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喃正纠结着,郭禹彤问:“你之前确实不知道吧?”
盛喃怔然抬眸:“为什么这么问?”
郭禹彤犹豫了下,低声:“陈格格说,是你传出去的。”
盛喃皱眉:“是陈格格这样说,还是黎雪晴?”
“应该不是黎雪晴,”郭禹彤叹气,“你没发现吗,黎雪晴今天都没来。”
盛喃一愣,扭头朝黎雪晴的座位看过去:果然是空的。
她转回来就见郭禹彤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我就说,怎么可能是你?”
盛喃想笑但笑不出来:“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要真是你,你怎么可能没注意黎雪晴没来啊,”郭禹彤放心地站直身,“不是你就好办了。”
见郭禹彤想走,盛喃连忙拉住她:“班长。”
“嗯?”
“虽然这件事不是我说的,但我确实比你们早知道。”
“啊?”郭禹彤忙扭回头。
盛喃把那天晚上的事情简单几句,说给了郭禹彤听。
郭禹彤听得直皱眉:“那肯定是除了你以外还有别人也听见了,就是不知道是谁了。学校那么大,每个学生都有可能啊。”
盛喃摇头:“那条路只能通往音乐楼,除了竞赛组去上自习的,没人走那边。”
“嗯?”郭禹彤本能看向盛喃后面。
几秒后,靠墙批卷的靳一懒抬了抬眼。
盛喃反应过来,连忙把郭禹彤拽回:“不是他!”
郭禹彤见她奓毛反应,笑:“刚刚你被怀疑都没这个反应呢,虽然我也知道靳同学肯定懒得管这些破事,但你怎么就这么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盛喃恼红着脸磨牙:“那天他在音乐楼等我的。”
“哦噢……”
不等郭禹彤打趣完,后面已经耷回眼皮的某人笔书不停地插了一句:“也可能是听完以后,绕路过去。”
“?”盛喃面无表情地扭头,“你不要给我们的调查工作增加工作量好不好。”
靳一喉结下滚出声笑:“有这么信任我么。”
“这叫了解,不叫信任。”盛喃狡辩。
“行,”那人淡淡答,“不是说我,那天傍晚,不是有人跟你岔路以后,又给你送过水杯么。”
“!”
盛喃一惊,扭头看向前方。
丁小君的位子空着,人不在位上。
郭禹彤显然也知道送水杯的事情,不由变了脸色:“难道是丁小君说的?说起来她确实和黎雪晴有仇——”
“班长。”盛喃突然喊住她的话。
郭禹彤回神,低头看她:“你觉得不是她?”
“我不知道,”盛喃眼神认真地看着郭禹彤,“但我们不能凭猜测‘杀’人。”
“……”
郭禹彤沉默许久,点头。
她刚准备回座位,就发现后面那人已经再次置身事外,好像对盛喃的反应全不意外,只低垂着那双眼睫——在学校论坛里被投票为全校女生最想拽着荡秋千的——他正一笔一笔,一题一题地给盛喃的习题本做批注。
郭禹彤回身,感慨地拍了拍盛喃的爪,压低声:“我看你确实是三生有幸、十世福气。”
“嗯?”
“喏。”
盛喃反应过来。
她脸上一红,又有点不安地回头,看向靳一。
那人靠坐墙前,恰在此时撩起漆黑的眼,对视后,他突然垂眸,不太明显地笑了下。
郭禹彤尴尬:“靳同学听到了吗?”
“嗯,不是故意的,”靳一平静说,“不过还是纠正一下。”
“纠正什么?”
靳一沉默两秒,笑:“不是她,是我。”
“……?”
靳一没有更多解释。
只是笔尖停顿了下。
[靳一,唯一的一。]
从天台上听到那句话起,也或许是更久以前。
他就一直这样认为了。
遇见你,是我三生有幸。
圣诞节过去一周就是元旦了。
安乔历年的12月31日都是不上晚自习,留给各班级做元旦晚会和聚餐安排。尤其临近期末,基本是年假前的最后一场狂欢,学生们提前几天就心都飘了。
“这一整节课,瞧你们班浮躁成什么样了!哪有一点高三的紧迫感?”元旦前一天,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前,语文老师很是不满意地在11班训话,“不就是要放元旦了吗,高考不考了?就过这一个元旦啊?你们现在光顾着兴奋,再不努力,明年的元旦都得哭着过!”
“老师,大过节的,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嘛,”乔子然在中后排得意洋洋的,“今晚我们班节目可精彩了,您不来看啊?”
“来什么来,看见你们就来气,不来!”语文老师一敲讲桌,板着脸就走了。
“我等您啊刘老师!”乔子然扯着嗓子的声音追出来。
班里欢笑声紧随。
老师一走,教室里立刻欢腾起来。
没人急着去食堂吃晚饭了,课桌全被打乱顺序,又挨着除了黑板以外的三面墙摆成U型,桌边和墙面留出两人通行的空隙,多余的课桌拉去走廊外叠罗汉。
提前准备好的气球之类的装饰物被负责保管的生活委员拿出来,几个男生站在中间空地上,鼓着腮帮子涨红了脸,玩命地吹起气球来。
班长郭禹彤乐得不行:“你们缓着点吹,别上不来气儿,再厥过去。”
这话落地,几个男生互相看了眼,吹得更拼命了。
文艺委员在旁边笑:“激将法还是得班长。”
“我明明很有诚意,”郭禹彤叹气,“其他班委呢?”
