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要听那些过来人的话,所以,那些常常劝你放下的人,到最后,他们真的放下了吗。
韩察,如果有来生,院子的桃林开花时,我们酿很多很多的桃花酒,到了秋天,银杏叶黄,随着秋风落,我们,不要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等下雪的时候,我们把所有窗帘取下,对了,我们要做很多的玻璃墙,能看得见蓝天,下雨,落叶,大雪纷飞……
阿婆还未说完,似乎有些犯困,声音越来越弱。韩爷爷记得,很小的时候他们说过,将来他们建房子,一定要种一片桃林,因为阿婆喜酒,独爱桃花香,他们说一定要种一棵银杏,银杏上挂着秋千,秋风来时,一定不要将院子扫得干干净净。他们要在院子里留一座凉亭,搭建一个敞篷,逢年过节,或是朋友聚会,能在自家的小院里烧烤,他们的院子里一定有一个菜园,种满了辣椒,西红柿,茄子,豌豆,大葱,蒜头……
代弋最后补充着说,“我要在满院子里种满蔷薇花,桃花谢时,蔷薇花盛开,整座小镇都散发着蔷薇的花香,引来蜜蜂蝴蝶做客”。
那时候韩察,开始憧憬着未来,他想象着夕阳西下,挽着手臂的是白发苍苍的代弋,那时候,她一定不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他想象着满院蔷薇花盛开,坐在花丛中间品着酒的代弋,总是对他指手画脚。
但是,老天总是爱捉弄认真的人,他将两个相爱的人拆开,在重组的过程中,又将他们弄得七零八碎。
弋儿,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会再放开你的手。韩爷爷的手握得更紧,他怕阿婆再次挣脱开一样。
韩察,再见!
这句话,阿婆是对着枕边的人说的,她的声音微弱,只有她的枕边人才能够勉强听见。话说完,一颗眼泪滚出眼角,再次陷入沉睡。
韩爷爷哽咽许久,他替阿婆理了理胸前的被子,然后轻轻地挨紧阿婆,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他说:弋儿,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他说:睡吧,睡醒了天就该亮了。
话说完,轻轻地闭上双目。
第73章 再见。再见!
第二天清晨,一阵大雨过后,转为毛毛细雨,一整天都是雾蒙蒙的。
高考结束,韩代弋和代韩察还未碰上面。
韩代弋刚走出校园门口,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在众多车辆中格外吸引眼球,车前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她将头发挽在脑后,一丝不苟,身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她先向韩代弋招手,嘴角没有笑容,也没有平时的浓妆艳抹。
代韩察刚走出校园门口,就看见韩代弋坐上小轿车。
黑色的小轿车像一阵风,席卷着路上仅有的几片叶子,风驰电掣,眨眼功夫,消失得无影无踪。
代韩察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马路边站着一个人,她将所有的头发束在脑后,一丝不苟,身着一身黑色西装,她先向代韩察招手,嘴角没有平日里的笑容,那是瑶瑶的亲生母亲。
周止已站在校园门口许久,他看着韩代弋和那个女人说了几句话,表情威严,匆匆上了,走的时候,他回头眺望校园门口,依旧没有望见他熟悉的那个身影,车里的女人催促着,他紧忙上了车,小轿车驶出校园梧桐大道,这时,校园门口站着一个人,她表情有些失落,可是转眼,他们俩的目光同时落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周止已大概知道已经发生了什么事。
代韩察望见那张面孔,心头一紧,大脑中就像一片空白,只隐隐约约的听见周止已叫唤她的名字。
原来真正的成长,是失去至亲之人,是面对死亡。
不幸的是,在我们还没有足够强大的心理建设之前,我们最爱,或最爱我们的人,没有任何征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婆消失了,韩爷爷也跟着一起走了!
在那之后的十年里,代韩察就像披了一件隐身衣,从小镇上丢失以后,再也没有人寻得过她的踪迹。
周止已已经将他父亲的奶茶店开成了全国连锁,瑶瑶梦想成真,当起了她的大明星,而韩代弋考了代韩察无意中提到的汉语言大学,毕业后成功地当起了编辑。
然而这十年,他去过无数个出版社,再也没有见到过以“水木”名字出现的作者,仿佛,这一切随着阿婆的消失,那个名字,也停止不前。
十年后,大街小巷都挂着瑶瑶的结婚照,新郎的每一张脸前挡着一束花。
瑶瑶坐在大屏幕的摄像头前,兴高采烈地说道:一个星期以后,我就要结婚了,感谢这么多年一直支持我的你们。她停顿了,微微地低下头,再次扬起头时,眼中含着泪水,她从助理的手里接过一张纸,轻轻地擦拭眼角,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相信,不管你在世界的哪个角落,你一定看得见我,小千姐姐,你是我唯一的伴娘,婚礼那天,你一定不会让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出嫁,你曾经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在。
我在,你在吗,小千姐姐!
一个星期后,婚礼在小镇上如期举行。
正是蔷薇花盛开的季节,粉色的蔷薇花堆满了整个婚礼场地,新娘子穿着粉色的蔷薇花瓣婚纱,带着长长的头纱,坐在盛开蔷薇花的粉色房间里,一脸焦急。
周叔走过来安慰“距离开场还有一段时间,别急,再等等”。
爸,哥哥呢。
哥哥现在还不能上来。
瑶瑶的母亲身着一身粉红色的蔷薇花礼服,满脸笑意,走过来握住瑶瑶的手,母女对视着。她的母亲语音极度温柔,“你们从小相伴走过那么多路,她那么懂你,你放心,她不会让你一个人站在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