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模糊了视线,她再也忍不住,在墓碑前抽泣起来。
离开后,日落黄昏。墓碑下,留了一张纸,上面有这样一句话——
这里睡着一位比雏菊还要纯美的姑娘,愿她下世安宁无忧。
与雏菊初生,同爱人白头。
—
从法院出来,取下口罩就进了车子。
因为犯人的特殊性,被判的是无期徒刑,警察还需要调查他背后的利益网,所以暂判不了死刑。
乔宁的父母在法庭上哭的撕心裂肺,而她什么都做不了,除了描述犯人的长相,其他什么都帮不上。
口罩下的脸,泪痕交错,已经数不清哭了多少次了。
阮也看着后视镜,叹气道:“本来不打算让你来的,这件事你以后也别再问了,交给该管的人吧。”
靠着车窗,车子发动起来,阮也又问她,“你还想上学吗?还是在家读?还是休学?”问出这话时,阮也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许清阮如今敏感脆弱,很难再融入进去,周围人看她的眼神也会不一样,还不如在家读书。
许久没得到回应,阮也提醒她系上安全带。路过一家花店时,车子停了下来。
“我想下去买束花,再去医院看看我同学。”许清阮眨了眨眼,淡淡道。
阮也看过监控,知道那个男生,估摸着今天就会出院了,也就允许了。
询问护士后,独自上了二楼,恰巧碰到在穿鞋的李连仲,见到人来了,他给倒了杯水,递来。
把花放一边,找了个凳子坐下,“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完全好了,今天可以出院了。”
李连仲憔悴了不少,黑眼圈深深的,气质已经不成样子了,眼里也没光了。
那一刻她知道,即使是太阳,也会消失,但她希望那种消失只是被云层挡住,希望某天来的一股风,能把云刮走,再次亮起。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李连仲垂眸摸着手,说话时并没看她。
她反问,“你什么有打算?”
“还是那样,读书,高考,上大学。”李连仲说。
“会离开这座城市吗?”
李连仲:“不会太远。”
又沉默了下来,许清阮抿了口水,“我打算出国读了,本来也有这个打算的,但一直犹豫不决,这次算是下定决心了。”
“那你,高考会还在这儿考吗?”
“嗯,户籍在这里。”
许清阮望着窗外,天空湛蓝,清风拂过,风中不时有鸟叫声。
她拍了一张照,想分享,但不知道分享给谁了。
快要离开时,李连仲问她,“你不打算和阿严说吗?关于出国的事。他那么喜欢你。”
“他有来看望你吗?”
“有。”
“那你可以选择说,你可以告诉他。”只是她不想亲自说了。
人走了,李连仲拿起花束,上面有雏菊和向日葵,是好闻的味道,抵消了房间里的消毒水味儿。
他曾想过轻生,后来做了一场梦,哭着醒来,于是放弃了。
乔宁让他好好活,他答应了。
在长久的时光流海里,人会反反复复,随着海浪,向着光飘起。
那些或惊艳或平淡,酸甜掺杂的旧时光,只得回头看看罢了。
坐上车,阮也看看时间,才过去半个小时,“还有什么想去的吗?”
“直接回家吧。”
她先下了车,远处有个人在她家前停驻片刻,等走近时,已经不见了。
知道是他。
他和她都在默契的隔开距离,不会使对方看见。
接下来的日子,反反复复,疲倦又麻木,她需要把落下的课程补上,以十足的把握面对高考。
很久,在一个夜晚,她在饭桌上告知了父母去加拿大的决定。
“真的,不再考虑了吗?”阮也担心许清阮的心理健康,怕她还没放下。
许建平:“还用考虑什么,阮阮已经决定好了。”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阮阮快点吹蜡烛吧。”阮也笑道,“再过一周就要高考了,阮阮要加油啊。”
许清阮愣了愣,点了点头。
吃完蛋糕,接了个电话,她就出去了。
是江锐找她。
到一家烧烤摊,一眼就看到江锐,走过去坐下,“怎么了?”
