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死在雪地里的女婴用事实告诉她,作为一个农村女孩,她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一个连活都不配活的人,却上了大学,父母更是时刻耳提面命,这种大恩,她要一辈子刻记在心里。
如今她自然知道,她不是不配活在世上,而上了大学也不是非得要肝脑涂地的报父母的恩,这一切都源于缺失的不公平的爱,所有人生中的不配都仅仅指向一个根源,她不配得到爱。
这种不配,通过环境的潜移默化,父母的耳提面命以及亲朋好友的时时提醒,已经深深的烙进了她的心里,她可能要穷其一生,才能学会去爱和坦然接受被爱。
她有时候羡慕章玲的无所顾忌,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打心眼里觉得自己配得上这世上的一切美好。
像章玲这样活得恣意的美丽女子,陆超也很难抵抗得了吧?她的心里隐痛起来。
车子开上了盘山公路,满月的光辉披洒下来,一路映照着这辆车孤独的开上山顶,是不久前她和陆超在这里赏过月的山顶,如今被蔡虎带着她来,她觉得是玷污了这里,刚刚和陆超在这里的美好回忆将不复存在。
停车,打开车门,从车里出来的身形高大的黑衣人将一个瘦弱的女子抱了下来。
他将连衣帽拂下去,脱下了外面那件黑色的卫衣,里面露出一件干干净净的白色衬衫,澄亮的皮带扣反映着月光的清辉,他俯下身来,那抹脸上的怪异笑容不见了,安抚似的说:“你别怕。”
刘洁没有给他任何反应,除了鼻尖的那点呼吸之外,就好似他带了个死人到山上来,但他并不气馁,即便真的是个死人,也是个美丽的死人,何况,她还活生生的,在月色下愈发显得清丽动人。
他收起平常恐吓她的那一套,对于猎艳过许多女孩的他来说,知道这时候需要说什么话,也知道女孩子在感情中是听觉动物,甜言蜜语这一套永远不会过时,今天有得是时间,他要她的天长地久,第一次便不能吓坏了她。
他像摆弄一个木偶一般,将她扶着坐在山顶草地上,自己挨着她并排坐了,他也有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你看今晚的月亮,多美多亮。”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没有发声,他挨着自己的左臂衬衫早已被血浸得通红,时刻提醒着这两个人,此刻坐在这里看月,哪怕风景再美,也注定是一场罪孽。
蔡虎见她不说话,他便也不再开口,两个人在山顶安安静静的坐了很久,久到刘洁都快要以为他真的只是把她虏到山顶来看月而已,又听见他说:“你应该知道吧,陆超不会来救你的,他正和章玲打得火热,这时恐怕想不起你来,男人就是这样,可以同时爱着多个漂亮的女人。”
刘洁隐痛的心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口子里流出的不是新鲜血液,那是一道这段时间被反复撕裂的口子,刚开始还能流出新鲜的血液,慢慢的随着口子被反复撕扯,伤口发炎了,已经不知道能不能痊愈。
……
热闹喧哗的市区咖啡馆中。
“陆超,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靠窗而坐的章玲朝他招招手,露出一个天真而俏皮的笑容来。
她的美艳中带着俏皮,让人觉得她一派天真,这种天真和刘洁的无害不一样,刘洁像个易碎的瓷娃娃,她像个无知者无畏的俏皮小天真。
陆超在她对面坐下来,她将面前两杯拿铁的其中一杯推给他,幽幽的说:“陆超,我实在是很想你,你救救我吧,我不求和你名正言顺,我可以做你的金屋藏娇,不要名分,什么都不要,你只要不时的来看我一眼,我就满足。”
她被陆超拒绝了太多次,知道陆超不可能为了她和刘洁离婚,只能退而求其次,这是她第一次在爱情中这样卑微,受尽折磨,不惜成为他没名没分的小三,只求他可以眷顾自己。
有时候她甚至羡慕蔡虎,可以利用生理上压倒性的优势对刘洁用强,而她不能,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对陆超用强,她实在太爱他了,太想得到他了。
没有人能拒绝一个美人这样的请求,陆超没动眼前的饮料,似乎在沉思,许久都不曾出声。
他的沉思给了章玲一些希望,她将自己的双手送过去,在快要触碰到他的手时,他适时的将手收回放到桌子底下去了,她讪讪的收回自己的手,说:“陆超,我不会告诉刘洁,也绝不会想要取代刘洁的地位,甚至,如果你不想,我也可以为了你不要孩子。”
陆超抬眼看她,眼神里都是拒绝,语气亦然,他说:“章玲,我帮不了你,你去找章晖,或者别的咨询师也好,他们才能帮你从这种畸形的单恋中走出来,你别再来找我了,我有爱人,我的生活也不容别人打搅,希望你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这段时间我没有给你难堪,全是章晖的面子。”
他站起身来,临走前又说:“你是刘洁的同学,你应该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耻。”
他没再看她,转身准备离开,听见她抽泣着说:“我爱你,我不觉得爱情可耻。”
陆超不再说话,直接走出了咖啡店,他掏出手机,看到亮着的屏幕上刘洁发过来的求救信息——那串只有他们两个之间才能看懂的数字,握着手机的手指泛起白来。
与此同时,章玲盯着小区门口开出的那辆轿车,眼里闪过一抹残忍的微笑,那辆车让她在绝望中生出一股力量来,她在心里说:陆超,你会回头来看我的,一定会的,你既然拒绝金屋藏娇,那我便要你堂堂正正的娶我。
优胜劣汰,不是吗?刘洁,别怪我手段太狠,只能怪你自己太没有用。她美艳的脸上闪过一抹狠厉的笑容。
这狠厉的笑容落在突然折回来的陆超眼里,他直接命令道:“起来,跟我走。”
他整个人都很不对劲,像一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浑身上下透着杀气,眼神冰冷,直视着她的眼睛,像是直接要用眼神将她就地毁灭,而且,整个人变得一丝耐心也没有了,粗暴的拽起她的胳膊,直接威胁:“章玲,你最好乖乖听话,你知道我是个外科医生,有一千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却让人连轻伤也验不出来。”
他的声音又狠又凶:“说,刘洁被蔡虎带到哪里去了?”
