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老板!”刘萍捡起台子上的几个硬币,伸手去抱那个西瓜。
胖男人捡起那个丢到旁边的袋子搁到台子上说:“这个你也拿走吧。”
刘萍看了看那个胖男人,接过袋子又说了句:“谢谢。”
男人窝回到藤椅里,继续玩手机。
刘萍拎着西瓜离开了水果摊,沿街七弯八拐地一直走,穿过几条马路,道路旁边稀疏的店铺楼房渐渐变成了围墙,继而是一些还在建造的工地或荒地,刘萍走到半路,将西瓜抱在了怀里,像是怕袋子撑不住破了,她从大路走进了一条小路,又从小路岔进了一条泥巴路,绕过一片小树林,走进了一个村子。
村子里高高矮矮的房子混搭在一起,刘萍一直走到村子最角落的一个泥巴围成的院子前,推开木质的院门走进去,院子里杂草丛生,一棵偌大的槐树几乎占据了院子三分之一的面积,在槐树遮天蔽日的树荫下,是一间貌似翻新过的平房,陈旧生藓的砖瓦下搭着几面白到瘆人的墙。
刘萍拉开没有锁的门走了进去,房子里光线昏暗,刘萍穿过狭窄的走廊,旁边的木门里传出男女吵架的声音,就这么一间小平方还隔成了两间。
刘萍拿出钥匙,摸索着打开门,房间朝南边有一扇两米长宽的窗户,窗户上盖着黑纱,像是防晒用的,以致房间里光线并不很好。十几平的房间里摆着两张床,稍大的一张床上睡着一个人,佝着身子面朝墙壁躺着。刘萍将西瓜放在房间的一角,拿了个盆子走到外面,白行跟出去,才发现她是去接水了。
刘萍将水盆端回房间里,将西瓜泡在水盆里,转身在另外一张小床的床角坐下,抹了抹脸上的汗,白行这才看清楚,那张小床原来是用行李箱凑出来的。
刘萍静坐了一会儿,躺在床上的男人翻了个身,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爸,我买了个西瓜,你要吃吗?”
空气静默了半晌,刘萍静而长久地看着那个男人,男人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转过来看了看刘萍,又看了看角落那个泡着西瓜的水盆。
刘萍走到水盆边,将西瓜抱出来,顺手拿起放在旁边一只小桌子上的刀,走出了屋子。白行又跟了出去。刘萍抱着西瓜走到屋外,屋外有水龙头的地方有一块水泥台子。
刘萍打开水龙头,哗哗涌出的水击打在翠绿的瓜皮上,击起一阵阵凉意扑,刘萍洗了洗西瓜和刀,然后将西瓜放在水泥台子上,咵一刀下去,西瓜被一分为二。
刘萍将刀插在其中半个西瓜上,左右手各半个,抱着西瓜回到了屋里,男人已经从躺着变成了坐着。刘萍将插着刀的半个放在四四方方的小桌子上,将另外半个放到男人的手上,转身又拿了桌子上的铁勺子跑出去,没过十几秒,拿着湿淋淋的勺子回来,将勺子剜进红色的瓜瓤里。
男人面色木然地盯着手里的半只西瓜,没动。
刘萍将余下半个西瓜装回袋子里,将袋子浸进水盆中。门板响起笃笃的两声,一个年纪四五十岁的妇女站在门口,板着张不善的脸打量着房间里的两个人。
刘萍急急起身走到门口。
“你们还住不住了?这都欠了两个星期了!”
“住的,下个星期一定给你,我们老板说下周发工资。”
妇人瞟了一眼坐在床上的男人,轻呵一声:“吃西瓜啊?”
“这几天太热,我爸吃不下饭,才买了一个给他解解暑的。”刘萍目光闪躲,时不时看看脚尖,好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下周再不交就给我搬走!”妇人瞪了刘萍一眼,声音太大,惹得隔壁租客将门开出一条缝。
刘萍强撑着一张脸皮目送妇人离开,回转的目光看到隔壁的那条门缝,张望的那对男女砰的一声将门又关上了。
刘萍回过头看向坐在床上的男人,男人目光呆滞地看着手里的西瓜,刘萍伫在原地几秒,走过去,拿起剜在瓜瓤里的勺子,默默地将瓜瓤一块一块剜下来。
“爸,你吃点,我还要回去上班,晚饭我会给你带回来的。”
瓜瓤剜出大半,刘萍把勺子塞回她父亲的手里,起身走出屋子,顺手带上了门。
她走到院子里,打开水龙头洗了脸和脚,站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吹了会儿风,抬头望向枝叶茂密的树冠。
风吹在湿漉漉的脸颊和脚踝上,带来丝丝难得的凉意。
刘萍顶着午后的烈日走出了院子,按回来时的小路又返回到了那片城市边缘的街区,穿过一个喧闹的市场,走进了一家街边的餐馆。
柜台里站着一个清瘦的短发妇女,那人抬头扫了一眼门厅,“回来了?你爸怎么样?”
“哦……没事。”刘萍说完穿过门厅旁边的通道,走进了后厨,厨房角落里有个两眼水池,池里泡着许多餐具,她站在水池前开始涮盘子。
等所有盘子洗完,店老板买了些东西从外面回来,简单烧了两个菜,三个人围着一张小桌子吃了晚饭,晚饭还没吃好,店里就开始来客人,刘萍一半在后面帮厨一半在前厅当服务员,一直忙到晚上9点多。
晚上下班,刘萍拎着一袋收集的剩菜,另外打包了一些白饭,离开餐馆,在街角的小摊上买了份凉菜,拎着几个袋子,吹着夜风晃晃悠悠地往家走。
一路上她在哼着没有歌词的调子,曲调节奏欢快,步子踩在节拍上。白行跟在她后面,看着她那假小子似的背影穿行于浅薄的月色中。
这首歌的曲调他记得。
两人走到狭长小道的路口,刘萍弯下身在地上随意拾了块石头捏在掌心。
月色浅影,满天繁星,道路两边都是半人高的野草野花,白行能感觉出来,刘萍走路的速度明显比之前要快了许多,也不再哼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