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儿子就是柳真真爸爸了,原市设计院工程师,三兄弟里最儒雅的一个。
三儿子既沉不下心来学手艺,又没有脑子学习,早早就出了社会四处闯荡。
还别说,倒也闯出了些成绩,开了几家公司,据说赚得还不少。
只是商人重利,张口闭口都是钱,每次吃饭都要把他们从上到下数落一遍。
尤其是她三婶,满身珠光宝气地嫌弃他们满门的「穷亲戚」。
三叔膝下一个独生子,是个只会吃喝玩乐,大学念了不知道多少年还没毕业的纨绔。
每年年夜饭的时候他们不是嫌弃酒店不够档次,就是嫌弃点的菜和酒水不够名贵。
轮到他们家请年夜饭的时候,就是满桌的海参鲍鱼澳龙石斑,反正就是什么贵点什么。
然后三婶还要扬着下巴尖声尖气道:“这些都是空运过来的,很新鲜的,你们平常都吃不到的,今晚多吃点啊。”
所以她说多吃澳龙少说话,赵老师就想起那个场面,笑得直抖。
柳真真要损起来还真的损,一边收拾自己那张脸一边继续,“你说今年的酒水是八几年的拉菲还是五几年的茅台啊?”
赵老师想起这个典故,笑得更是直不起腰。
那年柳真真还没有大学毕业,年夜饭轮到他们家,他们家订的是一家老字号饭店。
虽然价格不贵,但是胜在味道好,环境也温馨,很适合家庭聚餐。
等大家都上桌了,三婶看了看桌上的酒水,当即就嫌弃地啧啧道:“我说老二,你订这么个寒酸小店就算了,连酒水都这么低档,太掉价了。”
也就她爸脾气好,笑着解释:“爸和大哥都不喝酒,孩子们也还小不能喝,就喝些饮料吧,我陪三儿喝点白的。”
三叔大手一挥,“要喝就喝点好的,我让人送几瓶82年的拉菲和五十年的茅台过来。”
刚好那阵大伯家的姐姐换了新手机正热乎着呢,逮着牛奶盒子上的条形码都要扫一扫的,一时手痒就把桌上的拉菲和茅台挨个扫了一遍。
然后疯狂在桌子底下踢她的脚,给她使眼色。她跟着堂姐跑到外面看着手机上的信息,俩人笑做一堆。
——拉菲传奇;
----茅台镇王子酒;
也不是什么名贵酒,偏偏三叔他们被人坑了都不知道,还拿出来炫耀。
损了三叔家一通,柳真真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早餐吃了碗馄饨,然后吭哧吭哧把屋里屋外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
等她打扫完洗完澡就陷在沙发里再也不想动弹了,电话在她屁股底下响起的时候她连看来电显示的力气都没有了,拖着调子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笑声,勾得人耳朵发痒,挣扎着看了眼来电显示,“怎么是你啊?有事吗?”
江澜清知道柳真真应该是把自己当成她朋友付小美了,也见识过她们私底下说话的调调,噙着笑,“你听起来不太有精神的样子。”
“被我妈当长工使了一天,累。”
柳真真的话语里慵懒又透着股撒娇的意味,江澜清觉得喉头有些发紧,挠了挠额头,问:“忙完了?”
柳真真把脚往沙发的小被子里缩了缩,“还不完我就要完了,整个人都要废了好吗。”
“那点心是你出来拿还是我给你送进去?”
“什么点心?”柳真真扯着脖子透过窗户往外瞧,果然大门口停着辆车。
“姜记。”
听见是姜记,柳真真勉强打起来些精神,穿鞋起身,“姜记不是要预定的吗?”
姜记是她们这儿一家老字号的甜品屋了,主打中式传统糕点,不光味道好还注重品质,所以每天的甜点都是供不应求的,尤其临近年节都是提前好久就限量预订的了。
推开门又被北风拍了一脸,也懒得再回去穿衣服了,反正就几步路,就这么蹦跶着到了门口。
江澜清皱着眉头打开车门,“怎么穿这么少,快上来。”
柳真真哆哆嗦嗦地上了车,把寒风隔在门外,吹着暖气终于缓过来了,“今天怎么这么冷。”
“给。”江澜清提过后座的袋子。
“这么多?”柳真真抱着一大袋点心翻了翻,“呀,我最爱吃他们家的桃酥了,又酥又脆还不腻。”
看见这么多好吃的,柳真真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不是说他家点心不但要预约还限量吗?你怎么弄来这么大一袋啊。”
里面都是她爱吃的,这也太让人高兴了吧。
江澜清并没有正面回答,“今天在家累着了?”