第26章
山顶上,圆月的清辉映照着正在发生的一切。
刘洁情知陆超被章玲绊住了,不可能赶来救她,她看了蔡虎一眼,那眼神带着一些怯弱,依旧没有说话,听见蔡虎又说:“你可能不知道,我在深城的人才市场看见你的时候,那时候就想,要寻个机会上你才行,你实在太特别了,让人又想保护又想欺负。”
他也不在乎刘洁有没有在听,自顾自的说下去:“后来你过来了,团建的时候你情愿一口气干掉一瓶白酒,也不和其他男孩子接吻,真他M的深合我心,我喜欢贞洁的人,哪怕你已经结婚了,那一刻在我眼里,也依旧是贞洁的。”
刘洁依旧没什么反馈,他又说:“和陆超离婚吧,让我照顾你一辈子,我是认真的。”
她终于说话了,声音很小很轻,却无比坚定:“我不会和陆超离婚,不会主动去成全你和章玲,你们都是不要脸的人。”
他转过头来,轻笑了一声,说:“你会的,像你这样的女人,道德感太重了,一旦我和你发生了关系,你就会主动和陆超离婚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问:“我在卓达有所耳闻,你和公司的好几个漂亮女孩都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我想,你不会是想要安定下来的人,又为什么要我和陆超离婚?”
他脸上怪异的笑容又出现了:“如果我说我爱你,你一定不信,但是,你可能不知道,你这个人身上有种特质,让人想要把你控制在自己身边的特质,我不一定想要安定下来,却会想把你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
她低下头去,眼光停留在他的手臂上,水果刀很锋利,划出的口子一定很深,白衬衫上的血迹范围一直在缓慢扩大,他轻笑:“怎么?心疼了?”
蔡虎任何时候对自己的男性魅力都有着绝对的自信,尤其是在猎艳了好几个女孩子后,那些女孩子们事后的表现,更是让他的自信爆棚,在刘洁面前,他相信只要有足够的时间相处,他就能让她半推半就,毕竟有条件的情况下,用强是最糟糕也最危险的选择。
刘洁的眼光依旧停留在他的手臂上,问他:“你不怕我逃走吗?”
他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眉眼一挑:“你大可以试试?”
风都能吹折的人,能从他面前逃走?当他蔡虎是只死老虎吗?
她在他微挑的眉眼中站起身来,他依旧笑:“我可以喊到10声之后起身,甚至可以闭着眼睛数数,你也绝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在他数到三的时候,她在他微微诧异的眼光中将包拿过来,依旧坐在他身边,小声说:“陆超教过我外伤处理,也随身带着药以防万一,我帮你包扎一下,一直这样不管,会发炎。”
蔡虎听她这样说,心想真是没有看错她,不但无害,还十分圣母,这样的女人,太好操控了。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低头认真卷起他被血浸红的袖子,从包里掏出白纱布和胶带,以及一瓶外伤喷雾,她先拿湿巾帮他仔细的清理伤口周围的血迹,然后拿起那瓶喷雾,说:“这是陆超他们医院的特效外伤药,喷上去会有些痛,你忍一忍……”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拿着喷雾的手微微发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对准他的伤口,用最大的力气按下喷头,在伤口处一路喷过……
那条手臂伤口处瞬间被灼得冒起黑烟,蔡虎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他便是再傻也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外伤喷雾,这娘们到底在他对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给他的伤口喷了什么?顾不得疼痛,他直接对着刘洁喝道:“你找死……”
刘洁被瞬间提高的声音喝得跳起来,但她还是很快强迫自己一定要镇定,深吸了几口气,看着蔡虎痛得全身痉挛匍匐在地,她站起身来,从蔡虎车里拿出绳子,在他痛得无暇挣扎之际,将他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她的手颤抖着揪起他的额前碎发,将水果刀抵在他的脖子上,连声音也在发颤,却依旧清晰:“人渣不应该活在世上,说说吧,你到底诱|奸了多少女孩子?”