“能怎么,你今天生日,请你出来吃东西呗。”江锐上下打量,“这半年多没见,你倒是变化挺大的。”
“哪里变化大?”
江锐回答:“眼神。”
越来越安静了,已经完全变了个人。
之前那事上了新闻,想不知道都难。
“你女朋友呢。”许清阮拿一根串,吃起来。
“早就分了。”江锐打开一罐饮料,递过去,“约你出来一次别给我问一些有的没的,我懒得回这些。”
心中有几缕暖意腾起,她淡声道:“谢谢你,江锐。”
“赶紧吃吧,那么啰嗦。”江锐看着她吃,过了很久,很不自然的告诉她,“喂,我喜欢你。”
“这是我最后一次朝你表白了。”江锐自嘲般的笑了笑,她一次也没答应呢,也对,她又不喜欢他。
许清阮不吃了,问他怎么了。
江锐懒懒的拿起一罐啤酒,喝了起来,“能怎么了,就是毕业后去警校呗。”
“那你妹妹呢。”
“我家里人带,她现在叛逆期我管的头疼。”
“……”许清阮浅笑,挺好的,大家都有自己想做的事。
江锐凝视着她,叹了口气,把话咽进肚子里。
她还在吃,还会笑,健健康康的,他也就不奢求那么多了。
“傻子,你给我好好生活,知道了没。”江锐说。
笑着点了下头,她答应:“好,知道了。”
—
送回家,她又看到一个影子在家门口消失。
又来了。
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找她,为什么出现的这么频繁,心一横,跟了上去。
“严明谨。”
前面的人不走了。
“你有什么事找我?”许清阮问。
在树下阴影里,他慢慢转过身,手插兜里,就这么看她。
他没表情,没反应,连话也不说,她很疑惑的站在原地,想等他做出些什么来。
可是没有。
“考试顺利。”这是他走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高考那天,一大早就被叫起,被阮也一顿催,“身份证,笔,准考证一定得齐了。尤其是身份证和准考证。”
很快上了车,早餐是在车里解决的,许建平坐飞机赶回来,在驾驶座和阮也两个人喋喋不休。
心跳的很快,路上人来人往都是学生,一路到校门口,她有些不敢进去了。
“阮阮,别紧张,就当作普通的测试。”
“对对对,心态要放平。”
一进考场,心里就已经平静了很多。旁边的同学紧张的腿都是抖的,不停的喝水。
卷子发下,考场上的一分一秒,都是珍贵的。
笔放下的那刻,走出考场的那刻,听到毕业快乐的那刻,是告别,是快乐,是解脱,希望。
唯独她,身边少了很多人……
人在青春里蜕变,与这个青涩时代道别,即使再有不舍,那也该翻页了。
“毕业快乐。”许清阮朝着蓝天绿叶,喃喃道。
突然,好像把这句话对他说,好想当他面,亲口告诉他。
她有一肚子的祝福想给他,但是千言万语,是不是,都抵不过,伤他的那句。
有点害怕了,但感性在鼓舞她。
视线在人海里寻找,看不到人,打电话也是关机的。
许清阮找到人就问。
一个一个,她找遍了认识的人,都没人看到。
“奇怪,阿严刚刚分明在的。”李连仲转头,“他居然把书包都拿走了。”
许清阮怔了怔,借李连仲的电话打去,也是一样的,关机。
失落的回去,天色渐晚,晚霞是深蓝的,风里带着细细的泪,拂过耳边。
门边放着一个盒子,有只白色的小蝴蝶停在上边,轻轻颤着翅膀。
看了片刻,蝴蝶飞走,她蹲下来,这才注意到盒子上的一张卡片———
给小耳朵,毕业快乐。
是一条围巾,红色的条纹围巾。她很久以前看上的。
“哪有人大夏天送围巾啊。”许清阮抱着哭起来,“你这叫我怎么才能忘掉你,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校园篇就此完结~
第35章
加拿大, 温哥华。
床头柜旁的闹钟响个不停,被窝动了动,冒出一缕长发, 很快掀开被子, 烦躁的到处乱看,“卡琳娜,人呢?”
