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亲爹,摆谱就老头子,你可真是我亲儿子。”
“咳”喻京南手指握拳在唇边咳一声,“还有,我和费舍尔教授初步交流了一下,教授说优度她那症状其实不能归入躁狂症,说是PTSD可能更加合适。”
“PTSD,也就是创伤性应激障碍。”
“只是当时她出事的那个年纪,国内心理学的发展还不够全备,加上她的应激反应比较特别,表现为暴躁易怒,确实容易被误诊。”
喻甘连点了点头,随后又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有治愈的希望,我还以为是你出了什么毛病,那我真应该反思己过……”
“怎么会。”喻京南终于从棋盘上看破,拿下这盘棋的胜利。
他抬起头打算埋汰他爸几句,却发现喻先生在思考着什么,他顿一下,回味起那几句话,“爸,你很担心我得什么心理疾病吗?”
“又或者说……”他抬了抬下巴,“是谁?”
喻甘连的视线放到他的身上。
今日华尔街的阳光颇好。
而上东区的也分外不错。
温优度最后还是牵着金毛进了赵加誉的家,说来也是巧,他家和喻京南家竟然很近,就隔着几栋别墅。
期间那个邵光绕在她身边,叽叽咕咕说个不停,那黏人的架势在温优度毫不掩饰地对着他翻起第三记白眼时,也依然热情不停歇。
温优度最后干脆半个眼神都不给他。
狗绳子在掌里绕一圈。
“滴—咚”一声,大门打开,赵加誉回身看了眼金毛,又看了眼温优度。
温优度绕着狗绳,金毛“汪汪汪”叫个不停,似乎认出这不是自己家。
懂了。
她扯了扯嘴角:“我让优质股待门外。”
这只金毛叫优质股,是喻京南取的。
赵加誉点了点头。
温优度把狗链子挂在门口的把手上,蹲下,摸了摸它的头:“优质股,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哦。”
起身时,赵加誉礼貌的做了个“请”的姿势。
她礼貌回笑。
几人进去屋子。
富丽堂皇的客厅,装潢堪比凡尔赛宫。
随处可见名贵的中国的古老花瓶、瓷器,以及一些未在市面上见过实物只剩下它的传说的各类世界名画,中西都有。
不过这些厚重又名贵的古董们随意又闲散的躺在客厅的的各个角落,挤得满满当当。
主人似乎并不多关心它们,只是要让这些名贵的身外物抬高这栋房子,又或者是要抬高主人本身的身价,给自己求一个“我会一生财富无尽”的心里安慰。
所以即使这房子的角角落落都富丽堂皇、精致高档,却给人一种挤压的闷感,容易让人喘不上气来。
相比之下,喻京南家就要好的多,不缺世界名画,但喻夫人不愧干影评这行,品味相当高,哪怕是挂在客厅的名画,也是挑选的明媚简洁,配上房子的布局,简洁大方又不失明媚温馨,让置身其中的人身心舒适又开朗。
赵加誉抄着裤兜,脚边滚过来一个珐琅彩样式的花瓶,他随意一踢,瓶子又滚远。
“围叔,4S店的人给我来电话,说我给阿黛准备的那辆超跑修好了,我现在不方便,你帮我去取一下,取好了检查下,没什么问题开到郊外的庄园里去,草坪上有架私飞,人我都安排好了,海关那边也打点过了,你盯着他们点,把车运国内去,那是送她的生日礼物。”赵加誉站着,手插兜,细细的吩咐着,直到说最后一句话时,才回身看围叔。
围叔犹豫一下,点了点头,转身出门,关上大门前停,看回赵加誉,喊一声“小少爷”。
赵加誉闻声看他,笑得平静,“嗯,怎么了,围叔。”
围叔看了一眼温优度,温优度接到他的目光,点了下头,笑,算作招呼。
围叔回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看向赵加誉,抬起自己戴表的左手,用右手的手指点了点腕上的表:“九点整,不要忘了,小少爷。”
赵加誉笑意不变,点一下头,“围叔放心,我记得。”
温优度没在意,手机响了两下,同时间两条消息。
前一条是喻京南的,后一条是闻纪惟的。
她顿了顿,先点开了喻京南的那一条,他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问她【赵加誉在瑞士圣莫里茨的时候,托你送过郎黛一个礼物,我当时随口问了一嘴,但没上心,你还记得他托你送的是什么吗?】温优度蹙下眉,想了想,手指打字回【一瓶香水,怎么了?】【什么香水】喻京南的消息飞快。
但是温优度也没有仔细记,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她回了个【不太记得了……】
但是字没打完,也没发送成功。
二楼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砰!”
