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谷取出端脑来,亮出付款码来,让医生扫。
“诶,同学,你这余额不足啊?”
医生看了看一脸便秘表情的向谷,又看了看旁边的怀特。
“……”
怀特翻出自己的端脑来,“还是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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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医务室,屋外已是一片漆黑,怀特举起端脑,一束明亮的白光径直打在向谷脸上。
昏暗中,隐藏在屏幕后的怀特的眼睛,绿油油的,看起来像是深夜暗巷里幽幽窥视行人的鬼祟。
“你的钱呢?”
鬼祟向失足少年发出了拷问灵魂的质疑。
向谷:“……”
“就……我还和孟绮罗打了个赌……”
“赌钱了?”
“嗯……”
“你这是把后半个月的生活费全赌进去了?”
向谷讪讪发笑,然而怀特丝毫不为所动,盯着他,目光如炬。
“……”
“嗯。”
向谷嘴角一撇,认罪了。
其实孟绮罗原本并没有说他做不到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只说他如果做到了,就给他双倍的补贴。
孟绮罗一向赏罚分明,如此大手笔也是她惯有的作风。
是向谷自己不愿意输了阵仗,主动提出来,如果输了,就免费给孟绮罗打一个月的工。
最后结果就是他差点要被扣留在医务室。
怀特叹了口气。
“你和会长是怎么回事啊?”
向谷眼看着怀特点开了与孟绮罗的聊天框,“你们之前认识吗?”
“不认识。”
向谷猛一下伸手握住怀特的手腕,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你……你要和她说什么?”
怀特的绿眼睛眨了眨,眼神真挚,“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我帮你把钱要回来?”
“别啊!”
这下向谷摇头摇得像是游乐园里的大摆锤。
“今天还没结束呢,我还有机会赢回来的!”
“……”
怀特倒也没有强求,默默收回了手,只是眼神相较往常,有种罕见锐利。
那种眼神……有点像是高中教导主任第一次抓到他翻墙时看他的眼神……
向谷不由地咽了口唾沫。
“向谷,你和会长以前不认识,那是什么时候相处不愉快了,有过节吗?”
“过节倒是没有,不愉快是真的,”向谷努力保持微笑。
“为什么?”
为什么……
两人在校园内一路穿行,星光黯淡,树影婆娑。
向谷注视着怀特面颊上摇曳变幻的树影,直到过久的沉默引起了怀特的注意。
绿眼睛向他望过来,向谷下意识露出一个微笑。
他挠了挠下巴,打了哈哈,“说不上来,可能就是看她不顺眼吧。”
怀特很轻地一皱眉。
真的吗?
怀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追问。
他本来也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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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谷铁了心要去操场再搏一搏,看看能不能单车变摩托。
怀特今天奔波了一天,实在有些扛不住,就先回寝室休息了,向谷独自带着滑板来到了操场。
深夜的商丘,昏黑,冰冷,汗水从帽子里流淌下来,会在眉毛处结成霜。
四下里只听得到他一个人的动静。
感官因此变得格外敏锐,腰间的酸痛也分外难熬。
时间像是熬成了细长的丝,漫长得不见尽头。
成功完成豚跳的喜悦也因为这种难熬和昏黑,而变得与以往任何一刻诞生在心里的喜悦都不太一样。
向谷捏紧了拳头跳下滑板,从地上捞起自己的端脑——
靠,两点了。
向谷一脚把滑板踹出去五米远。
令向谷没有想到的是,四个小时前就回寝室休息的怀特,就在他推开寝室的门瞬间,转过头来,两人的视线迎面撞上。
向谷:?
你?
怀特扯出一个苦笑,“你听说过一种住在蓝色花丛里的蛇吗?”
向谷眨了眨眼,“你想说什么?”
“我听说被这种蛇咬了以后会睡不着,我想这应该是真的。”
向谷:“……”
“我还有一个很不幸的消息。”
“我刚刚睡不着,算了一下账,发现我这个月剩下的钱,可能只够我们两个吃半个月。”
向谷:“……”
“要不我还是帮你把钱要回来吧?”