蔡虎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她反制住,手臂上灼灼的剧痛已经让他神志恍惚,脖颈处冰冷的刀尖更是让他忽略了刘洁说话时的颤音。
刘洁的刀尖似乎下一秒就要戳破他的动脉血管,她说:“你绑架我的事实已经被地下车库的监控拍了下来,再加上你给我发的信息和骚扰电话,我便是将你杀了,大可以是正当防卫,要不要命,全在你说不说实话……”
该死,没有栽在章玲手里,居然栽在这个看起来十分无害的小白兔手里,先是水果刀划出伤口,再是借着包扎在伤口处喷腐蚀性极强的液体,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步一步实施她精心的策划,这不是一个蠢女人,她这是早有准备……
然而,蔡虎醒悟得太晚了,他低估了刘洁,更低估了刘洁那个高智商的老公,那瓶液体是陆超自制,他清楚的知道怎样可以让一个人在还有意识的情况下痛到痉挛,毫无还手之力。
当初陆超为什么没有拉黑蔡虎,每天按时回他的信息,便是从他的信息中分析他可能会对刘洁采取的行动,以方便制定应对之策。
如今这种准备便是专门对准他对刘洁毫无防备的心理设计的,换成任何一个其他女人都几乎没有成功的几率。
他们做的准备不仅仅是这一种方案,否则陆超不会在知道有蔡虎这个危险因素的情况下,还让刘洁每天早出晚归去图书馆,刘洁也不会顺顺从从的就让她带上了山,在车库里连声救命都没喊,就算在车库里喊救命没人听到,出小区的时候,有保安值守,她大可以对着保安呼喊救命。
当然,跟着他上山也有很大的风险,但是,蔡虎这个危险因素不除,就没有安生的日子过,所以只能冒险行事,将他的把柄牢牢的握在自己手里,他要是再敢纠缠,直接用把柄将他送进牢房里。
太过疼痛的原因,蔡虎的声音断断续续,刘洁按下录音停止,眼神停留在他那张干净的脸上,说:“原本应该将你的脸也毁了,让你再也作不了恶。”
蔡虎可能痛得已经麻木了,从疼痛中缓过来神来,听到她说要毁掉自己的脸,眼底还是流露出一丝恐惧之色。
左手被腐蚀性液体伤得很重,好在没有伤及骨头,灼伤的疤痕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手臂功能,但影响也是有限的,而且又是左手,他一个男人不在乎这点影响,但是脸部被那东西毁容的话,那就不一样了,相当于这一生都要真正的活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事业和爱情?呵呵,做梦吧。
将喷壶在手里颠了颠,里面的液体已经全部喷完,她依旧将喷壶、包扎纱布那些东西放进包里,远处两束强烈的灯光打过来,照得她睁不开眼睛,等到灯光熄灭,她再度适应月光的清辉时,看到陆超和章玲两个人双双朝这边过来。
她一下子卸掉了全部的戒备和武装,手脚发软,心跳得又快又猛。
“陆超……”,她喊,听出了自己后怕的哭音,第一次做这种自救的事情,实在太过惊心动魄,见到陆超过来了,一直紧绷的神经和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下来,后怕得整个人都在发抖,陆超将她搂进怀里,又看了看被捆成粽子的蔡虎,奖励似的安抚她:“你做得很好,我们回家。”
章玲踢了踢瘫在那里的蔡虎,看着陆超和刘洁远去的背影,冷笑着说:“没用的东西,你以为我会送你去医院么?不会。”
她将他身上捆着的绳子逐一解开,又踢了踢他,说:“自己上车,要不然我只能将你一个人丢在这荒无人烟的山顶,等明天太阳升起,来爬山的老头老太太发现你,你猜明天会不会上新闻呢?”
当然不能上新闻,一旦上了新闻,一切隐在黑暗里的罪恶都必将显露出来,在大众的审判下碎尸万段。
车子一路开回市区,刘洁坐在副驾驶上低垂着头,两个人一路沉默,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有点多,她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消化,以至于她没法问出口,章玲到底和他谈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两人会共同出现在山顶上?
莫不是陆超和章玲两个人也是来山顶赏月?这些男人,想得还真是同步。
她的思维很乱,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按理来说今晚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应该高兴才是,可她的体验完全不是高兴,和高兴半点也不沾边,她所有的感觉只有恐惧二字,现在依旧陷在恐惧里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