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陌努力将视线移开,看向落地窗外的院子。
外面方凯一手拿块抹布,一手拿了把大刷子,一丝不苟的在擦车子。烈阳在黑色的车上折射出刺目的光来,让人不觉眯了眯眼睛,不能直视。
这就是方凯的工作,接送祁薄,无事就擦洗车子。而她也有她的工作,比方陪吃陪喝,陪睡。
他说过,他一辈子都不会娶她。而她,最终是要离开。
欧阳陌抿起嘴唇,发现自己竟在想象和他长久地一起的可能。
清醒点欧阳陌,他有未婚妻,
陈妈跑上前来问:“祁先生要出去?”
“这两天我不在家,有什么事打我电话。”祁薄交待了一句,话锋一转,说:“去准备个水果盘。”
陈妈点头略了一眼沙发里的欧阳陌,转身离去时,祁薄又补充了一句:“大点。”
刚刚吃完早餐,饱死了,切什么水果盘啊。
“我吃不下了。”
拿起茶几下的杂志,祁薄闲适的坐进沙发里,漫不经心的说:“你想多了。”
“你不爱吃水果。”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他总不会无聊到让陈妈切给自己吃吧。
谁知他根本就没有要解释的打算。
认真的翻阅起杂志。
太阳越来越大,方凯的车已经擦完了,靠在车头玩起了手机。显然在等祁薄,而坐在客厅里的祁薄好似没事人一样,若无其事的看着一本杂志。俊美的面孔白皙,修长的手不时的翻动书页,真是个安静的美男子。
陈妈切好水果出来,祁薄竟然给她们放了五天假。小玉跟小李高兴坏了,欧阳陌却沉默了。她不会做饭,连面条都没有怎么煮过。临山附近没有餐饮店,就连面包店也没有。
“把这盘水果吃了再走。”反正放着也浪费,欧阳陌对陈妈他们说。
三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看向祁薄。
祁薄合上杂志,说:“我等个人一会儿就走,你们事情做完了就先放假吧。”
没有得到他的允许,谁敢吃?
三人一喜,放假去了。
欧阳陌看不进杂志,祁薄显然没有聊天的兴趣。刚刚陈妈切来的水果盘拼得真是好看,红提、圣女果、西瓜、哈密瓜、苹果、火龙果,非常壮观的一大盘。
就着手,挑了块蛇果。手刚伸过去,本能的去看祁薄,这么大盘够她吃一天,让陈妈她吃都没让。
他到底在等什么人?
不想,抬眸就遇上了他漆黑的眼神。
这个眼神不如何的凌厉,算得上安静。可是莫名的让她从心底寒到指尖,混身发冷。这个漆黑的眼色陌生,恐怖,仇恨。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不知为何,让她想到了吸血鬼这种东西。
如果她再轻举妄动,他就会扑上来吸干她的血。
他是不是曾经在牢房里受到过什么刺激,为什么性情变得这样变幻莫测。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她总是莫名其妙的惹怒他,事后不管怎么绞尽脑汁的反思都想不通为什么。
就像此刻,有谁能告诉她,他这又是怎么了?
她已经小心翼翼谨言慎行,又是怎么触怒了他的龙威,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欧阳陌顿感疲惫的收回手。“如果不准我吃,可以说出来。”没有必要发怒。
心都快跳停了。
俊美的脸上依然面无表情,微睑了眸,隐去眼底的情绪。“没有话跟我说?”语气淡淡,分明带着期待。
可是,她实在不知道他要她说什么?
她都恨不得自己是个哑巴才好,这样少说少错,免得一个不慎惹恼他。
摇了摇头,欧阳陌低声说:“这么大盘水果,你等的就一个人,她来了也吃不完一盘,最后剩下的还是我吃。我不知道你会生气,真的对不起。”再说,真有让他等的人吗?
这一次他放下了手中的杂志,闭了闭,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似乎在极力的压抑着某种情绪。
看着他的这个样子,她已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已经道歉了,还要怎么样啊?难道怪我道的不够诚恳?
总不会要让她下跪啊?
拜托,就一块苹果,最后还没有碰到,用得着这么生气?
欧阳陌想离开客厅,他现在在气头上,这样做显得刻意,说不定又会让他生气,索性安静的待着不再多言。
没多久,欧阳陌明白了,他在等人没有骗她。
还是他的未婚妻。
感觉瞬间打脸。
啪啪响。
心底的涩意直冲喉间,很是难受,她张开口第一个字发音都有点僵硬。“祝你们玩的开心。”
张天娇视她如无物,挽上祁薄,娇羞的从她眼前离开。临了还回头看了她一眼,赏给她一个得意的微笑。
第三十三章 相册
这五天欧阳陌偷偷的用了祁薄的书房。
管他呢,反正他又不在家。
等他秋后算帐,自己活也干完了。
在楼下让倒了杯现炸的果汁端上书房,里面有很多关于科研的书籍,一大本一大本的。左右无事,随意的翻了翻。
看到顶排上放了些女孩子喜欢的爱情小说。
就在欧阳陌拿下一本张小闲的书时,发现旁边还有一本类似相册的本子。
莫不是祁薄小时候照片?
