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来上班,方幼宜对陶溪和说,她跟陶洲和提分手了。
陶溪和微微愣了一下后,说:“那可太巧了。”
“巧?”
陶溪和碰了碰方幼宜的咖啡杯,“你先说我大哥同意没。”
“同意了。”
“嗯……”陶溪和赞扬道:“老男人们不拖泥带水,还挺酷的。”
吃完铁锅炖大鹅那晚,方幼宜跟陶洲和依然没谈出个所以然。怀孕是心理负担加码,方幼宜对不想用一个非计划内的孩子来推进关系,反之,担心不要这个孩子会加剧感情恶化,激烈的心理斗争后,她对这段感情生了退心。
陶洲和以为自己带方幼宜回陶家吃饭,就是给她的最大的台阶了。看,我都带你来见我家里人了,再没有安全感就说不过去了。
方幼宜配合的很好,他们在家宴上短暂地回到热恋情侣的状态。可出了陶家,大概是陡变的激素水平刺激,方幼宜勇敢无畏地做出了选择——她要结束这段让她疲惫的旅程。
“我决定换个人试试。我们分手吧。”
换人可是陶洲和先提的梗。他也被梗住。他问理由。
方幼宜说:“我们俩性格太像了,在一起很累。”
陶洲和沉默了很久,他何尝不觉得累。他都已经迈出带她回家这一步了,可还是不行。他冷声冷意地说:“希望这是你深思熟虑的结果,不要到头来又后悔。”
“不会。”方幼宜斩钉截铁。
进办公室后,方幼宜问陶溪和跟季医生是怎么情况。
陶溪和和盘托出后,方幼宜摇摇头道:“我没想到季医生会这么果断。怪怪的,太不真实了。”
“周一见。”陶溪和从保险箱里把自己的结婚证取出来,放进随手可以拿到的抽屉里,她又问方幼宜:“肚子里的小家伙,打算清楚了吗?”
“两个小人打架,一个叫理智,另一个叫天性。要是不要的话,你可以陪我去做手术吗?我一个人真的很害怕。”
“当然。”陶溪和叹了口气,“纠结非常非常正常,你一定要放轻松。既然你已经不打算让我大哥知道这个小娃娃的存在了,那剩下的,任意一种情况我们都是可以承担的,对吗?”
“是。”方幼宜点头。
“我可以帮你做一下另一种假设。”
“好。”
方幼宜是不排斥生小孩的人。她有着非常美满的原生家庭,她可以哭着跟妈妈诉说一切感情问题,把爸爸当成自己的后盾。她对结婚生子持有普世的心态,并接受缘分这件事情。
她觉得不合适要这个孩子,是因为这个小家伙来的时机不对。她绝对不会走上靠一个孩子去厘清一段混乱情感关系的路,更不想用孩子带来一场暂时不在计划内的婚姻。
另一种假设是,她屈服于短暂的不理智的天性。她的人生会走上一条怎样的路?
做一个还算酷的单亲妈妈,酷是心态,累是常态。可以接受世俗眼光的洗礼,也要忍受独自育儿的辛劳。品尝baby带来的快乐,体味失去部分自由的遗憾。接受生活品质下降,同时被激发奋斗的激情……
无数个相对应的生活和心态的写照,组成一幅笔触复杂的画面。比单身的轨迹多了许多乱线,收获的是不一样的人生。
陶溪和说:“这是一件苦果酿蜜焉知酸甜的事情。方小姐,自由是任意选择你能选择的人生,并驾驭它。但选择和驾驭,就没有不费吹灰之力的。女孩子们的瞬时感性总是无敌的,我觉得这是我们区别于男性的,很可爱的地方。我才没有觉得你的纠结违背什么独立的法则。我会陪着你做选择的。”
再次来医院,方幼宜的心态比上一次稳了太多。
做B超的时候,两位超声科医生交头接耳了几句,她平心静气地听着,等走出B超检查室,她看着陶溪和,一滴眼泪重重地砸下。
回诊时,亲切的女医生叹了口气:“很可惜。那下午就手术吧,我给你开单子。有医保吗?陪护亲属有吗……”
她后面几句听得很模糊。
等在手术室门外的时候,陶溪和从包里翻出就诊人是自己的那张B超单。她想起方幼宜进手术室之前的那一句“我的决定是不要。可是提前听说是她自己先离开了,我还是很难受,真的很难受……”,她代入进去,红了眼眶。
医生说胎停的原因有很多,没办法给出确切的诊断。现在女性胎停率其实非常高,医生还给到一个数据作为安慰。
麻醉过去后,方幼宜在病床上醒来。只是从身体隐秘的角落取走了一团小小的东西,她没有任何痛感。但她或许这辈子也不会忘记麻醉之前衣不蔽体的那份本能羞耻。
“溪和,我们做一期关于女性人工流产的选题怎么样,主动的和被动的都值得探讨。”
“好,季医生之前给了我一些妇产科医生的资源,这次我们做调研可以用上了。”陶溪和说完,握住方幼宜的手:“其实我的倾向也是,你暂时不适合要这个孩子。”
对不起啊小桃子,我是个很狠心的姑姑对不对……可我现在只想先安慰你的妈妈。
这句安慰很有必要。方幼宜冲陶溪和抬一下下巴:“没机会给你生小侄女小侄子,未来还可以给你生干闺女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