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医生后，林澈坐回到床边看着尹思思，显得特别无奈地叹了口气。
尹思思奇怪道：“怎么了？”
“完了，你这一失忆肯定不记得了。”林澈失望地摇头。
“不记得？不记得什么？”
“你受伤前说……要和我结婚。” 林澈的眼里闪着莹澈的光。
“嗯？？？”尹思思觉得自己太阳穴跳了一下。
“我就说你肯定不记得了。”林澈继续失望。
“不是，我和你说？”尹思思一脸不可思议。
“你不会是为了食言，才说失忆了吧。”
“不是……”尹思思好一阵纠结，最后狐疑地看向林澈，“林澈，你又诳我是不是？”
林澈眨了眨眼睛，“哪有！你明明讲过了。”
“我……”尹思思想了想，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再瞟向林澈，林澈的偷笑一下没藏好，“林澈！你就是在诳我！”
林澈笑着，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在这里说，好像是不太浪漫，不过……我心里有点急。”
尹思思眉头的怒意一下子就散了，可能脑子昏沉沉的，想事情还不太利索，“你急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在急什么，”林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思思，我们结婚好不好。”
尹思思后来才知道自己已经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但是脑子里对于近一年的事情都有点记不清楚，随着清醒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的确想起一些事情，一些她想起也觉得太不真实的事情，和医生说了之后被告知应该是大脑还没有恢复好，所以把梦境和现实混淆，属于受伤后的记忆失调症状。
“阿澈，你说，我怎么会梦见你是机器人呢？”
“谁知道，大概……你想和机器人谈恋爱？”
“……”
“哇……看来我不能再帮苏景他们小组造机器人了，免得给自己造个情敌出来。”林澈打量了尹思思两秒，“老实说，你在梦里都和那个机器人做什么了？”
尹思思一脸防备：“做什么？”
“就……抱一下啦，亲一下啦……唉哟！”林澈话没说完，尹思思已经一脚蹬到了他大腿上，“尹思思！你力气挺大！刚才在复健室怎么没见你这么能耐！”
“怎么，还想验收一下我另外一只脚的恢复情况是不是？”
“不用了，不用了。晚上吃鸡腿给你补补。”
天凉风起，浅蓝色的天空上飘着几缕云丝。
耳畔的音乐断断续续响起。尹思思微微抬起眼皮瞄了一眼，不知何时身上多了一条毯子，暖茸茸的光影中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她没气力将眼睛再睁开一点，又沉沉睡去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脸颊上有轻轻的痒意，她伸手摸了摸侧脸，迷糊地睁开眼，看到林澈正笑嘻嘻地看着她，再一看，他手里捏着一根羽毛。
尹思思没好气地说：“诶……你干嘛啦？”
“这里睡觉要着凉哦。”
“怎么会……不是……”一看，身上并没有盖毯子。
“不是什么，我不注意你就坐在这里睡着了，跟个小孩子一样。”
“你有意见。”
“没意见，我怎么敢有意见，来~小朋友，哥哥抱你进去睡。”
“诶……”
尹思思还没来得及抗议，已经被林澈公主抱抱了起来。
“我怎么觉得你变重了……”
“林澈！”
又过了些日子，林澈回研究所上班了，尹思思一个人在家里无聊想要找点事情做，于是打开电脑登录了自己的网络素材库。
屏幕里的网页一直往下滑，一张张照片和画作出现又消失，看着这些东西，尹思思总有种隔着时空在看自己的感觉。
成片的风景照中出现了几张林澈的照片。
照片里阳光热烈，天空蔚蓝，林澈的笑容温和轻浅。
尹思思看着看着，脸上的笑容渐渐落了下去。
……
“干嘛突然拍我？”
“嗯……没什么，就是想拍你。”
……
以前一直是你拍我，明明是我拍照比较厉害……
等尹思思反应过来，发现自己脸颊上一片潮湿。
“真是莫名其妙，看个照片怎么就哭了。”
林澈走到走廊的尽头，打开那扇冰冷的金属门，门后面是一间看似平常的实验室，室内一面墙壁前装着一个个玻璃隔间式的机器人充电器，他走到其中一台的玻璃门前，推开门站了进去。玻璃门合上的一刻，一片蓝光从他头部扫到鞋子。
随后整个玻璃隔间朝后翻转，林澈的视线随着翻转的玻璃门划过一堵近三十公分宽的金属墙，玻璃隔间里的白色灯光渐渐亮起，整个狭小的空间朝下急速坠去。玻璃门外一片漆黑，偶尔闪过蓝色的电光。
几分钟后下坠的隔间终于停了下来，而门外的空间也变得广阔明亮。是一条宽敞的长长甬道，甬道两旁是嵌着灯光的金属墙面。
林澈穿过长长的甬道，甬道中每一个转角都设有一扇自动感应门，门上方有扫描设备会自动验证他的身份，然后自动打开。
在穿过不知道第几扇门之后，甬道变得开阔起来，分流成几条通向不同方向的通道，天顶也高了许多。
林澈拐了个弯直走到通道的尽头，面前出现一面石灰色的墙面，他取下无名指上的戒指，走到墙面的一侧，视线在角落里寻了一会儿，找到一个微弱的蓝色光点，然后将戒指着对蓝色光点，光点落在戒指上瞬间炸亮许多，如同有灵性一般循着戒指的弧度画了一个圈，石灰色的墙面瞬间变成了透明的玻璃，向两侧开启，林澈走了进去。
苏景听到脚步声抬头，林澈刚好走过门口进来的一段通道，出现在了他的视线范围里。
