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具有这个测试的能力？”林澈说，“你们现在连激活他的能力也没有。这个芯片我必须带走。”
苏景沉默了半晌，还是开口了：“那你既然这么想，你确定要和现在的尹思思结婚吗？”
“当然。她和这个林徹不一样。”林澈答得没有丝毫犹豫，“况且，她已经通过你们这个非要做的测试，你就是测试验证官，不是吗。”
苏景被堵得一个哑然。
“阿澈，你有想过以后吗？万一有一天她发现了，会怎么样？她和你不一样，你是正常人。”
“什么时代了，你怎么定义正常？”林澈轻笑，“我们研究的目的难道是在把人往不正常的方向引导吗？”
“这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林澈说，“我们都太了解彼此了。无论是我还是她，所做的选择都是一样的。”
苏景静默而长久地看着林澈，是啊，他见证了这一切，怎么会不清楚这点呢。
“阿澈，我还是得提醒你，目前研究所是答应你了，但是，以后……”
“我会有我的办法，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有机会伤害她，无论是他们，还是研究所的人。”林澈面色渐渐清冷下来。
“好了，我有事得先走。今天谢了。”林澈面色松解开来，恢复以往的笑容，拍了一下苏景的肩膀，径自离开了实验室。
午后阳光和煦，微风轻暖，天空清出一片干净的蓝色。
林澈踱步到公园，同样的公园长椅上，一位小朋友似乎已经在那里坐了许久。
“怎么是你？”小男孩有点吃惊，随后眼色一变，“不对，你不是他。”
林澈奇怪地打量着那个小男孩，又四下看了看，好像在找寻什么。
“别看了，他今天不来。”
林澈的目光又落回到那个小男孩身上，“你……在等我？”
“从时空坐标上看，我的确是在等你。而你要找的人，也就是我。”
“嗯……？”
小男孩叹了口气：“人类就是麻烦，你看着我的眼睛。”
林澈狐疑而不自觉的目光落在小男孩瞳孔上，眼底渗出惊异的神色，只见小男孩的一只瞳孔颜色渐渐变深，漆黑如墨的瞳仁中央泛出一个蓝色的字母——W。
这个小男孩，并不是人类。
“我主人让我在这里等你，你把东西给我吧。”小男孩一眨，眼瞳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朝林澈毫不客气地伸出一只手。
“你……是机器人？”林澈将小男孩上下打量了一番，“……还是新型人类？”
“嗯？”
林澈在小男孩身旁坐下，惊奇地看着他：“你也是来自其他时空的吗？看你年纪好小，哦，不对，应该不能用外形来判断你的年纪。所以……你应该是机器人？”
小男孩对于林澈满脸的好奇，隐约生出一种想要逃避的念头。林澈倒是满开心的，居然还笑了起来。
“你叫那个人主人？难道，未来机器人和人类之间是奴隶关系吗？还是说你和她是奴隶关系？”
小男孩很想说“不是”，可就他自己目前的情况，好像说“不是”又不太对。于是莫名觉得委屈憋气：“和你有关系吗？麻烦赶紧把东西给我，我可没闲功夫和你扯这些。”
“给你可不行，我得见她。”
“主人今天不方便见你，所以才让我来的。”
“那等她方便的时候再联系我吧。”林澈说着起身要走。
小男孩忙不迭地起身扯住他的衣角，“诶！你以为我们很空吗？你想改天就改天？”
林澈扬起一个轻松的笑：“所以才说等她方便有空的时候再联系我。”
小男孩一个语塞，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几秒，男孩丧气地松开手，抱怨般嘀咕了一句：“人类就是麻烦，你根本没他可爱！”
林澈听得莫名其妙。
“坐下来。”小男孩坐回到长椅上，冲林澈招了招手。
“干嘛？”
“你不是要见我主人吗？坐下来啊！”小男孩有点没耐心了。
林澈犹疑地坐下，“你打算叫她过来？”
小男孩抬起眼皮看向他，“怎么可能。”
林澈连小男孩这句话的尾音还没有听清楚，只感觉到太阳穴上一凉，眼前突然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林澈想说话，却没听见声音，只感觉到自己的确说了这句话。
“说了你也不知道，通俗点讲就是一种通讯设备。”是小男孩的声音。但是感觉好像又不是声音，只是感觉到是小男孩说的。
“主人……”还是小男孩发出的意识。
“主人？她在这里？”
“不在。”
“……那为什么把我弄到这里来？”
“等会儿他可能会来啊！”小男孩又不耐烦了。
“可能？”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不是你要见他的！不然我才……”男孩突然噤声了。
“才什么？”林澈不解地问。
四周仍然一片静谧。
“你一定要见我，有什么事吗？”清冷的女声，不对，不能说是声音，只是一道意识，带着他印象里的那种音调。
“你要的东西我拿来了，但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我没有谈条件，我一直很感谢你。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我真的想不到还有谁可以帮我解决这个问题。另外，还有一些事情我必须要弄清楚。”
“你想弄清楚什么？莫非，你在怀疑现在的尹思思……”
“不是，我从来没有怀疑过，AI实验只是研究所答应帮我救思思提出的条件，经过这个测验也可以证明思思还是她自己。”
