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青抖了抖沉重的手臂,不急不缓地说:“他是光明正大从前门走进来的,途径第一组和第二组间的过道,然后才出现在你的身后。”
余娇猛地直起身子来,使劲摇晃着薛文青的手臂,“青!你知道?那你怎么没有给我们通风报信??”
薛文青耸耸肩,语气冷淡,“可能就是单纯的看他不顺眼吧。”
“啊?为啥啊?”
“暂时还没有原因,所以才说是‘单纯看他不顺眼’。”
“……”
余娇默默地为陆凯川心痛了一秒,他这么高傲的一个人,应该也没想到自己已经被神憎鬼厌到了这种地步了吧。
见余娇没说话,薛文青轻皱起眉,无语地叹了口气,“你被忽悠的定力怎么还是这么薄弱,赵世也就是随口说一说,你自己倒是陷进去了?你的聪明怎么总是用不到自己身上?”
“啊?”余娇本来就迷糊了,这下经薛文青这么一“点拨”,就更加迷糊了。
薛文青犹豫了一下,说:“你考虑这些有的没的干嘛,你老是缠着他、哄他逗他不就是想要交他这个朋友吗?你自己的行事风格有多小学生你自己不知道?”
“青,还是你了解我啊!”余娇醍醐灌顶,她摁着薛文青的两肩死命地摇晃着,还不忘再踩赵世一脚,“都是赵世这个死人头,把我都带偏到山旮旯里去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还要他来想!
“而且,我刚刚突然想起来啊,他好像都没承认过我是他朋友诶。我觉得这肯定是勾起了我的征服欲!他越不想承认我就越想按着头让他承认!对,一定是这样!”
“你的征服欲这么卑微?”薛文青把刚放到桌角的书又给抽了出来,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低头轻声说:“这些你可以不用跟我说了,反正我又不想和他交往。”
余娇眼轱辘一转,两只食指在她的手臂上轻轻地戳着,“青,那你刚才原来是在吃醋哦,哎呀不用担心的啦,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姐妹诶。”
薛文青没好气地笑了笑,但他很有可能会成为你最好的男性朋友,或者,男朋友。
“这时候你倒是醒目起来了?”
“来来来,我必须得给我的知心姐姐亲一口。”
余娇嘟着嘴就要凑上来,薛文青的手连忙一挡,帅气地往前一推,“滚。”
午休期间余娇几乎都是睁着眼在等着隔壁桌的人回来。就在望穿秋水之际,陆凯川终于从后门安静地走了进来,他手里一沓卷子,面上那张全是红色的对勾。
看到陆凯川越走越近,余娇刚才给自己做的心里建设完全不管用,做贼心虚似地立马把眼睛闭了起来。
竖起耳朵,余娇并没有听到邻桌拉开凳子的声音。她微微地张开眼,眼睛眯成了一条小缝,才看见一沓卷子工整地放在了桌子上,而陆凯川已经又从后门走了出去,手里还拿着白色的垃圾桶。
余娇转过头看向黑板,才发现原来今天的值日生是陆凯川。
她连忙跑了出去。
陆凯川背影挺拔,他单手拎着垃圾桶的一个耳,手臂用力的时候能够清晰看到上面结实的肌肉,以及手背凸起的青筋。
余娇两步当三步走,追了上去,将另一个耳拎了起来。随着她的动作,桶里原本稳稳地待着的垃圾晃动了一下,险些掉出桶外。
“你跟出来干嘛?”在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陆凯川换了只手拿垃圾桶,余娇的手只好被动放开。
余娇有些尴尬,“额……我说我来陪你倒垃圾你信吗?”
“信。”他接着往前走,语气冷淡,“这应该也在你利用我的计划里?想要得到回报总是需要点付出的对吧?”
“哎呀,你别气了,我就是一时嘴欠说错了话,刚才我就不应该和赵世在你背后讨论你的。我给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啦。”余娇又钻到他的另一边,提起了半边的垃圾桶。
陆凯川又打算故技重施,换到另一只手拿桶,可这次余娇却没有再放手,两人僵持不下,他索性抽开手来。
因为力的突然失衡,余娇差点把垃圾桶掀翻,垃圾山最顶部的几个塑料水瓶还跳了出来,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没拧好瓶盖,瓶内所剩不多的黑色液体也撒了出来,溅到了余娇的蓝色校裤上。
要是普通女生,娇气的可能已经开始尖叫,暴躁的可能已经开始脏话连篇,但她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点都不嫌脏,迅速把瓶子捡回到垃圾桶里,然后又拎起垃圾桶的一只耳朵,“好啦,走了走了,速战速决,待会我回来还得洗裤子。”
看到干净的布料上绽出一朵污秽的花,陆凯川心里有点烦躁,“你究竟想干嘛?”