“不行——”
第16章 关于不简单的滑板比赛
对于两人后半个月的生计,怀特很是发愁。
他始终睡不着觉,开着台灯坐在桌边,视线落在端脑上,从向谷的角度也看不清他在做什么。
向谷拉了遮光的床帘,躺在床上,透过黑色床帘间的一丝缝隙,他看见怀特在灯光下皱着眉,时不时还听见底下传来极轻的叹息。
向谷躲在床帘后面,对此感到十分郁闷。
一时冲动中了情敌的激将法,结果最后连累怀特和自己一起遭报应。
这算什么事儿啊!
向谷越想越气不过,决定依靠自己的力量把那一个月的生活费赢回来。
他当即就给孟绮罗发了信息——
法海你不懂爱:明天周一,还有社团活动,你来滑板社,我们再赌一次。
凌晨三点了,孟绮罗居然也没睡,秒回——
有事找副会:哈哈哈哈哈,不是吧,学弟,你这样显得我好像是什么违法乱纪分子。
法海你不懂爱:啥违法乱纪?
孟绮罗没再回复他,第二天早上,一夜没睡的怀特听他说起这件事,写满倦怠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你这样……你这样好像那种陷入网络诈骗圈套的傻子。”
啥?
网络诈骗?
向谷露出了一个像傻瓜一样茫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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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午的第二节课,依然是东教授的金门符箓。
怀特几乎是强打着精神,哈欠连天地走进教室。
随着商丘迟来的天光渐渐亮起,怀特出走了一夜的睡意也不合时宜地回归。
他感觉自己只要一闭眼就能立刻睡死过去。
出于对自己此刻糟糕状态的清醒认知,怀特自觉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位置坐下。
东教授今天也准时踩着上课铃站上了讲台。
幸好,老师应该看不见他坐在哪里。
怀特这样想着,耳边响起女人柔而淡的嗓音,在彻底沉入梦乡之前微微扬起嘴角。
再睁眼时,怀特是被女人指节轻叩桌面的声音惊醒的。
尽管只是很轻的两下叩击,但经过空旷的抽屉回响震荡,再传进他紧贴桌面的耳朵里,效果就像有扩音喇叭加持一样好。
怀特条件反射站起来。
四下里顿时散开哄笑声。
“怀特?”
他听见教授在叫他的名字,但那声音就像隔着一整个空旷的山谷传过来,带着重重叠叠的回响。
周围的笑声也是如此。
怀特摇晃一下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天旋地转般的眩晕感却随着这一个摇晃海潮似的涌上来。
不多时,周围一切嘈杂声在怀特的头脑里统统销声匿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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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特平时的睡眠质量也不错,但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整个人像是直接断了电,陷入一片全然静止的寂静中。
醒来的时候他恍惚了好一会儿,半眯着眼睛,对着天花板发呆。
直到一股苦涩的味道飘满了屋子,直往他鼻子里钻,那苦味光是闻着点气息就令人生理性不适。
被这味道一激,怀特才回过神来。
他慢吞吞地转动脖子,望向四周。
“醒了?”
怀特这才注意到坐在旁边的黑发女人。
“老师……”
“嗯,”教授应了一声,将一只马克杯递给他。
杯子里正散发出一种可怖的苦涩味道。
“这是什么啊,老师?”
怀特拿拇指摩挲着马克杯侧面的黑色猫猫头,并不是很想把杯子里散发奇怪味道的东西送进嘴里。
“是针对昨天那种蛇的解毒剂,虽然毒性不强,但这种毒素残留的时间很长,最近这段时间如果想好好睡觉的话,记得每天两次。”
“啊……”
怀特深吸一口气,还是捏着鼻子喝了下去。
苦得简直令人作呕。
而且喝完之后苦味持久留香,怀特的表情整一个面目全非。
“我帮你把之后几天的分装好了,你就当是泡茶喝吧,早晚各一杯。”
看着教授手里的一大盒药包,怀特苦哈哈地笑了笑。
“一定要喝这个吗?如果我不喝会怎么样?”
“会内分泌失调,长痘,掉头发,失眠……具体还会怎么样也看个人体质。”
“我一定会按时喝药的!”
从教授手里接过装好的药包时,怀特瞥见教授左手的手背和手腕上赫然一圈鲜红的指印。
红色落在教授苍白的肌肤上,像艳红的蛇缠绕着洁白的玫瑰,格外引人瞩目。
“老师?你的手?”
教授掀起眼皮,盯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怀特总感觉自己好像是被瞪了一眼。
“如果你说这个的话,”教授将袖子往上拽了拽,使得那片指印完整地露出来。
纤细的腕骨就横在主人身前,“这是你刚刚睡着的时候掐的。”
嗯?
