快半年了,你都没弄懂咱们这的工作环境?看看,这堵墙做了特殊处理,叫防爆墙,遇到爆炸,它会一马当先的坍塌,保证其它墙完好无损。
  所以,房子是绝对不会倒,咱俩也不会被埋。只是,气浪说不准会把咱俩给掀起来,抛到空中,或者冲出窗外。最后腿是腿,胳膊是胳膊,倒有可能。”我的话吓的谷梦抱了抱肩膀。
  她伸出胳膊,和我胳膊比了比,叹口气道:“咱们这是辅助岗位,也没人重视。这么热的天,反映了那么多次,都没人理睬。
  非把咱们热中暑,才叫完。好了吧?报警器都热响了,看领导还管不管我们死活。”
  她的话,让心酸的我嘴角苦涩的弯了弯。
  高温,还没有真的到来,只是初夏,我们工作室最高温度就已经达到32℃。再不解决空调的问题,只怕报警器惊厥将是常态。
  谷梦又撩起裤腿,露出修长的小腿,和我的腿并排放一块。
  “你干什么?区分我们胳膊、腿的特征?你还真当会爆炸呀?傻姑娘。”我拍拍她的手,短暂的忘了家里的事。
  安装空调的事,从搬来那刻起,我一直在努力和钱总沟通。
  每个工作室都有中央空调的呵护,冬暖夏凉,四季如春。唯独我们这,因为是二级危险点,不允许中央空调进入。
  可怜的我们连个插座都没有,信息时代的今天,我和谷梦手机都很少用。
  什么叫二级危险点?说的通透一点,就是易燃易爆场所。任何电子产品,包括时钟都不允许出现。更何况手机?我俩的手机都锁在外面柜子里。
 
 
第6章 姨母笑又来了
  半年了,我和谷梦一直是凭感觉下班。当然,为了确定准确时间,我俩都会跑隔壁工作室,询问别人具体时间。
  没有通讯设备,没有时间指示,没有空调,全原始状态,我俩仿佛与世隔绝。也许,这是陆明浩滋生婚外情的一个苗头。
  信息的闭塞,也让我全然被蒙在鼓里,导致他们胆大到从野外奋战发展到家里滚床单。
  园区办的负责人很快过来了,在询问了具体事宜后,他们断掉了电源,复位,渗人的「呜嗯、呜嗯」终于安静了。
  我听见钱总在和他们说温度高,必须装空调,工人受不了之类的话。
  我也听见园区办的人使劲儿解释,没办法装空调,屋里就没有电源线,怎么装之类的话。
  在我心里,他们不过是推脱。高科技的今天,还有装不了的空调?
  “晓语,你要在特种工艺那帮多久?我一个人怎么办呀?”谷梦很茫然,她没有独立工作过,有些担忧。
  “三个月吧!有啥好担忧?还不是一样干活?等事情多了,你一个人干不完,影响生产任务,我就回来了。”
  我说的是实话,这个岗位貌似轻松,没有技术含量,可杂事太多,还需特别谨慎,严格执行规章制度。否则,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安全事故。
  谷梦没心没肺惯了,也不爱操心。每日里都是我里里外外的检查,阻拦同事们有可能导致发生安全事故的违规行为。
  现在,我被借调,剩下她一人,惶恐很正常。不过,也是好事,她也会因为没有依赖而成长。
  两个人相处,共同进步,比一个人冒尖要好。有利于长远和谐,毕竟离退休,我们还有好多好多年。
  “白晓语,你也听见了,不是我们刁难你们,故意不给安装空调。是你们这场所特殊,不允许安装空调。”钱总进来,轻言细语的解释。
  我微微点点头,这个结果在意料中。
  “钱总,空调的事你们领导还是多多讨论下。我只用事实说话,温度高,酒精挥发快,产品清洗不干净,检验老叫唤。其实,我们热不热,我倒不是蛮在意。
  反正我和谷梦也不胖,扛的住热,流汗多还能减肥。但是有件事得提前说清楚,高温下报警器肯定会常常响,您可不能赖我们违规操作,出了安全事故,我可不担责任。要坐牢,您自己个去。”我并不是发牢骚,每句话都是事实。
  钱总略一思索,大手一挥,道:“空调的事我再去找董事长谈谈,争取安装。你暂时不去特种工艺,把这里的工作抓好。
  千万莫让报警器再响,好家伙,它响一次,咱就得被记上一笔。年底发奖金,那都是扣钱的条条框框。”
  天啦!意外原来也有天时地利人和?
