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朗哦了声,便不再说话了。因为她正在和心里的黑暗因子作斗争,她用尽全力的为林雅开脱,只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伤心。
她现在不能哭,一哭就收不住了。
林雅很少回忆过去,就像她经常不愿关心林明朗一样,林明朗的存在代表着她那段刻骨铭心爱情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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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和林明朗家离的很近,但是林雅绕路去给林明朗买了条裙子,说是晚宴的时候让她穿。
林明朗自从问了那几个问题后,就没再说过话了,她觉得很累,呼吸累,坐着累,哪哪都累,她不想睁开眼睛,甚至不想接收外界的任何消息。
林雅把车停好后,叫了好几声林明朗的名字才把她叫醒。林明朗其实没睡,她就是不想理人,而且头还很晕,她在车里缓了会后才出来。
她下车后,罐头摇着尾巴欢快的扑到她的怀里,还用那湿漉漉的鼻头蹭蹭林明朗的颈窝,从鼻头里溢出几声撒娇的哼哼声。
林明朗勉强笑了下,蹲下摸摸它的头,又揉了揉他的肚子,轻声说着:“罐头真乖。”
晚宴八点开始,回到家后林雅就进了书房,林明朗则在房间里发了会呆,然后从厕所梳妆台的暗格里拿出那盒烟,点了一支,吸了两口,结果被呛出了眼泪。
她看着手里燃到一半的烟,苦笑道:“生疏了。”
接着,她拿出背包装了两件换洗衣服,把抽屉里的药全部装走了,然后毫不留恋的出了房间。
临出门前,她给罐头开了罐牛肉罐头,亲了亲它的额头。
林明朗很累,她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事到如今,林明朗不得不承认,她好像真的不太幸运啊。
小时候买的洽洽瓜子从来没有中过再来一包,过年时候吃包硬币的饺子,她从来没吃到过。还有从小就渴望妈妈的怀抱,十九年了,也没抱到。
出了门后,她去了万宝路,如果她没记错万宝路有个公交车站牌,坐29路能到市中心的大商场,商场旁边有宾馆。
今晚,她想消失一下,晚宴她用语言拒绝不了,但可以用行动拒绝,林女士一时半会绝对找不到她。
手机关机前,林明朗给谢浪发了短信,说家里有事,明天也去不了学校。
她知道自己现在求生意识很弱,所以选了最低层的房间,还让打扫房间的阿姨把水果刀和锋利的东西都收走了,连安眠药她都没有多带。
她内心深处对这个世界已经失望了,但是因为谢浪还在,她又舍不得走。
林明朗甚至还设置了定时发送短信给柳医生,一旦她陷入死胡同了,至少还有人知道来帮一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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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浪收到林明朗短信的时候右眼跳了下,他按住右眼,心不在焉的回复:“好的,晚上给你打电话。”
他放学的时候又去了趟办公室,堵住了李福福以林明朗最近有点反常的原因问他,林明朗转学档案里有没有说她身体上有什么疾病。
李福福一听这连忙把谢浪拉进办公室,仔细询问起来,林明朗最近哪方面反常。
谢浪说也没什么就是以防万一,他身为同桌知道点什么可以及时的预防,总比发生意外的好。
李福福觉得谢浪虽然打架,但是三观极正,这个年纪的学生有些冲动是难免的,而且他也从郎勇那了解到谢浪每次打架的原因都是去劝和的,但是因为他这个性格的原因,总能让对方先动起手。
所以,此刻听到谢浪关心同学时,难免觉得这孩子是长大了,都知道关心同桌了。
李福福说,其实林明朗档案上没有细说她做了什么,他之所以知道是从京都那边的教务处自己打听的。
据说,林明朗因为一个小姑娘把职高两个男生的腿打断了,后来又被那两个男生的兄弟带到了废弃仓库关了一夜。
后来学校里的学生就传出来林明朗有暴躁症,不仅如此,还说她和职高的男生乱搞关系,学校方迫于受伤男生家长的原因把林明朗劝退了。
李福福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但他观察林明朗有半个学期了,这姑娘一点也不像有暴躁症的样子,倒像是有点自闭。
现在谢浪主动问起了,至少在班里能多个人帮他盯着点了。
谢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林明朗被关了一夜也没人发现这个事情,难怪她那么害怕鬼神之类的,难怪她为人淡漠。
此时此刻,他突然很想见林明朗,就是想抱一抱她,经历了那么多,她一定辛苦了。
过去的日子他没机会参与,但是以后的日子谢浪想,他一定要把最好的都留给他的姑娘。
只是,电话拨出去后却显示对方已关机。
他没把事情往糟糕的方面想,而是又拨给了徐野,电话响了后,倒是徐野先问了起来。
他问:“林明朗和你在一起吗?”