前面的事都没引起余娇情绪上的波澜,可听到他说的这话她反倒是不高兴了。敢情他就是觉得她是在随口胡诌的,一点诚意都没有呗。
“我刚才说了啊,我来道歉的啊,我还说了三遍呢。要是没听清楚的话,我再认真地说一遍哈,对不……”
他打断道:“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他刚走前一步想要拿起垃圾桶,余娇却从垃圾桶里抽出了刚放进去的塑料瓶,用力地砸到他身上,“丫的,你知道啥啊你,气死我了。”
“陆凯川,不是我说你,你的沟通能力真他妈的很弱!弱爆了好吗!!!你这老是不听人说话、自己说半句又不说半句的臭毛病究竟是哪里学来的。大家都差一点就成年了,说话都直接点不行的吗?”
陆凯川眼底似乎快速地闪过了一霎的慌张,然后又恢复回一如既往的冰山脸,“要说什么?”
余娇气得鼻子都快冒火了,“你没话可说是吧。淦!那我跟你说,我有一堆的话跟你说!不过在我大骂你一顿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让先我死了心也好,你说吧,你我究竟算不算朋友。”
陆凯川陷入了自省之中,她之前也有提到过类似的问题,但他没想到到现在了她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是女孩子的心思太敏感,还是他表现得过太过不像一个“朋友”?
答案大概是后者吧。
见他一副沉默的样子,余娇更来气了,“淦,我就知道你不当我朋友,不过好歹你也得发挥一下同学爱吧,老是用像是我上辈子杀了你的眼光看着我,你对我有什么矛盾就直接说嘛,别老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像是打翻了肚子里的苦水一样,哗啦哗啦地都倾泻了出来,“大哥,我是很想交你这个朋友没错,但是做朋友也不代表是要一直哄着你的嘛!我们需要有效的沟通!有效的,就是能够互相理解的那种,懂吗???我这老是说点啥你就不想听,说点啥你就黑脸,妈的,就跟老子在追着你跑一样,谈恋爱都没这么辛苦!”
“算。”
“算个球啊算,这事算不了了我跟你说。要你是娇姐的同盟我保证你这株小苗能在我的庇护下茁壮成长,要你是敌对方我就只能将你拔草除根了……”余娇愣了愣,有些茫然,“等会,你刚才说啥来着?”
“我说‘算’。”他扬起嘴角,“现在看来是谁不听人说话?”
“额……前提是你是个人。”
在不服输与反怼这一块她可是专业的!
“……”
“我看到你头上飞过的乌鸦了,别老想着用点点点蒙混过关,给我说话!”
陆凯川一脸无奈,“你都把天聊死了,我还能说什么?”
“也是,要是你对我说这话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你了。”余娇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不过这不也正好衬托了我口才了得嘛!”
“你要硬凹也不是不行。”
余娇的拳头刚刚握硬,又松了下来,她差点忘记这人不喜欢肢体接触了。
“算了算了,姐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被汽水溅了一身也心情好?”
“你不也被我用汽水瓶砸了吗?不也没生气?我跟你说,女生的肚量不会比男生的小的,你们别给我们身上安这么多标签。”
“你这可以说是神级理解了。”
陆凯川无语地哼笑着,把垃圾桶拎了起来,余娇也没闲着,伸手就要凑去,却被他阻止,“别碰了,脏。”
余娇啧了一声,“我都给你道歉了,你怎么还骂人呢?”
“……”
“说话,刚刚才说过要有效沟通的!”
“我是说垃圾桶脏。”像是担心她又会错意,陆凯川一个字一个字咬得十分清晰。
余娇狡猾一笑,“嘿嘿,我肯定知道啦,这不是在测试你的易怒值嘛。既然是朋友了,那得知道朋友的底线在哪里啊,对吧?”
“……”陆凯川几乎是从牙缝里说出的话,“余娇,你还能再无聊点。”
以为这个话题到此结束,哪知余娇乘胜追击,“好朋友,话说你刚才也是因为觉得垃圾桶脏才不让我碰的?介么贴心?”
作者有话要说:
娇姐属于人有点精,但素感情上相当迟钝的娃,亲妈表示有丢丢的担心!
第16章 笔记本
“好朋友,话说你刚才也是因为觉得垃圾桶脏才不让我碰的?介么贴心?”
