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训练?教导?培养……”
“随便吧,反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哎呀,我这是欣慰呢。你看你高一的时候要扒拉着我成绩才有这么一丁点的起色。现在咱们文理相隔了,能找到一个能扶得起你的人来,那我不是为你感到高兴嘛。”
“什么鬼,我自己一个人自学也能学得很好的好不好?陆凯川就算了,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为啥人家就算了?我的文科好歹也是名列前茅啊。”
“那就是你教学能力不行。”
“诶你这话就不对劲了啊,明明就是你自己文科菜,不感兴趣才学不好的。你要是真想把文科学好就不会来学理科了吧。”
“我是被你逼走的……”
……
他们的对话还在继续,陆凯川默默地吃着饭,以为自己并没有在认真听,直到他咬碎了嘴里的骨头,细小的碎片刺痛了他的舌头。
难堪。
这个词突然蹦进了他的脑海之中。
对面的两人相谈甚欢,但他与他们之间就好像是隔了一堵铜墙铁壁一样,撞破了头也无法融入。
他问自己,为什么会对杨牧有这么大的敌意?明明赵世每天都跟在余娇身后,出现的频率高了不知道有多少。
或许是因为余娇那句还没说完的话吧,把人追得到手?
是杨牧在追她吗?还是她在教杨牧怎么才能把她追到手?
他知道自己的猜测都是毫无凭据,但是他无法控制乱飞的思绪。或许,他只是讨厌余娇身边还有另一个人会对她这么细心,事事安排好,抢了他的位置罢了。
陆凯川不由得苦笑着,笑自己也会有这种无端的担心。
“我先走了。”他站起身来,举起盘子。
“你都还没吃完。”
这次陆凯川没再用“有点事”含糊过去,但又不是纯粹地在回答余娇的问题,连他自己都觉得滑稽的是,他的话更多只是想要吸引余娇的注意力:“班主任让我参加全国物理竞赛,让我吃完饭去找他。”
“哦哦。”余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突然一惊一乍地说:“哦!原来你说的‘小事’就是这个啊?”
赵世也忙不迭搭腔:“川神!这怎么能算是小事呢?国级比赛诶,全校只有你一个人去参加吧?”
“嗯。”被他们追问着,陆凯川更加觉得他把自己弄成了个笑话,“我先走了。”
杨牧见陆凯川越走越远,笑着说:“他怎么走得这么急?”
余娇还不明所以,不解地瞟了他一眼,她压低了声音,凑在他耳边扭捏地问:“你干嘛?该不会是对他想入非非吧?”
“是你干嘛?余娇你脑子是不是有什大病!?”
杨牧吼了余娇一嗓子,她立马堵着耳朵,身体往后倾斜了四十五度,“我就是说一说嘛……我看你对他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
杨牧无语至极,TMD……他刚刚做的那些只是在助攻啊……
他看看薛文青又看看赵世,“你们两个算是什么朋友?看她智商情商发展堪忧都不帮她一把的吗?”
“我们支持自由发展,免得揠苗助长。” 薛文青耸了耸肩,露出深藏已久的腹黑一笑,“而且偶尔,我也很享受陆凯川吃瘪的样子。”
——
此时,正在吃瘪的陆凯川并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去找班主任报道,而是一个人回到了课室当中,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他拿出一份物理卷子,手里转着笔,眼睛看着题,但脑子却像是关闭了引擎,停止了运作。
他还在回想刚才的事,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情绪是叫作嫉妒,只是他似乎高估了自己对余娇的重要性,好像就算没有他,她也能从别人那里获得快乐。可能就是跟她之前失口说的那样,他于她而言只是有学习上的利用价值。
他原本是坚信,余娇至少是对他有好感的。他一直在等,只是希望这种好感再增强一些,强到她自己能够发现,强到她自己也承认。
但是他现在有所动摇了,好像光等,也不是个办法。
余娇还没进门,就看见陆凯川在那发呆。
她果然没看错,他真的有点不太对劲。
她掂起脚尖,静悄悄地潜了进去。
刚伸出一只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就被这只假装游神的老鹰一把抓住,往前一拉。
“啊,痛痛痛。”余娇只好有样学样,也演起戏来。
陆凯川很快就把她放开,不带情绪地问她:“你想干嘛?”
“诶嘿嘿。将将将将!”她的另一只手从陆凯川的背后窜了出来,手里拿着的是一盒蛋黄派,“我来专门给你加餐啊!你刚刚不是没吃多少嘛,我怕你会饿啊!”
陆凯川接了过去,晃了晃黄色的包装盒,“终于不是好丽友了?”
“你不是不喜欢好丽友嘛?而且期中考的时候你给送的也是蛋黄派,我猜你应该不会把自己不喜欢的东西送给人吧?”余娇拉开自己座位的椅子,坐了下来。
“不一定。”陆凯川长手一伸,轻轻敲了敲她的头,双眼注视着她,“不过喜欢的就一定不会拱手送人。”
余娇心猛然跳动了一下,然后就像是在蹦迪一样,上窜下跳激动个不停。她慌张的把他的手从她头上扣下来,乱扯了个话题,“你不是说男女之间不要有过多的肢体接触吗?”
“那是对别人。”
“别人?”
“比如说。”他顿了顿,“杨牧。”
“那赵世呢?”
“也是。”
“那你呢?”
“这取决于你。”
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不急不躁地等着她回答。
哪怕她愣在原地好久,一直没说出话来。
直到时间的沙漏已经来回颠倒了几次,余娇才小心翼翼地问出一直不敢问的话:“陆凯川,你是对我有好感吗?”