他情绪激动,语气也很着急,好像是发生了什么。
“没有,怎么了?”谢浪听闻慌乱的拿起外套,穿上鞋子就往林明朗家的方向跑。
“那个,谢浪,我妹好像有抑郁症。”徐野此刻声音抖的不得了,他站在楼梯上腿软的根本下不了楼。
刚刚有个女人打电话给家里,说要找林雅,但徐野不知道林雅在家,便说如果不是什么私密的事,可以跟他说,到时候他可以转告。
电话那头的女人似乎很纠结,沉默了好一会,就在徐野没有耐心要挂的时候,她说:“你是林明朗的继兄吧,如果你现在没什么事,可以帮我找一下林明朗吗?”
“为什么?”徐野觉得奇怪,林明朗一个大活人,为什么要他去找?
“我刚刚给她打电话,她手机显示关机,今天是她做治疗的日子,她一般不会关机的。”
“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打扰你的,你帮我找一下她吧。”
徐野敏感的提取了女人说这段话里的关键信息,他面色担忧的问:“治疗?她生病了吗?”
“你帮我找一下她吧,她有抑郁症的。”柳医生捏着手里的病历单言语焦灼,完全没了平时的冷静。
第49章 嚣张四十九点
徐野平平稳稳的活了十八年,算得上生活无忧,从没有遇到过让他大悲大喜的事情,就算是徐正国离婚了,再娶了,对他的父爱也依旧像小时候一样,所以他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很友善。
但是,此时此刻,接到这个电话后,徐野满脑子都在想,如果这个世界真的这么友善,为什么林明朗会得抑郁症。
抑郁症,那可不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只要按时吃药就能痊愈的病,那是抑郁症啊。是有多绝望才患上了那种病。
他揪着左胸口缓了会,想要去林明朗的房间看看,结果腿软的跌倒了。就在这个时候,谢浪打来了电话。
徐野看到这个名字像是找到了希望,他在心里已经把林明朗当成妹妹了,所以现在才如此不安与急切。
他声线发抖的问谢浪:“明朗,明朗和你在一起吗?”
电话那头的谢浪愣了一会,才回答:“没有,怎么了?”
徐野感觉腿上有力气后,连忙跑到她的卧室看了一圈,没有人。
他拿着手机挨个翻二楼的房间,柳医生说抑郁症病人病发的时候容易找个最安全的地方躲起来,那个地方可能很隐蔽,很不起眼,但是在她们眼里是十分安全的。
谢浪听着电话那头的杂乱声,皱着眉加大音量又问了遍:“徐野?出什么事了?”
徐野翻完最后一间客房,瘫坐在地上着急的说:“谢浪,你赶紧找找她!快点!”
“你想想她平时喜欢去哪?或者你们约会的时候经常去哪?你告诉我,我们一起去!”
谢浪跑向林明朗家的时候,右眼跳的他心乱如麻,仿佛有什么事情正在往不可控的方向进展。
而且徐野说的话很莫名其妙,谢浪觉得疑惑,于是对他说:“下午的时候,林明朗不是被她母亲接走了?”
“她母亲?林姨吗?”徐野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激灵,自言自语道:“对,我看见林姨的车了,林姨一定在家。”
“不是,徐野,你冷静点。”谢浪觉得徐野现在不太理智,他打断他的自言自语问道:“林明朗到底怎么了?”
“她有抑郁症,谢浪”徐野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筋疲力尽的扶住书桌,苦涩的说:“林明朗有抑郁症,今天是她做治疗的日子,但是她没有联系心理医生。现在手机也关机了,我找遍了家里,根本找不到她。”
“谢浪,你去哪找找她吧,她会自杀的。”徐野不知道一个平时会怼人,偶尔跟自己开开玩笑,笑起来特别好看的女孩子,为什么会患上这种病,他越往深处想,越心疼,最后连话都说不出来。
徐野说完这些话时,谢浪刚跑出临榕街,那时他身后的太阳刚好完全落山,最后一丝余晖落在那颗高耸入云的榕树叶子上,喷水车喷的叶子亮亮的,折射出斑斓的光线,而后转瞬即逝。
在路灯亮起来前眼前出现的那一瞬黑暗,让谢浪无助的红了眼眶。
他扶住墙壁狠狠的捂住左胸口,用力呼吸了几口,努力消化这个事情,他狠狠弟掐了下自己的胳膊内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几秒后,谢浪嗓音沙哑的对徐野说:“徐野,她母亲一定在家,你先去问问她,林明朗出去前跟她说过吗?”