陆凯川立在原地,观察着身旁的女孩,她两条柳叶眉努动着,一张可爱的圆脸上正做着夸张的表情,生动又活力。
“你的脸是跟着蜡笔小新长的吧,还是说你是看多了也‘主人似物形’了?”
“啧,一看你就是不懂艺术的,圆脸显小你晓得不!”余娇像是只仓鼠一样鼓起脸颊,走在他前面,闹脾气似地拍打着楼梯扶手,“先跟你说明啊,我脸大我知道,但这是我的雷点,你以后少踩,不然的话你提一次我揍你一次。”
“我尽量。”陆凯川欠揍地耸了耸肩,看起来心情不错。
“那你有什么雷点?”还没等陆凯川回答,余娇又立马自问自答了起来,“噢,我的问题有点不太对劲,应该反过来问什么东西才不是你的雷点。”
“我哪有雷点给你踩?”
余娇一副“鬼才信你”的眼神看着他,“怎么可能,那你之前干嘛老是一副随时都要爆炸的样子。”
“可能是不太懂得和人相处吧。”陆凯川见垃圾桶快碰到余娇了,便停下来等了一下,“特别是女生。”
“哦~我想也是。” 余娇轻快地蹦下两阶楼梯,然后像只兔子一样蹦着转身,“你从小到大肯定都是被女孩子追着跑,送花送水送情书,然后就觉得女孩子很烦啦,就开始不和女孩子玩了!我猜得对不对!”
“没有这么夸张,但也差不多。”
余娇等了一会儿,他又没下文了,这人说话简练不带解释的习惯简直根深蒂固。
她双手叉腰,“那是什么意思?你说下去哇。”
“女生太脆弱了,就好像被保护在橱窗里的玻璃制品,随时都有被打碎的可能性。我能做到的,就是避开这种可能性。”
“你这说法让我觉得你有点软弱,又让我觉得你有点直男。不是所有透明的物体都是玻璃,也不是所有的玻璃都是易碎品啊。陆凯川啊陆凯川,是时候打破你局限的思维格局了。”余娇朝陆凯川努了努下巴,“你娇姐我就不是介样的人。”
“对,你是个奇葩。” 他笑了出来,“那就换一个理由吧,一中校规,男女同学之间不可交往过密。”
可下一秒,刚把校规禁条搬出来的陆凯川就被余娇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余娇趴在墙上,偷偷摸摸地探出了半个头出去,一直盯着某处。
从陆凯川的角度来看他并不知道余娇究竟是看见了什么,他顺从地靠在墙上等待着。大约三十秒之后,理科楼梯上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女生披着长及腰间的头发,边上楼梯还很是嫌弃地搓拭着自己的手,好像刚刚摸过什么脏东西一样。
待她已经拐过弯,走上二楼之后,余娇才转过身来,不爽地撇了撇嘴。
“你仇人?”
“也不是,就是个眼不见为净的人,看见了都嫌晦气。赶紧走吧。”
余娇往前走了两步,总感觉自己手上有点沉甸甸的,这才发现她竟然一直拉着陆凯川的手没放。他的手厚实而滚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掌心有点粗糙,像是那种在田里拿过锄头干过农活的手。
她又大胆地摸了摸,上面似乎还有一层薄茧。
“你当我的手玩具呢?”
余娇立马收回自己的手,双手举在胸前像是投降似的,“噢,sorry,我一时没想起你挺抗拒肢体接触的。”
“其实也没有很排斥,只是不太合适。”陆凯川收回自己的手,话突然就说到了嘴边,“你最好不要对谁都这样,自我保护意识还是得要有。”
兜兜转转,结果余娇花了一个上午解决掉的问题又突然蹦了出来,她自言自语地走开,“都说了我没有对谁都这样咯。”
“你说什么?”
“没啥!”
两人磨蹭了一路,终于到了垃圾场。说是说垃圾场,但其实只是整齐地摆放着十辆垃圾车的校园一角。那些原身是绿色的垃圾车经过年月的腐蚀,都已经掉漆生锈。
刚才和陆凯川说了一路,她都没觉得垃圾臭,可这一到了垃圾场,一股浓烈的臭味扑鼻而来,升高的温度给予了微生物们各种繁衍的条件,余娇甚至能够在脑海中想象到以亿计算的小家伙们在拿起刀叉饱餐一顿的画面……yue,有点恶心。
陆凯川似乎看出了余娇内心的抗拒,对外指了指,“你出去等我吧。”
这怎么可以呢,她刚刚才说了自己不是橱窗里的玻璃杯,现在她临阵脱逃不是在给自己啪啪打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