柳真真实在没忍住拆了个小麻薯塞进嘴里,含糊着:“大扫除来着,累死了。你今天还上班啊?”
第87章 开心
吃人嘴短,柳真真难得地表示了自己的关心,今天还要上班啊,有点辛苦哦。
“上班,有几个同事要回老家,这阵人手有些不够要到年后才能休了。”
看着柳真真吃得鼓鼓的脸颊,江澜清也跟着笑了。
“明天晚上呢?”
江澜清撑着脑袋扬着嘴角,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值班。”
“大年三十别人都在家吃年夜饭看春晚,你还要一个人苦哈哈地在医院值班,居然还这么开心?”柳真真表示他的境界真的高。
“嗯,开心。”主要是见她开心,自己就抑制不住地开心。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柳真真已经解决掉了一个麻薯,一块桃酥,一个绿豆饼,然后摸了个沙琪玛。
江澜清提醒她:“别吃了,再吃等会该吃不下饭了。”
柳真真这才悻悻地把沙琪玛放了回去,还有点意犹未尽。
江澜清笑,“这一袋子都是你的,回去慢慢吃,饭还是要乖乖吃啊,不然下次就不给你买了。”
“行,我知道了。”一堆美食摆在眼前却不能吃,柳真真有点暴躁了。
江澜清手动了动,想摸她的脑袋,还是忍住了。
笑着道:“行了,回去歇着吧。”
“你开车小心。”
听见开门声,赵老师从厨房探出头来,见了女儿手中的袋子,问:“你什么时候订的?姜记的点心到了过年特别难订的。”
柳真真慢吞吞地换了鞋问:“饭什么时候好,饿死了。”
“饿了就吃几块点心垫垫啊。”赵老师手里还择着菜,“你不是最爱吃姜记的糕点了吗?小时候总背着我让你爸给你买。”
记着江澜清的话,她没敢再吃糕点,摸到厨房偷了几口配菜的黄瓜,“你还记得呢?”
赵老师一巴掌拍开她偷吃的手,白了她一眼,“怎么不记得,你怕我骂,吃完了你爸给你买的糕点,晚饭还吃了两只大鸡腿,到半夜全吐了。”
柳真真到现在还觉得委屈,“谁让你平时不让我吃。”
“我不让你吃是因为你换牙,你倒好。”赵青把菜下锅随口问:“姜记现在还送货上门了?”
“没有,一个朋友送过来的。”柳真真没敢说是江澜清,怕她妈又误会。
赵老师又瞪了她一眼,“朋友给你送东西过来,你也不留人家吃饭。”
“他忙着呢,明天晚上还值班,哪有空留下来吃饭。”柳真真含含糊糊道,绝对不能让她知道是江澜清送过来的,不然又得唠叨。
赵老师倒没多想,感慨着:“现在的年轻人也不容易啊。”
不容易的年轻人江澜清回到爸妈家,饭菜已经上桌了,按照这丰盛程度,完全就是奔年夜饭的规格去的。
江澜清洗手上桌,“嗬,咱们家这算是提前过年了?”
“是啊,你不是明天要值班嘛,我和你爸干脆也不在家吃,叫上几个老朋友一起过年。”罗晓月给每人盛了碗汤,然后凑上去问:“你给人姑娘送糕点去了?”
江澜清无语,“姜姨怎么什么都跟你讲啊。”
“你一个电话打过去让姜姨临时给你准备糕点,还不兴人家给我报个信啊。”
罗晓月接到电话就一直兴奋,好不容易等到儿子回来,自然是要好好盘问盘问的,“姑娘高兴么?现在的小姑娘不都是爱吃西点蛋糕什么的吗?”
“高兴得什么似的,要不是我拦着得当饭吃了。”想起柳真真双眼放光的样子,江澜清嘴角轻轻勾起。
罗晓月锤了一下儿子,恨铁不成钢:“人姑娘爱吃你还拦着做什么,惹得人不高兴。”
江澜清无奈地放下筷子,“妈,要是你有女儿肯定要宠坏的。饭前吃那么多糕点,晚饭还要不要吃了,不吃晚饭半夜不得饿啊。”
罗晓月难得词穷,讪讪着:“是哈。”
顿了顿又理直气壮道:“你要是个姑娘我也宠坏你。”
江澜清笑着摇头,“倒也不必,将来多宠宠你儿媳妇就行。”
罗晓月被他这势在必得的模样给气笑了,“八字还没一撇呢,说得跟真的似的。”
“那是必须的,你们就等着喝儿媳妇茶吧。”
老江同志敲了敲桌子,“年轻人不要太自负。”
第88章 年夜饭
大年三十,多数家庭都是从早上开始就听着电视声音热热闹闹地准备年夜饭。
柳真真因为不用准备年夜饭,这一天反倒比平日还要悠闲。
吃完中午饭就开始磨磨蹭蹭收拾自己,到下午四点才弄好,按照母上大人的要求好歹整出了个精致温婉的模样。
收拾完之后坐在沙发里划拉着手机等待出发,朋友圈里全是晒年夜饭的。嗯,她到时候多晒几只澳龙和82年的拉菲。
想着想着,柳真真不厚道地笑了。
正想着,消失了一年多的堂姐给她发视频过来了。
「姐」他们几个堂兄妹一向感情亲厚,接到她的视频柳真真很是惊讶,“你回来了吗?”