“嗯,很有好感,有好感到了对别人嫉妒的地步。”
他故意将别人读得很重。
第35章 [VIP] 短裤
半个多学期过去了, 班主任才想起要调整座位。余娇她们便从第四组乾坤大挪移到了第一组去。
他和陆凯川,正好是课室尾线的两端。
虽然已经和他近一个星期没有怎么说过话,可余娇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 时不时就想往左边看看他, 趴着的时候总爱把头转向左边。
“娇姐别睡了,快来陪我说说话。”赵世的嗓门极大,一屁股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余娇正烦着,懒散的几根手指有气无力地敲着桌面, 一句话都不想说。
倒是平时不太爱搭腔的薛文青回了赵世:“你刚刚不是去找陆凯川?”
“别说了, 刚刚下课我去截杀他,想说待会活动课邀他一起去打篮球的,谁知道他又说要把试卷送去给老陈批改……”
“物理竞赛?”
“对啊。”赵世又开始发挥喇叭的作用, 略带自豪地说:“听说川神下个月还要去邻市集中培训一个月诶……”
余娇突然炸了起来,“你说他要去哪?”
赵世被余娇突然的动静吓了个半死,说着话都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woc,娇姐你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诈尸?”
“说话。”余娇下着不容反抗的命令。
“隔壁啊, 源市。”赵世还呆呆地弯起了根手指,往外指着, “他12月份要区源市集训一个月, 1月5号还是几号吧参加全国的物理竞赛, 回来估计就差不多准备期末考试了……”
赵世滔滔不绝地说着, 才发现余娇好像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高兴, “娇姐,你怎么了, 这是全国物理竞赛诶,说是考好了还能有保送名额。”
“没有啊。”余娇想了好半天, 才支支吾吾含糊其辞,“你刚刚不是说他回来都要期末考了嘛,我是在想也不知道他其他科的学习进度赶不赶得上,万一他掉下了神坛……”
“害,娇姐你竟然是在担心这个?”赵世自信地摇了摇头,仿佛是在炫耀自己一样,“你安心啦,我看川神早就学完了高中的知识了,回来照样也是随随便便考个第一名。”
余娇突然想起他身后的那个大号透明塑料箱,里面对方的全是他做过的练习册和试卷。
这就是人和人的差别,他坐在最后面是为了有足够大的空间放书,而她,是为了逃避各科老师的关注。
“他对待学习也不是这么随随便便的。”
余娇没有发现,自己说话的语气有点打抱不平、不容置喙的强硬。赵世有点尴尬地抿了抿唇,“哦,我也就是夸张了一下,川神的努力大家肯定都有目共睹啊对吧。”
“对不起啊四,我就是,就是……”
她“就是”了很久,也说不出来后面应该是要跟些什么。
因为连她也都理不清自己的情绪。
薛文青坐在旁边,清楚地看见了她紧紧抓着裤子的手,不由得蹙着眉。
她轻轻地拉了拉那只紧张的手,握了握。11月份的秋天,她的手心竟然都是汗。
余娇瞬间放松了下来,回握了薛文青的手一下。
“我想出去透透气。”
薛文青:“要不要陪你?”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余娇漫无目的地绕着,也不知道怎么就去到了医务室。
她也没有进去,就蹲在路边看着草丛里开着的淡黄色小花。她探上百无聊赖的手指,摸了摸花瓣的边缘。
“你没听过吗?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余娇扭着头,看见的便是陆凯川,他手上还捧了一沓试卷和练习册,像是刚从班主任那里出来。
她收回自己的手指,不敢看他,“你下个月要去源市吗?”
“对。”
“一整个月?”
“对。”
一整个月可太久了。
余娇突然有点不想聊这个话题了,她问,“你跟着我来的?”
他言简意赅,“我以为你不舒服。”
“是有点。”
她从小到大都有个毛病,一有心事就容易失眠睡不好觉。这几天她简直难受得头昏欲裂,脑袋就像是烤箱里不断发胀的面包,随时都有爆裂的风险。
“是因为我吗?”
“啊?”
余娇没想到他这么直接,错愕地看着他。
“我没想给你压力。如果非得说明白的话,大概就是在学孔雀开屏吧,想让你注意到我。”陆凯川顿了顿,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也有想过,如果我表现得太过的话,你会不会像现在一样躲着我。”
“陆凯川,我暂时不知道怎么回应你。”
这是她的实话。
至少,她现在还说不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
“你不用回应我。”他的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头,“你只需要继续做余娇就行。你不需要为了这些事情烦恼,我说了,我只是想让你多看我几眼而已,这是我的私心,你不用为此买单。”
余娇感觉自己的眼眶里好像有一些晶莹滚烫的液体在流动,不过幸好她是蹲在地上仰着头看他,眼泪顶多只是不争气地模糊了她的双眼,并不会丢人地流出来,“其实……”
她很想说,其实她一直都在注视着他。但是她又不敢说,她怕她这种暧昧模糊的态度只会让两人都难堪,她必须把自己的情绪整理好。
“算了没什么。”她皱着鼻子,可怜巴巴地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子,“你能不能再等我一会儿?”
“其实我一直都有在等。”他轻轻哂笑,“也会继续等下去。除非……”
陆凯川本来想回她“可能吧”。
说不定让她着急一点,还能更快地助她想得通。但是看着她这么认真的双眼,又于心不忍,只好退让一步,以退为进作了个假设。
“除非什么?
“除非你不要和别的男生有太多的肢体接触。”
“除非你给我个机会夸你。”
“除非你的脑袋里不要老是想东想西。”
他像是早有预谋,三个“除非”没有中间停顿思考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