“我只是想不通，难道……这一切都是不能避免的吗？”林澈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以免在这个陌生的空间无法清晰表达自己意识想要表达的。
“你的用词不太对。”
“什么意思？”
那道女声类似俏皮地沉吟了一会儿：“嗯……怎么说呢，这不是避免不避免的问题，而是你自己选择的。”
“我……自己选择的？”林澈不仅糊涂了，甚至无法接受。
“没错，现在的你当然是没有那个记忆的。这个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你只要知道这一切只是因为你的选择而导致的当下，而且是你自己想要的当下。”
“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一切静谧了许久，才听到那个意识努力组织语言说：“或许你现在还没有理解，时间到了你就会理解，如果现在很难接受，你就当这是一句古话里说的那样，命里注定的。”
“命里注定？”林澈的意识好像信号不好的电波，断断续续还带着点杂音，“如果是注定的，那你来自未来，你应该知道。你既然知道，你既然愿意帮我，为什么……为什么不干脆从一开始就告诉我。”
“我没有帮你，我从没有帮任何人。”
“你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告诉我。”林澈的意识这会儿倒是清楚了不少，甚至清楚得让人生出一种被声波震到的错觉。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长久的沉默。
“为什么不告诉我，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如果我不去研究所，如果我们没有相爱，如果她没有和我在一起，我们根本不认识，那些人就不会找上她……”
“第一，我说过了，这个是你的选择，我并不了解这个结果。第二，即使我知道，告诉你又能怎么样？”
极寒潜入，悄无声息地冻结了一切。
“难道你后悔那个拥有过她的世界，难道你觉得不曾存在过的一切，对你们来讲是更好的？如果那样，你只会徘徊在虚无之中，永远没有结局。”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只要她可以好好活着，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爱她，也不曾遇见！”
“无知的人类。”小男孩的嘀咕，紧接着又是一句，“主人，我错了！”
“你真是这么想的？你如此关心或心疼一个陌生人的存在与否吗？”
林澈一时没能给出答案。
“所有让你痛苦或幸福的，不过都是事件的堆积，是事件造成的积蓄反应。如果一切都不存在，你不是你，她不是她。这是你想要的？”
“……是。只要她平安快乐。”
“如果是的话，现在的你便不会存在。现在的你存在，即代表无论时空转换多少次，无论让你重新选择多少次，于你于她，结局都是一样的。”
林澈感觉自己整个身心都在颤抖，无法再发出任何意识的表达。
“我没有什么能告诉你的了，你远比很多人幸运。”
………………
林澈感觉身体一个失重，猛然睁开眼睛，眼前无缝衔接上了前一秒的景象，从不远处走过的路人，草坪上玩闹的小孩，甚至坐在身旁的小男孩才将手从他太阳穴的位置上放下来。
“这……怎么……”林澈怔怔地看着男孩，随后想起要找手机看时间。
“别看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在这个时空里，所以对现在而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
林澈愣了好一会儿，似曾相识般想起什么，便接受了这个解释。
“可以把东西给我了吧。”小男孩伸出手掌。
林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四方的金属盒子，转头看了看小男孩，将盒子放到小男孩手上，小男孩打开盒子，盒子里放着一个芯片，还有一条没有坠子的黑色手链绳。
“她为什么说这些是我自己想要的？”
小男孩斜睨了林澈一眼：“你还没想明白？”
林澈的神色显得有点哀伤，沉默着摇头。
小男孩一个跃起从长椅跳到了地上，双手插进口袋里：“那你就再仔细好好回忆回忆，看你也不笨，总会想明白的。”
小男孩说完就转身走了。
林澈靠坐在长椅上，抬头望向天空，耀眼的光芒刺入眼瞳，这种恍惚的感觉，和高一那年的那个午后一模一样。
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漫延，如同涨潮的海水努力地一点一点冲上画纸的一角，从一角浸到整幅画上。
尹思思盯着那一滴一滴砸在画纸上的眼泪，迎着阳光仰起了头，遏不住还是闭上眼睛，轻轻哭了起来。
泪水从眼睫漫延到面颊，如同流星坠毁在画纸上，滚出破碎的残光。
蔚蓝色天空下，小男孩漫步在公园里，翻看着手里的盒子却没有打开。
“主人，我可以直接闪吗？”
“不行，我说过好几次了，这个时代到处有监控，你想给我惹出什么灵异事件？”
“主人，我做事你放心，我肯定连监控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