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顾忌地跳进河里去救人,在与翻涌的河水对抗的过程中,他脑子里不仅是要把她救上来这一个想法,他也确认了,自己骨子里还想要倔强生活的劲头。
他救了她,也救了自己。
苏择把小胡桃捞上来,拍了拍她的后背,她吐出好几口水出来。
“你跳河干什么!!”苏择吼她,“你又不会游泳!不怕死啊!”
小胡桃通体被河水滚得湿漉漉,坐在地上,双眼肿胀,被他一吼,哇哇大哭了出来。
走了一趟“鬼门关”,她心里一直堵着的那块石头也被掰碎,原本呆愣无神的眼睛恢复了光亮,不管不顾地抓着他哭,浑身吓得乱颤。
傍晚,苏择送胡桃回去,姜与蓉看见门口这两个浑身湿透的小孩,惊讶地赶紧带着他们往屋子里走:“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
自那以后,两个人渐渐的熟络起来,胡桃的心理状态越来越好,每天黏着苏择不放,跟着后面哥哥,哥哥的叫。
胡桃听到这,心疼之际又不免尴尬了些,“啊,我从那时候就这么不矜持啊。”
“还好。”苏择哂一声,“我觉得很可爱。”
“后来我走了以后,你也一直过得这样的生活?”胡桃抓着他胳膊,想到刚刚他描述的那种家庭氛围,不免担心地问。
“嗯,你走以后过了两三年,十四岁的时候,我外婆就去世了。”苏择扯了扯嘴唇,说道。
外婆去世的前一晚,他还在床前陪了半夜,苏择握着外婆的手,感受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她,从没经历过这些的他又慌张又害怕。
舅舅和舅妈都说人已经到了岁数,又没有大毛病,没得办法,只能准备好东西送她走。
她的手干枯又无力,外婆睁眼都很吃力了,她望着苏择,虚虚地问:“作业...都写完了?”
苏择按捺住汹涌的悲伤,哽咽着点点头,积极地回话:“都写完了。”
“...晚饭...吃了?”
“吃了,吃的很饱。”
外婆阖上眼,累极了,手指还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手心,提着力气:“阿择...要争气...”
“等阿择出息了...接外婆去城里住...”
“好,我一定努力...”苏择声音颤抖着,握着她的手一个劲地答应。
“明天早起,我再来帮您翻翻身。”说完,他回到自己屋睡下。
然而,那是外婆在的最后一晚。
在他睡着的时候,外婆静悄悄地走了。
在这小小赞阳村里唯一的温暖,也随着风飘走了。
紧接着,他就被柳茹禾接回城市里,后续的事情,无庸赘述。
胡桃听完,已然是泪流满面,她伸着袖子擦了擦眼角。
苏择偏头,又心疼地给她抹眼泪,他躬着身,手指腹捻在她肌肤上,眉眼间不见任何悲伤情绪,“就是怕你这样,才不敢说。”
胡桃扯着腰部的衣服,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声线颤抖,“苏择,你为什么要受这么多委屈啊。”
他半拥着女孩,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笑声清润,“我没受委屈啊,真没有。”
苏择所经历过的痛楚,是她顺遂人生里从未接触过的,光是去想象,她就心痛到仿佛五脏六腑都被碾碎一般的疼,更何况,他在多年前,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把这些尝了一个遍。
那些东西,他选择不了,也逃不掉。
换做她,也许早就会压抑到疯掉,可他此刻却把作为听故事的人的自己拥在怀里报以微笑。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她现在,终于能清晰地体会到这句话里面的深刻和残酷。
苏择拍拍她的后背,哄着:“明天跟我去给外婆扫扫墓,好不好?”
“好,我们现在就去。”胡桃乖乖地应着,抓着他衣服的手更紧了几分。
他发出几声无奈的碎笑,“今天太晚了,而且我要再带你去个地方。”
胡桃扎着的脑袋抬起,眼巴巴地瞅着他,“去哪?”
...
苏择带着她来到赞阳村紧挨着新建度假村旁边的一座建筑群前。
晚上,这所新建的赞阳小学门口的安全门紧闭着,门卫室里亮着微微的光亮,高大的照明灯照亮了整个操场,连带着能看清整个学校的建筑规格,简洁又温馨,操场的橡胶面崭新又漂亮,操场里还配备着篮球场,健身器材等设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