“我马上到,你等我们见面后再说,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后,谢浪双手狠狠的揪了下发根,疼痛让他暂时冷静。
灯红酒绿的夜晚才刚刚开始,她的姑娘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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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野挂了电话后立刻给林雅拨了个电话,电话一直嘟嘟的响却无人接听,不过一会儿后书房的开了。
林雅拿着手机,一只手搭在楼上的栏杆上,眉眼带笑的问:“小野?有事吗?”
“林姨,林明朗和你在一起吗?”徐野把电话挂断,立刻上楼看着林雅问。
林雅惊讶于徐野此刻焦虑的神情,以为他遇到什么事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明朗不是在她房间吗?我和她一起回来的。”
“没有,房间里没有。”徐野是口否认,激动的攥着林雅的肩膀问:“你知道她会去哪吗?”
“得快点找到她才行,林姨,你跟我爸打个电话,快点,让他找人帮忙找一下。”
徐野的这一行为让林雅起疑,但她还在开视频会议,她没有精力去应付小孩子的无理取闹,所以林雅有些敷衍的问:“怎么了?明朗没在家吗?”
看到林雅的这种反应,徐野突然冷静了下来,他以为林雅身为母亲至少是知道自己女儿的精神状况的,但是她现在表现的太镇定了,不仅镇定而且她言语间的应付让徐野很反感。
“林姨,你知道你女儿去看过心理医生吗?”徐野不想在此刻浪费时间来问这种无谓的问题,但如果他猜的没错话,林明朗这次的失踪绝对跟林雅有关系。
不出徐野所料,林雅听到这话后,眉头紧皱,十分奇怪的说:“小野不要开玩笑了,明朗看什么心理医生啊?”
徐野心寒的冷笑了声说:“不知道啊,那我告诉你,刚刚林明朗的心理医生给你打电话,但是死活打不通。所以她就打到了家里,她很着急的跟我说,让我赶紧找一下林明朗。”
“我当时觉得很奇怪,一个健康的大活人不见了,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的去找?”
“但是,那个医生跟我说,林明朗有抑郁症,现在很可能因为什么原因刺激的她病发了。”
“所以,林姨,我能问一下,您下午接她回来的时候,说过什么了吗?”
林雅听完徐野说的这些后心里有点发毛,但是下一秒,她依旧面色如常的说:“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我去给你爸打电话,让他一起去找人。”
徐野身为一个跟林明朗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知道这个事实后,都会心疼的红了眼眶,但是林雅现在听完后,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还有些不相信。
徐野很佩服林雅的冷心肠,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徐野出了家门给钱飞和何琛他们取了个电话,让他们一起帮忙找人。
几分钟后,谢浪出现在徐野家门口,他看到徐野后,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把那个心理医生的电话给我。”
徐野回了趟家把电话号码抄给了他,然后问谢浪他们平时都会去哪些地方玩。
谢浪此刻其实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垮,于是他坐在台阶上,艰难的说出一个个他和林明朗有过美好回忆的地方。
“电影院、公园的长椅、中心公园、龙猫公交车、学校篮球场的禁闭室、还有棋牌室。”
尽管他不想承认,但是这些保留美好回忆的地方,很有可能会变成林明朗的自杀地。
抑郁症他了解的,因为高冉也患过抑郁症,她每次发病的时候,都会躲在房间的花瓶旁哭,那时候谢浪很小,并不理解为什么一个人可以无缘无故的大哭。
但他对那段记忆刻骨铭心,因为高冉哭的很绝望,像是断了翅膀的蝴蝶,蜷缩在那个黑暗的角落里,无助的叫嚣着。
所以,现在他其实比谁都后怕,但是他内心深处又在反驳,林明朗不一样的,就算她有抑郁症那也是最坚强的那一个。
于是,谢浪劝了自己许久,最后平静的和徐野说:“你们去后边几个地方找,我去前边那几个,找到了电话联系。”
王鸣接到谢浪电话的时候,正在家里吃饭,他听着谢浪说话的语气不太对,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谢浪说:“王鸣,帮我找一下林明朗。”
“你跟杨阔和脏辫他们打个电话,快一点。”
“别问为什么,先帮我找一下。她可能去的地方我发给你,找没找到都要跟我打个电话。”
王鸣嘴里还叼着鸡腿,听完后呆呆的应了声,压下了心里的疑惑,起身利落的换了衣服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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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谢浪坐在公交站牌下,无助的看着过往的车辆。
他找遍了所有林明朗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哪里都没有她。电话他也打了无数遍,始终提示对方已关机。
29路公交车接了最后一班客,在谢浪面前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