怀特瞪圆了眼睛。
“神智不清醒的时候会拽着身边的东西不放,这也不是不能理解……”
教授慢悠悠地把袖子放了下来,“不过,我下星期要出差,其他老师都被小黑打过,我也不好意思麻烦人家帮我照顾……”
“我明白了,”怀特双手合十,冲教授弯下腰去。
教授眯着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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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药,又在医务室睡了一下午,怀特的精神恢复了许多。
离开时看到了向谷的消息,想起这家伙又和孟绮罗定了新的赌约。
向谷啊向谷……
一想到这事,怀特又开始发愁。
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等到了滑板社的场地,担忧发酵得快要成了精——
向谷今天和孟绮罗打赌的内容是,他能不能在十分钟的比赛里,赢过高年级的一位学姐。
“你这次又赌了什么?”
怀特的眉头皱成一个疙瘩。
“额……下个月的补贴。”
向谷挠了挠脸,在怀特开口说话之前努力为自己辩解,“这次我真的有把握能赢,比赛需要的动作我都已经学会了,只要不出纰漏,这次我肯定能把钱赢回来。”
怀特只想摇头。
倒也不是不相信向谷,只不过……
赚钱的最高奥义就是视金钱如粪土,成为钱的主宰,而不是奴隶,这个时候钱才会手到擒来。
怀特深以为然。
与向谷比赛的,还是个熟人,就是上次撞到东教授的那个纹身少女。
这人乘着滑板在场地上,简直像是背生双翼一样轻盈自在,丝毫看不出上次撞到人时的笨拙。
可恶啊,这家伙果然就是故意的。
怀特面带微笑坐在观众席,心底暗自冷哼。
一套动作下来,几乎完美,观众席霎时就被喝彩声淹没。
怀特坐在其中,也跟着鼓掌。
实则心里暗自为向谷捏了一把汗。
对方大概也是看在向谷是个新生的份上,比赛全程没见几个真正高难度的复杂动作,但越是简单的动作,往往越是难以超越。
他都不知道向谷是怎么想的,怎么就会答应下这样实力悬殊的比赛。
怀特倒也不想这样吐槽自己的朋友,只能按捺焦虑,保持微笑,等待向谷的表现。
直到向谷上场,毫不逊色地带着滑板飞上栏杆,怀特才惊讶地扬起眉毛。
这倒是真有点出乎意料了。
向谷挑选的动作也都不是什么复杂的动作,唯有最开始带着滑板划过栏杆的动作令人惊艳。
但这也足够了,之后所有简单的动作,他做得同样圆融出色,像飞鸟振翅一般自由轻盈——
只要保持这个势头,说不定还真能凭借最开始的高分动作赢下这场比赛。
怀特起身站到最前面,最接近场地的位置,无论向谷最终是输是赢,他都能第一时间送上安慰和掌声。
怀特没有想到,这样的举动,最终是令他最近距离地感受到那些至今紧追在他身后的恶意。
靠近终点的地方,有一段覆着薄冰的路段,尽管商丘大学的除冰车每日都勤勤恳恳,但到底是敌不过天寒地冻的自然环境。
先前纹身少女滑到这里的时候,连人带板漂了一下,不过她毕竟已经是滑板社的老前辈了,每天在这样的地面上练习,熟能生巧,很及时地稳住重心,完成了比赛。
轮到向谷的时候,负责裁判工作的滑板社社长本想叫人将那片薄冰拿盐水清理一下,但向谷不好意思占人便宜,最终还是决定就这样继续比赛。
来到带冰路段时,向谷毕竟早有准备,怀特看见他稍微放慢了速度,大概是打算稳妥一些,结束这最后一段路程。
然而他的滑板经验到底还是太浅,应对这种无法事先演练的突发状况时,这块短板就暴露无遗——
他也和纹身少女一样,控制不好身下的滑板,整个人跟着滑板一起漂。
他打滑的程度比纹身少女更盛,像只搁浅在冰上的鱼。
有心大的成员甚至因为他左右摇摆的滑稽姿态笑出了声。
怀特站在最能将情况尽收眼底的位置,面上依旧抿唇微笑,眼底却是一片阴沉晦暗的光。
他清楚看见向谷的行径路线上,生着一簇细小的冰凌。
不太起眼,看起来很像是被除冰车遗漏在那个角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