  我不禁有点喜出望外,想起温可人和涂星月那两张叭叭儿的嘴,和他们待一起,我家的事一天也不能从我耳朵边消散。
  谷梦一把拉了我,乐颠颠的跑下楼,在破烂不堪的凳子上,抱起我的工作服和私人物品就往外冲。
  “哎哎哎,你们干什么?”温可人胖胖的身体拦住欲出去的我。
  “我不借调过来了。”面对温可人,还有涂星月,我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讲真,我对她们的为人不了解,可对她们的性格太了解。朋友二字,我真不敢当。
  同事而已!
  “你傻呀?你们那连空调都没有,刚刚都热报警了,搞不好会中暑。你还是留下来,这多凉快。”温可人极力挽留,热情洋溢,和上午的她判若两人。
  “不用了,谢谢!以后有机会再来。”我很明白,她是因为好奇我家里的事,想从我嘴里弄个一清二楚。啥也没打听到,白白放我走,太可惜了。
  温可人有张能说会道的嘴,若不是性格太过强势,欺负人明里暗里都能让被欺负的人一目了然,凭她那张嘴,配上涂星月一脸人畜无害的姨母笑,强强联手,两人能打遍全公司无敌手。
  “白晓语,那你走了,谁来给我们帮忙?算了,你还是留我们这,咱们本来关系就好,容易相处。别人来了,我们也不适应。”涂星月惯有的姨母笑又来了。早上谁说怕我们相处不好?不是她吗?
  我还想委婉的解释,却被谷梦一把拽住,越过温可人,冲到了走廊里。
  “你们忙,我走了。”我斜着身体,挥了下手。
  “跟她们啰嗦什么?又不是什么好人。”拐了个弯,谷梦撇撇嘴。
  “这样的人惹不起,也不要去得罪。一个单位,指不定下次又有什么工作交集。”我笑道,谷梦话不多,偶尔搞几句话,也经典。
  重新穿上我的特制防护服,不到一分钟,我便挥汗如雨,抹不完擦不尽。照这样子,只要日头一出,汗水便连了天。
  我和谷梦坐在门槛上,蹭走廊里其他工作室里漏出来的那么一丝丝缕缕,凉凉的又带温度的风。
  看看左边右边的工作室,想想楼上楼下,皆凉风习习。唯有我们热的荡气回肠,降温全靠一身浩然正气!
  我悠然盼望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可惜,什么时候才能盼到呢!好不容易熬过今日艰难的时光,终于等来了下班时间。
  潇城的傍晚竟也是阳光四射,舍不得开车的我,在昨晚的刺激下,我今天不光开了车,还舍得开了空调。
  要知道,往常我都是只在恶劣的天气里,才会舍得用车代步。
  所谓恶劣天气,不包括夏日的阳光。下冰雹,下大雨才算。
  淅淅沥沥的小雨,我都是一脸雨水,戴着被雨浇透的眼镜,骑着小折叠车,穿着廉价的雨衣摸索前行,为的就是能省下那么几块钱的汽油。
  离开了喧嚣的工作单位,我脑子里又浮现出昨晚的场景,怎么都挥之不去。
  车子开到红绿灯口,直行道上两台车砰的一下就撞上了,亲昵的咬合在一起,像深爱的情侣。
  我在他们后面,瞬间不知所措,人也清醒。眼见绿灯亮,眼见绿灯灭,来来回回,直行道上等候的车都另辟蹊径,从右边密集的车队插队鱼贯而行。
  胆小、车技不好的我,左顾右盼,好不容易左边道上没有了车,我赶紧左拐进了一条从没走过的坑坑洼洼的路。
  一路颠簸,总算回到城区。
 
 
第7章 钱从哪里来?
