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枝小小声回答。
这间寝室没住满,原本的四人间,只住了她和梁一梦两个人。
......
梁一梦把大被子盖过头顶,只伸出一只胳膊来,晃了晃:
“天气预报说今天下雪,你多穿点。”
没有回应。
厉枝早已出了门。
......
京市的冬天,一尘不变的干燥皲裂,只是今年格外酷寒难耐。
走出宿舍的一瞬,冷而钝的风刀,迎面往上扑,厉枝被吹得睁不开眼,稍稍能适应了,便又裹紧了羽绒服,把帽子使劲压低。
每次到这样的大风天,她常常会控制不住地幻想,如果三年前,真的去了杭大,那里温润如玉的气候,一定更舒服吧。
世间的阴差阳错从不停歇,那一年,家中出变故的一个月后,高考录取信息出炉。
原本录取分数线十分稳定的杭大,却突然爆冷,新闻专业录取人数腰斩,导致分数线激涨。
两分,就差两分,厉枝与其失之交臂。
更遗憾的是,她只报了这一个专业,并且没有勾选“同意调剂”的选项。
第一志愿落空,这样一来,只能在别人挑剩的其他学校里二次申报了。
厉枝并没有很纠结,而是十分淡定地选了离家不过三站地铁的京师大,英语专业。
严老师很了解厉枝,娇软的小个子,可心里却有个大鹏鸟的梦,天高任鸟飞才是志向,怎么肯留在家门口?
面对劝说,厉枝只是垂眸:
“我要照顾我爸爸,离家近点挺好的,至于英语专业,比较好找兼职,接下来的几年,我可能会很缺钱。”
......
字字血泪,可偏偏,就这么轻飘飘地说出来了。
严老师望着厉枝平淡无波的眼神,一时间哑言。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她明明是全班最懂事最优秀的孩子,却偏偏不被神明眷顾。
这句俗气却无奈的话,她加倍地感受到。
终是,无可奈何。
......
回到家的时候,天还没亮透。
辽远的天际,隐约能看到几颗不起眼的晨星。
厉枝买了点刚出锅的豆浆油条,一起拎了上去。
咔哒,老旧门锁被打开,屋里的暖气混着碘伏和药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杨梅穿着睡衣,也刚起,正在帮厉明均上厕所,厉枝上去帮忙,并没有避嫌的意思。
有些东西,实在是讲究不得了。
这三年,厉明均的回复说好不好,说差不差,吃饭喝水上厕所这些基本活动,还是需要人帮忙,也不能说话。
但每次厉枝坐在旁边,帮他按摩手腕脚踝时,他总会落泪。
厉枝看得懂,那浑浊眼眸中汹涌的情绪。
只是无法表达罢了。
......
上完厕所,厉枝洗了洗手,撞见杨梅正踩着椅子晾换洗的床褥。
这几年,杨梅也老了许多,不再是从前意气风发的妇人模样,两鬓都斑白了,腰背也有些佝偻。
一个人要上班养家,更别提,照顾病人是无比繁复细碎的磨人事。
厉枝叹了口气,上前接过衣架:
“妈,我来吧。”
杨梅不说话,只是默默去厨房,把豆浆倒进碗里。
......
“妈,我有事......”厉枝有些犹豫,但又不能不开口。
“嗯,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