“你可算来了。”苏景看起来有点疲惫，半靠在一张操作台边上。
林澈不以为然地看了他一眼，绕过几个计算机操作台是一面蜂巢结构的机器人存放舱，舱门设计为蜂巢的六边型连接体，一直向上延伸成一片甚为壮观。舱门内是形态各异的全封闭式存放舱，舱体形状椭圆类似蝉蛹。研究所给这种特殊的机器人存放舱取了个名字叫休眠蛹，用于存放特别珍贵或特别危险的机器人。存放在这里的机器人多数都是在恐惧事件中捕获的高级机器人，因为还需要研究不能强制拆解，只能用特别程序封存他们的AI系统，在他们进入休眠状态。
林澈走到其中一个舱门前，点了一下舱门，舱门上亮起密码输入盘，他利落地输入密码，很快舱门打开，休眠蛹从舱门里滑了出来，躺在休眠蛹里的是一个一模一样的他。
“还是没醒？”林澈扫了一眼沉睡的机器人说。
苏景目光在休眠蛹和林澈之间徘徊了一下，摇了摇头说：“给他做了很多激活测试都没有用，连基本的身体特征程序启动都启动不了。他好像用某种程序把自己锁死了。”
“我的报告社长通过没有？”林澈一直看着躺在蛹内的机器人。
苏景摇头，意识到林澈并没有看自己，才开口说：“暂时还没有。”
苏景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好似为了宽慰他一般又补充道：“应该没有问题的。社长并不知道他产生了自我意识，目前只是奇怪为什么无法启动他。等过段日子应该就会同意的，毕竟芯片里储存着你的记忆。”
“那今天就把他拆解了吧。”
“什么？！”苏景惊得一下站直了。
“我今天要取走他的主程序芯片。”
“你疯了？！如果社长知道……”
“他不会知道，今天这里的监控信息已经被我用重复影像覆盖了。我另外准备了一个仿制的芯片，况且，”林澈又扫了一眼沉睡的林徹，“他不会醒过来了。”
“你……怎么知道。”苏景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不知为何脸上闪过一丝惊惧。
“不为什么。你准备工具，我们开始吧。”
尹思思整理着画室里的杂物，其实画室里也不乱，甚至对于一间许久没有用过的画室而言，简直可以称之为“窗明几净”，从书架画架到桌子椅子，都干净得好像天天有人擦似的。
墙角放着一张闲置的桌子，尹思思习惯在那张桌子上堆一些作废的画稿还有用坏的画板。
尹思思对于这些不用的东西，总是习惯放一段时间再丢。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她今天居然特别想把那些废品统统丢了，于是仔细翻看整理了一下，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有画板和一些用坏的颜料画笔，一张坏稿也没有。
林澈总喜欢把她作废的画稿收集起来，她以前也问过林澈收集这些废稿做什么，反正已经画坏了，林澈笑着说：“等你哪天成为大设计师了，这些废稿也值不少钱诶！”
“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成为大设计师了？万一……一辈子没成呢。”
“那也没事啊，这些废稿可以证明你没有成为大设计师……也不冤。”
“林澈，你是不是太闲了？嗯？”
……
尹思思放下那些杂物，走去了书房，翻箱倒柜地找起来，今天非把那些废稿也找出来一并丢了不可。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在书柜下面拖出了一个箱子，还带密码锁的。其实林澈所有带密码的东西，对于尹思思来说都是形同虚设。反正密码不是她生日，就是两个人的什么纪念日。果然试了没两下，锁就开了。
掀开盖子，箱子里整齐地摆着厚厚一叠画稿。尹思思将画稿取出，最上面的一张是颜色上错的一只黑色的猫在夜里追一只明黄色的松鼠，她尤记得当时林澈吐槽她：“你就是偷懒吧？画黑夜里的黑猫，不是只要画一双眼睛就好了。”
“你懂什么，这叫艺术！”
“我是不懂，但是我估计你们的甲方爸爸也不会懂。”
……
手中的废稿有些已经被当时恼怒的自己用画笔涂成了一团杂色，还有些纸张也皱巴巴的，估计是林澈从垃圾筒里捡回来的了。尹思思坐在地板上，将废稿一张一张翻过去，隔了一段时间再看这些画稿，感觉还挺奇妙，笑容不知不觉攀上了她的眼角。
一张风景画忽现眼前，她翻动画稿的手倏地停下，看着那幅风格朦胧的画，眼瞳里的神色一点点穿透层层迷雾，变得清明而破碎。
第13章 Chapter 10
林澈站在偌大的蜂巢墙体前，静静看着休眠蛹一点点推回到墙体里。
苏景一直盯着他，“阿澈，你打算将这个芯片怎么处置？”
林澈没回答，只是抬头看向他。
苏景犹豫道：“他和其他AI不同，如果经过测试确定他的确具有自我意识的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又怎么样？说不定是某种程序失灵才产生的错误现象，你不是这样和思思说的？”林澈无所谓地一笑。
苏景有点气，“阿澈！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林澈回过头静静地看着苏景，苏景刚升起的怒气瞬间就被冻住了。
“你分得清意识和记忆的区别吗？”
苏景一时哑然。
“你的每一个选择多少都会受到自己记忆的影响，AI是基于数据库的一种计算和反馈，你如何确定他是具有自我意识，还是基于对我记忆库的计算和反馈？”
“这个也要经过测试才能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