堂姐消失了一年多,对,就是那种毫无音讯的消失。这一年的家庭聚餐里三婶没少嘲讽不是说堂姐陷入某销组织就是说堂姐隐婚生子去了,大伯和大伯母在这件事上也是格外沉默。
堂姐黑瘦了些,但精神看起来很好,眼睛晶亮有神,嘴边含笑,“是啊,昨天才到家,你和二婶准备出发了吗?”
“就来,就来,你等着我啊。”
柳真真挂断电话喊:“妈,好了没?梓沅姐回来啦,催我们过去呢。”
“梓沅回来了?”赵老师也吃了一惊,“怎么突然消失又突然回来了?”
“我也不清楚啊,快快快,去问问就知道了。”
不怪柳真真这么激动,梓沅姐可是她女神,小时候的偶像。
从小一路成绩优异,大小奖项拿到手软,大学直接保送B大,然后公派出国留学。
回国后分到国家物理实验室当研究员,可以说是前途无量了。
可是就在一年前她突然向单位提交了辞职信之后就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书信和消息。大伯母为此还大病了一场。
年夜饭订在本市一家五星级酒店,金碧辉煌的,一看就是三叔家的风格。
进到同样金碧辉煌眼都能闪瞎的大包间,三叔一家还没到,就爷爷、大伯一家还有一个在堂姐身边的外国小伙。
“爷爷、大伯、大伯母、姐。”
柳真真乖巧地打了招呼,凑上前。
“二婶、真真姐。”大伯家的小儿子柳乾朗起身蹭到她身边。
柳乾朗是大伯四十岁才得的小儿子,现在正在读高三,成绩一直很好,格外的黏柳真真,感觉比跟他亲姐还要亲。
柳真真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又长高了吧,我都要仰视你了。”
柳乾朗挠了挠后脑勺,“将将突破180。”
“乾朗太瘦了,得多吃点才行。”赵青笑着道。
柳梓沅笑着趴在赵青身上,“二婶,今天的主角不应该是我吗?”
“对,今天的主角就是你。”赵青把柳梓沅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拉到跟前仔细打量了一番,“黑了,也瘦了。”
柳梓沅笑着回了两句,拉过身后的小伙子介绍:“这是我男朋友,谭哲。”
赵青笑着打趣,“那我该是用英文打招呼还是用中文呢?”
“二婶您好,说中文就好,我能听懂。”
小伙子笑起来很阳光,也很有礼貌。
不仅赵青,连柳真真都讶异他的中文程度,要是不看这张脸绝对不听不出这是一个外国人,这播音腔都快赶上新闻联播播音员了!
「嗨」柳真真笑着打招呼,“那我是不是该叫姐夫啊?”
柳梓沅笑着没反驳,谭哲倒是很会见风使舵,立马掏出红包,“小妹你好。”
柳真真乐得不行,趴在柳梓沅身上笑得浑身发抖。柳梓沅接过红包塞进柳真真兜里,“给你就拿着,乾乾也有的。”
赵青凑到大伯、大伯母身边聊天了,时不时看向这边,大多是在聊堂姐的事了。
柳真真好奇地问:“姐,这一年多你干吗去啦?真进某销组织啦?”
柳梓沅愣了愣,笑着锤了她一下,“又是三婶编排的吧。”
“啊。”
“我参加了无国界医生组织,去了L国,在那里呆了一年,和谭哲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为了不让谭哲觉得受了冷落,柳真真也不好一直拉着柳梓沅问详细情况,转头调侃谭哲,“姐夫,你中文是看新闻联播学的吗?好纯正的播音腔啊。”
谭哲很明显地愣了愣,“确实是,但是什么叫播音腔?”
柳真真被他一本正经的播音腔问这个问题,没忍住又笑趴在柳梓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