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予白早已经回家了, 她站在阳台前, 被冷风吹得精神抖擞, 手边有酒, 杯中只剩下个底,闻声笑笑, 似是随口一回:“可以当作关心,也可以当作客气。”
宗川野心底一沉,觉得对方冷静到近乎漠然, 他丝毫察觉不出她对时砚有一点儿留恋,想起刚刚在包厢里时砚那难堪的神色,他突然发觉真正难捱的日子也许是从现在才开始。
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接通那个电话。
温予白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音,只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想了想,对那边道:“今天时机不合适,他喝了酒,整个人都不太理智,等找个时间吧,我会跟他说清楚。”
将剩下的最后一口酒喝光,温予白挂了电话转身回了屋子。
屋子里稍显冷清,只有门口的壁灯发出浅淡的光,人声散去,只剩她一个人时,思绪又开始烦乱起来。
耳边似乎总是响起时砚透过电话些微失了真的哭腔。
他说他不知道是他喜欢自己,还是白忱的心喜欢自己。
在此之前,温予白从来不知道时砚对她原来谈的到“喜欢”二字。
仔细回想起这三年,时砚在她的脑海中就像背光的剪影,记忆里很少出现他的脸,她常常留意他心口的位置,因为视线正好能与它齐平,也因为那里是她最在乎的存在。
至于时砚用何种表情态度面对她……温予白眉心轻皱,有些烦躁地揉了揉额头。
她真的记不清了。
宗川野挂了电话,在天台吹了一会儿冷风,直到手臂都有些冻麻了,鼻子也开始发闷,他才转身回了包厢。
时砚仍在一言不发地喝酒,陆峤野陪在一旁,一开始还会劝几句,知道他根本不会听之后,就放弃劝说,用比他更快的速度消耗桌边的酒。
让他少喝一点是一点。
宗川野进来,两人都没有看他。
时砚领口敞开,头也不抬,倒酒,闷头干,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宗川野看了也不知该不该笑,也许失恋的作用能大过酒精,不久之前一杯倒的人,今天冷静到喝了满地酒瓶仍然清醒。
放到往常他一定要挖苦几句,但今天却开不了口。
酒倒进杯中的声音在安静的包厢中很清晰,伴随着瓶嘴与杯口撞击的脆响,宗川野眸色一沉,快走几步到时砚身前,弯身,手掌扣在杯口上,时砚去拿杯子的手一顿。
“刚小温说,让我劝着你点,刚出院少抽烟少喝酒,人要紧,命要紧。”
时砚眼帘微垂,已经看不出什么情绪,出口只有冷漠的声音:“手拿开。”
宗川野停顿片刻,就手握住杯子起身,把酒都喝了,剩下空杯子放回去,直着身子看着沙发上坐着的时砚,认真道:“其实你问的那个问题,谁都不能回答你,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起码要先弄清自己的心,再纠结小温对你是什么态度。”
他拍拍时砚肩膀,扭头看了一眼陆峤野,下巴一抬,后者明白他的用意,跟着起身,两人一起走了出去,还给时砚带上门。
转眼间包厢中只剩下时砚一人。
出了包厢,陆峤野看到旁边的人果然一点儿都不犹豫,脚步不停地往前面走,他回头看了一眼包厢,也快步跟上去。
“你就不怕时砚出点啥事?放心他一个人在里面?”到了近前,陆峤野慢了脚步。
宗川野道:“他是成年人,又不是小孩子,可以为自己负责了,我又不能天天看着他。”
“今天这事可不一样,依他的性子,且过不去这道坎呢。”陆峤野啧叹,“那个小温,可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我以为她跟她妹妹一样,都是受人欺负的主——”
宗川野脚步一停,转过身狐疑地看着他:“她妹妹?她有妹妹?”
陆峤野舔了下唇:“没事儿,不是亲的。”
他似乎不愿意说太多,宗川野看出他的敷衍,眼中狐疑更甚,眼睛一小一大地看着他:“说说,你来燕城到底是干什么?总不能真的为小温吧,反正她马上就要飞去海城,你不来这一趟也没什么吧?”
陆峤野眉峰轻抬,没有回答,宗川野一笑,像是看穿了他似的,问道:“为了看你弟弟?”
后者一顿,别开眼去,语气变冷:“我不记得我有什么弟弟。”
有些回答不止要听,还要看,宗川野一看他神情就知道自己多半猜对了,手背拍了拍他胸膛:“行了啊,关心就说关心,别不承认,你看上一个死鸭子嘴硬的把自己作成什么样了?”
陆峤野表情很别扭:“他有陆先生和霍女士围在身边关心,什么时候轮得上我?二叔说他手臂恢复得不是很好,求我来燕城看看罢了。”
他说的求,可能也就是陆业成提了一提,宗川野不打算戳穿他,二人一起走出GK。
时砚还坐在包厢里。
他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头仰着,性感的喉结线上下滚动,微敞的衬衫领口湿泠泠的,醉意冲上大脑,思绪却飘了很远很远。
……
灯影斑驳的走廊里,黄白相间的地板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堵在嗓口的哭腔低沉压抑,在下一刻突然爆发,一声尖叫划破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