“快点把闹钟关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脚步疾快的过来, “你都已经醒了为什么不关闹钟。”许清阮睁开眼, 瞄了下,又倒回床上。
卡琳娜还在嘀嘀咕咕的乱冒英语:“你快点起来,今天是很重要的一天。你难道忘了今天要做什么吗?”说着就去扯被子。
被拽着起来后, 她在收拾,卡琳娜已经在涂口红了。
走到一家咖啡店前买咖啡,卡琳娜问:“我今天打扮的如何?”
许清阮懒懒的点头, “金发美人,你就是维纳斯女神。”
“Good。”卡琳娜端着咖啡, 给自己拍了几张打卡照,许清阮撑着下巴欣赏窗外景色。
刚来加拿大的时候, 人生地不熟, 拖着行李箱绕了半天的路, 嘴里一个一个的单词, 蹦不出连窜的句子, 打了好几趟的士来回转,才找到学校。
这一转眼, 都已经大学毕业了。
温哥华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她都走过。
最喜欢的, 就是眼前景色宜人的不知名枫叶大道,是她第一年时,偶然迷路时发现的。
每当郁闷想家的时候,都会坐车来,不管多远,有时候还会带着画架子,在那儿画一下午或在咖啡馆看一下午。
血液逐渐和这座城市融合。
点开软件,记录了日子,来加拿大四年了,原来这么快啊。
“卡琳娜,我要准备回国了。”许清阮问她,“你新室友找到了吗?”
大概半年前她一毕业就找房子,辗转反侧,看了好几处,最终和这位名叫卡琳娜的美国女孩一起居住。
“why?”一声拉长音,卡琳娜皱眉的放下手机,“我还没找到新室友。”
“那你尽快吧,我定好了回国的机票,就在明天晚上。”许清阮说,“你粉丝那么多,相信你很快就能找到。”
“我不懂你怎么突然就想回去,我以为你会一毕业就在这里定居。”卡琳娜摆着手,很不理解。
“学业完成,也该回了。”她低头沉思片刻,“我答应了一个人一件事,我得做到。”
“好吧,这是你的决定。”卡琳娜重新拿起手机,刷了刷,然后起身拿包,“我找到新室友了。”
许清阮笑笑,不愧是ins网红,还挺速度的。
离开前,打算拜访一下母校,多半回国以后就没机会来加拿大了,毕竟要做的事挺费时间的。
和教授道别,卡琳娜就先约会去了。
独自走在树荫下,闭眼感受风,呼吸一口气,她此刻很想拿一个瓶子把风装起来。
加拿大的风是温暖的,她在这里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一个女孩成长为女人,十八到二十一岁这最特别的四年,是在这里度过。
有时会想,自己明明没变,可怎么就长大了呢。
走到一个小亭子前拍照,坐在秋千上晃啊晃,眼前路过的是肤色各异的学生,她只要一闭上眼,就能回想起刚来上学的那一年。
当处的她,就是一只傻乎乎什么都不懂的小兔子。
现在不一样了。
—
不得不说,卡琳娜新室友的动作效率是真的快,这才过了一夜,就大包小包的提过来了。
许清阮看看时间,这才上午,她还在收拾行李。
她物欲不强,买的大多都是护肤品,其他的都进了肚子。
拖着行李箱到客厅,就见卡琳娜在和她的新室友腻歪,两人像膏药一样,沉浸在爱河里,以至于她喊了半天才有个回应。
“嗨,怎么不喊我们帮忙呢?”卡琳娜笑的正甜,视线在她男朋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