她的指节一松。
赵加誉的视线往二楼的方向扫。
一旁的曲喜和邵光下意识对视一眼,下一秒同时看向赵加誉,不言语。
赵加誉神色不变,平静,慢悠悠的端起茶几上一个紫砂制的茶杯,里面是刚倒的茶,他悠悠的喝着,谁也不理。
“砰!”静谧的二楼又接踵而至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人在用尽全身的力气撞门。
“二楼……”温优度看向赵加誉平静温和的侧脸,主动问一句。
“一个朋友。”赵加誉接话,平平静静地吹一口茶面,波澜微皱。
“在打拳。”他看向温优度,笑,平静如水。
眼神也是,像波澜不惊、看不见底的湖。
温优度点了点头,同时邵光递她一杯茶。
她顿一下,还是接了,但拿在手里,不喝。
“优度姐,怎么不喝茶呢?不给面子?”曲喜看了一眼邵光,环着胸呵呵笑。
“我不是很渴。”
“那就是还在为我们之前在圣莫里茨的不愉快生气呗。”邵光一边说,一边装模装样的叹了口气。
温优度看一眼曲喜,又看一眼邵光,最后看向赵加誉,但是主人似乎并不打算管。
算了,赌一把。
她轻轻抿了一口茶,喝得不多,让唇上恰到好处的沾上点水渍示意自己喝过,“我不太喜欢喝茶。”
再先发制人,他们善罢甘休。
“砰!”
撞门声更加猖獗。
“怎么听着有点不像。”温优度笑一声,看向赵加誉。
“能不能帮我追回阿黛?”他却不答反问。
“阿黛她说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所以,温小姐的意思,是要站你那位老同学的一边?”赵加誉平静的看向她,眼里不起半丝波澜。
温优度皱眉,客套笑一声:“赵先生,你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早知道应该做得狠一点。”
“什么意思?”温优度眉头一皱,视线立刻聚焦在他脸上。
两人目光短兵相接。
“砰!”
“砰!”
“砰!”
二楼的撞门声愈演愈烈。
“我誉哥的意思,当然是……”邵光的手搭上她的肩,“纪潮的车祸,是人为啊。”
她背后瞬间一凉。
“本来应该铺垫一下的。”赵加誉背部后仰,笑一声,“可是二楼那位太吵了,吵的我很没劲,所以……”
“曲喜。”赵加誉看向曲喜,“把二楼那位接下来,让温小姐验收一下,我送她的礼物。”
“好嘞,誉哥。”曲喜收到眼神,立刻麻溜得向二楼跑去,开了一扇门。
邵光搭着她肩膀的手往下,蹭着她的胳膊,她一阵恶寒,“腾”一下站起来,反手就是一巴掌,直直地甩在他的脸上。
力道之重,一道清晰的巴掌印。
“我艹你妈!”邵光反应过来的下一秒,蹬一下地也站起来,抬起手就要朝她挥一巴掌。
却被赵加誉一声平静的“邵光”止住,外加一道平静冰冷的眼神震慑,“对客人礼貌一点。”
邵光扬起的手掌因为怒气抖了几下,但最终还是放下。
温优度一刻不待,她抬步子就往门口走,却被邵光扯住胳膊,狠狠地往沙发上一甩。
巨大的力气让她没有招架住,也没有站稳,头磕在茶几上,留下淤青,随后是一阵晕。
邵光想把她摁住,但她这次有防备了,在他抓住她胳膊的那刹,她反手一拧,邵光立刻痛的“哇哇”直叫。
“你好像忘了,我会泰拳。”她甩了甩头,散去脑袋那一刹的疼和晕,站起来,对着邵光的肚子狠狠补了一脚,正要继续提步离开,却发现脑袋一阵晕。
“温小姐好像忘了,你喝了我的茶。”从一开始就平静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平静如水的赵加誉,此刻扭过头,看着站着晕晕沉沉的温优度。
他依旧平静,平静的神色,平静的眼神,平静的笑容。
平静到诡异。
“其实你有感觉的吧,有感觉那茶里有什么东西,但你还是喝了,因为你觉得你会泰拳,所以有恃无恐。”
“可是温小姐,你还是低估了那药的效力。”
“那是什么药?”