  昨晚没有接孩子回家,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哭闹。放心不下孩子,我直接去了公婆家。说是公婆家,和我们一样都是租的别人房子。
  陆明浩和我都不是潇城本地人,他家在黄城下面一个小山村里。我们从读大学开始谈恋爱,到快结婚时他才带我去他家。
  虽然我的原生家庭不算富裕,但是陆明浩家是我见过的最贫困的家庭,没有之一。泥巴做的土砖搭建的土屋,而且还坍塌了半边房。
  我曾经见过有的地方也有土砖做的房,但人家好歹还把墙壁粉刷白,装装门面。他们家就是泥巴墙配泥巴地,整个一原生态泥巴黄。
  屋子里也没什么家具,更别说电器。除了一台厚重的四四方方的老式长虹电视机,就剩下一台锈迹斑斑的台式电风扇。
  家里连个厕所都没有,那时我一直不明白,住在农村,家里怎么能没有厕所?
  灌溉农田不也需要农家肥吗?过了好多年,我才搞懂,不是他们没钱做厕所,而是他们真的不需要。
  因为他们家就不种地,分给他们的地都成了长满荒草的山。
  我第一次去他们家,见到他们家的条件,一晚上没敢睡。我担心下雨,房屋会倒塌。第二天,夜色刚刚褪去,我迫不及待起床。
  陆明浩陪着我去隔壁邻居家借用厕所,看见别人家用青砖瓦房做的厕所,我还说了他们,怎么不建个厕所?
  陆明浩说等我过了门,他们家要去新地基做新房。他还特地骑自行车带我去看,两排整齐的楼房,有的三层,有的两层,大约有二十来户人家。中间有个空缺,陆明浩说那是他们家的地基。
  在我们结婚前三个月,陆明浩请了长假,回了趟老家,来我家提亲时格外有了底气,他家建了新房。
  我的母亲不同意,觉得他家和我家差距太大,但是执拗的我,因为依赖陆明浩对我的那份关心、体贴,不顾家庭反对,毅然决然的嫁给了他。
  没有婚房,没有彩礼,很干净的裸婚。
  婚后,我们一直租房住,到现在,我们也没有存够买房的钱。
  今年,公婆以照顾孙子为由,不容分说的也要搬来和我们一起住。
  我也做了即将到来的婆媳矛盾的思想准备,打扫了卫生,准备迎接公婆的到来。
  谁知道,陆明浩竟然不同意,他悄没声息的在幼儿园附近,给公婆租了一套带院子的三居室。
  我们的收入中等偏下,同时负担两套房的房租,还有孩子的学费,可想而知口袋里那几个钱有多拮据。
  我和陆明浩说过多次,他打着爱我的名义,说担心我受他妈妈的气,分开住更好。
  我还以为他体贴我,更是舍不得花钱。五公里的路,天天骑个小自行车去上班。
  当时有多感动,现在就有多打脸。他的父母若和我们住一起,他怎么方便带庄蝶回家?难怪他要给他父母租房,还租离我们那么远。
  停好车,我又检查了一遍。驾照考了十多年,车也买了五年,到今年,我才正儿八经的用上车。
  推开车门,脚刚落地,我三岁的小儿从对面楼道里欢快的跑过来。
  “妈妈,你昨天去哪里了?都没有接我回家。我好想你,妈妈!”孩子搂着我,小胳膊紧紧地环抱着我的脖子。
  我很喜欢孩子,何况还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稚嫩的责问,娇憨的表白,让我心头一热。是啊!离婚?哪有那么容易?
  “云舟,妈妈昨晚有事,看,今天一下班,妈妈就来接宝贝呢!”我笑着亲亲他的小脸。
  他捧着我的脸很认真的说道:“妈妈,那爸爸也有事吗?你们都没有来接我。”
  我心里一酸,眼角有泪涌出,我使劲儿吸吸鼻子,仰仰头控制情绪。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