有点兴奋也有点激动。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小时候呢。
当她坐在阳台边的榻榻米上翻开时,整个人都呆了。
窗外的阳光透窗而来,飘纱被微风轻轻吹起,扫动在她的眉目之间。女孩弧度优美的五官线条都开始模糊起来,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没有眨去眼底的泪,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
入目的照片那里是祁薄小时候。
而是一张黑白的B超照。
隐隐可以看到B超背面写着一行遒劲的字。
欧阳陌反过来一看,果然。
是一排:孩子,我保证一定让你来到这个世界。
这是他的字没错,可是,这个保证……
难道这就是他执意非要让她生个孩子的原因?
多可笑,就算生一个,又怎么可能还是同一个孩子呢?
一股痛疼让她心不停抽紧,唇固执的抿紧,嘴角却不断的下弯,弯成一道忧伤的弧度。聚拢的眉头发红,泪不停的掉下,砸相册上。
她拼了命的擦,却模糊了B超单。
急的她大哭了起来。
索性将相册抱进怀中。
在无人的屋子,哭得像个走失的爱丽舍。
透窗的风刮起雪白的飘纱,像一对振动的翅膀。
五年前的夏天,当她多次头痛到眼前发黑后,决定去医院一趟。
原本以为只是最近没有休息好,当她拿抽血结果时,五十多岁的医生蹙着眉问她:“有性生活吗?”
毕竟只有17岁,怎么敢承认呢?
犹豫的摇了摇头,医生却很严肃的说:“你去查个HCG。”
她不懂这是个什么东西,但本能的感觉跟某些事情有关。
结果出来了,确认无疑后,已经13周了,她茫然了。
怎么办?
现在高三了,明年就高考,难道不读了,嫁给一个家教老师生孩子去?
她还没有考虑,医生就给她下了决定:“这是个威胁你生命的存在,通知你的家人,停止妊辰,药物控制病情。”
那些俩人的美好随着这个孩子的到来,一纵即逝。拿着单子,她站在阳光明媚的医院门口。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个一生下自己就死去的可怜女人。
她抱着侥幸的心理,冒险生了我,却不等我从她肚子里拿出来就在手术台上断了气。
爸爸背负着母亲家族的谴责及自己对她的疏忽,痛苦、自责了一辈子。因为他一味的沉浸在做父亲的喜悦中,疏忽了母亲一天不如一天的脸色。欧阳陌曾无意间看到父亲拿着母亲的相片,眷恋的抚摸,她不懂父亲对母亲的爱有多深,但看到那样的父亲她的情绪跟着莫名的低落。
也正是因为如此,从小到大父亲对待自己的感情淡泊。
她在一个个保姆的手上长大成人。
就算他在家里,父女话也不多。
站在医院的门口,她陷入了前所未有过的恐惧中。
死亡对她来说很遥远,现在突然离她很近。
来得措手不及,让人招架不住。
从包里拿出手机,才发现没有母亲好可怜。
这么大的事她不敢告诉父亲,又不能告诉别人,我该怎么办?
最后,她拔通了祁薄的电话。
他的声音底沉温和,从电话那边传来:“这个时间你应该在上课。”
是的,她应该在上课。
嘴角不觉扯了个笑。“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犹豫了一下,细听,那边他似乎还在研究所室里。她没有催他,静静的等着。不久,他说:“想我了吗?”语毕还笑了声,心情似乎很好。
她一听,差点就掉眼泪了。
他此时愉悦的心情,她怎么敢告诉他:我可能要死了,我怕。
拼命的压间不断窜上喉间的涩意,嗯了声,说:“你回来好吗?”回到我的身边来。
他却当她无理取闹,好声好气的说:“别闹了,这个项目我是主要负责人,怎么能中途而废?我们不是天天晚上视频吗?这样还不够?那你中秋节来西安,我带你转转。”
“祁薄……”她喊了一声,声音有点低。他在电话那头嗯了声,静静的听着。“我死了你难过吗?”
“……”
他没有说话。
她还想接着说。
结果,他突然回了句:“会,非常非常的难过。”声音有点严肃,像是保证。“我比你大9岁,按年龄算,也是我先死。我希望你是我寿终正寝后的填土人。”
在他看来这番莫名其妙的话只是她小孩子耍脾气,胡思乱想。
要怎么跟他讲呢?
她将手指塞进口中,不让自己哭出来,忽忽嗯了声,便挂了电话。不多时,他回了一条短信:不要看乱七八糟的小说,好好学习。你是我的命,我怎么会让你死?”
……
回忆就像一把钝刀,割在心上疼痛难忍。
不知何时睡了过去,等醒来时,她接着翻阅这本相册。
其他便全是她的照顾。
从照片的背影及穿衣来看,这近五年的照片。
有站在学校收发室的照片,还有课堂上回答问题时的照片,还有坐在体育官发呆的照片,还有在蛋糕店外一脸馋样的照片,还有一张带着一诺在小区楼下滑滑旁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