赵加誉却不说话了,而是转头看向连接二楼的楼梯,轻轻笑一声,没什么情绪更没什么温度,“看,温小姐,我送你的礼物,到了。”
温优度转头看向二楼。
同一时间,邵光捂着肚子站起来,恶狠狠的看向温优度,正打算上去时,被赵加誉一记写着“安分点”意味的眼神镇住。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二楼的曲喜身上,以及,他身后被绑着的女人。
那女人发丝凌乱,手上、脚上都缠着麻绳,嘴里还塞着一块脏抹布,但即使如此狼狈,温优度也依然立刻认出了那个人。
辛栖。
她全身都反抗着,但因为被绑着,所以毫无还手之力,辛栖身上只剩一条简单的衬衣和一条单薄的黑裤,她的后衣领被曲喜扯着,生生从二楼顺着台阶脱下来。
她的背部被擦出一大片擦伤,痛的她眉头直皱,牙关下意识紧紧咬着嘴里那块脏抹布,却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温优度愣住,下一秒怒不可遏,她转头直冲着赵加誉喊:“你他妈干什么!”
“赵加誉!这是绑架!这是非法拘禁!不管在哪个国度,这都是在犯法!”
她气得脸通红。
“砰”一声,曲喜毫不怜香惜玉的将辛栖甩在地砖上。
辛栖的一双眼神恶狠狠,死死的盯着那个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一派悠闲的年轻人。
“她撕了阿黛的准考证,也撕了你的,我这是在帮你们报仇。”赵加誉依旧平静又温和的笑着。
可温优度却觉得那层温和的皮囊是扭曲的,她冷笑一声,甩了甩头,试图冲散一点眩晕,冲上去,二话不说推开曲喜,然后蹲下身来,拿走了辛栖嘴里的抹布。
在此期间,赵加誉不置一词,沉默平静的看着,赵加誉不发话,而邵光和曲喜也不动作。
温优度一拿走辛栖嘴里的抹布,辛栖就剧烈地猛咳起来,咳一阵后,又不受控制的干呕。
她的手被反手绑在身后。
温优度给她解那绑着手的绳子。
她的身体因为剧烈的咳嗽而剧烈起伏。
辛栖全身的束缚被全部解开,她艰难的撑着手臂,摁住温优度的肩膀。
温优度看她。
“温、温优度,报咳咳咳、报警!他们……他们就是疯子,咳咳咳……”辛栖恶狠狠又满怀恨意的看向沙发上坐着的赵加誉,又扫一圈邵光和曲喜,手指几乎要掐进肉里。
“他们刚刚咳咳,在我面前、杀、杀了一个人!”
辛栖大喘着气,身体依旧剧烈起伏着。
“赵加誉有反社会人格障碍?”喻京南看了一眼手机。
喻甘连点了点头。
“那爸你怎么会知道,病人的资料都是会严格保密的,这不可能外泄。”
“不是从医生那知道的,是胡总那个大嘴巴,说起来赵加誉也是个可怜孩子,他爸当初是靠着当时中国的政策优势以及房地产的好势头才发了家,但实际上就是个暴发户没什么文化,公司做大做强后就想来美国做大,但是当时整个北美的华人资本圈,一向以我们喻家为头,他们做不起来,夫妻两个有了分歧,赵太太在美国陪着赵加誉,而他爸则回中国,把房地产转了个型,进军娱乐圈了。”
“那些人哪,靠着国家的政策才有今天才有锦衣玉食的一切,但是到头来反踩一脚的也是那群白眼狼。”
“确实可笑。”喻京南笑一声。
“那后来呢?”喻京南打着字,问一句。
奇怪,优度怎么不回消息了?
“后来,久别分居的夫妻没有后来了,出了些事,赵太太自杀了,那个时候,赵加誉上高中。”
“哦还有……”喻甘连想起什么,“赵家来美国发展除了是要做大做强,还有另一个原因,和赵加誉有关。”
“什么原因?”
“你还记不记得十几年前,你当时还在国内上幼儿园,当时新闻报道过一件震惊全市的保姆家暴性侵案?那个新闻很大,很颠覆,所以你当时印象就很深,本来胆子挺大一小家伙,在电视上看到了那个新闻后,也吓的天天抱着你妈的大腿不让找保姆。”
喻京南手里的手机颤了颤,他有些不可思议,喉咙动了动,“那个案子的受害人,是赵加誉。”
喻先生点了点头,继续,“那个时候赵氏房地产刚起步,赵氏夫妻俩还算伉俪情深,所以工作很忙,一年到头的出差混酒局,没有时间管赵加誉,找了保姆,但是谁都没想到的是,悲剧就这么发生了,当时圈子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点。”
“赵氏也是嫌丢人,所以举家迁到了美国发展。”
“这些事情,圈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些。”喻先生叹了口气。
“但是那件事好像后来就没起什么火花了。”喻京南看喻甘连。
喻甘连无奈的摇了摇头,“因为三个月后,发生了第二起震惊全市的案子。”
喻京南愣。
“绑架报复案。”喻先生再次叹了口气,“受害人,是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