“全都在鞍前马后地按您圣旨办差呢。”文艺委员故意捏着腔说话。
“别,受不起,”郭禹彤摆手,“老栾才是皇上,我最多算个传旨太监。”
“那我们不成小太监了?不行不行。”文艺委员笑了一会儿,想起什么,皱眉说,“不过,学委这几天基本不理人,这回班里元旦晚会,从计划到准备再到实施,黎雪晴是手都没抬一下。”
郭禹彤欲言又止,最后摇头:“算了,特殊情况,她这周两三天没来上课,连老栾都没说什么。”
“什么嘛,她自己装阔,又不是咱们给她传的,也不知道摆脸子给谁看?”文艺委员撇嘴。
郭禹彤知道文艺委员早就和黎雪晴不对付,也不好再说什么,她目光在班里转了一圈:“我先去找盛喃聊会儿哈。”
“哎等等!”文艺委员一把把人拉回来。
“怎么了?”
“这元旦节目,盛喃同桌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
“班长你可不能这样装傻,前天我就跟你说过了,”文艺委员靠近些,“你跟盛喃熟,让她同桌也表演一个呗,T台步走一圈都行!”
“呵,谁去说?”郭禹彤冷笑一声,做了个手势,“要不您请?”
“我哪敢啊?”
“你不敢我就敢啊?班长的命不是命是吧?”
“哎哟班长……”
郭禹彤最后还是没扛住文艺委员的撒娇,找盛喃提这件事。
盛喃两人的桌子是全教室最角落的后排,都省了挪了,就靠墙角放着。靳一帮男生们抬完桌,随手捡了两条凳子撂在墙角,一坐一搭,棒球帽扣在脸上补觉。
听完郭禹彤的来意,盛喃摇头:“没可能的。”
“这么毫无余地啊?”郭禹彤问。
“我还在这儿,已经是最大的余地了。”盛喃仰起脸,眼神可怜巴巴的,“你不知道,他本来都打算押我去音乐楼上自习,我抱着他大腿求他,他才答应让我留下看晚会的。”
郭禹彤:“…有个学神同桌,也是惨。”
“对吧??”
等把郭禹彤忽悠走了,盛喃刚要低头。
“抱着我大腿求的?”藏在杂乱的教室背景音里,那人似笑非笑。
盛喃绷脸:“你又装睡。”
“抱的哪条,我怎么不知道?”
盛喃:“……”
靳一没让她窘迫太久,搭膝的那条凳子被他勾在腿前,只一个支点斜立着,他自己则懒洋洋地垂着眼问:“裴朔他们今晚要出去庆祝,男生女生都有,你想一起吗?”
“我?”盛喃意外地转回来,刚兴奋亮起的眼睛又眨了下,迟疑问,“可我和他们不熟。”
“嗯,”靳一点头,“我也和他们不熟。”
盛喃绷着,然后眼角眉梢慢慢藏不住笑意:“几点呀?”
“今晚8点放学,他们在那之前过来。”
“好!”
班级里的元旦晚会永远是一个群魔乱舞的现场。
半晚上,整个教学楼都地动山摇,没一个窗户是消停的,不知道哪个班还搞来了彩色射灯这种高级玩意,搞得教室内仿佛蹦迪现场,把年级主任气得上蹿下跳。
相比之下,11班得算是消停的了。
除了零食饮料满天飞,各种歌唱节目鬼哭狼嚎要命不要钱以外,一切都在正常范围内。
连结束都比别班稍微早些。
学校规定时间是最晚8点,11班这边7:40,全部节目就已经表演完了。
“哎呀你们无聊不无聊?我出去看了,除了1班,就没咱班结束这么早的!”乔子然打探情报归来,“谁没上节目,快上两个呗。”
“……”
能闹的都闹腾得没力气了,其余内向的也都继续不说话。
乔子然腆着脸转向讲台旁:“刘老师,要不您给我们出个主意,我们肯定听您的!”
刘老师,也就是11班的语文老师,之前是把“不来”说得最掷地有声的,不过今晚待在11班的时间比老栾都长。
她思索了下,欣然点头:“我看这样,之前我就发现你们班虽然都是理科生,但文学积累和素养方面那是天差地别。不如就找两位同学来分享一下他们最近的课外阅读心得好了。”
此话一出,哀鸿遍野。
全班将仇怨的目光投向教室门口满面无辜的乔子然。
乔子然刚想挽回。
刘老师仰头想了想:“就期中考试,咱班语文作文分数最高的两个吧。”
“……”
教室内蓦地一寂。
怨怼的哀叹没了,取而代之的,不知道谁得意的嬉笑都没藏住,从角落里偷偷冒出来。然后笑声就连成了片。
角落里。
猫在盛喃身旁的文梦佳愣了下,扭头,乐了:“哎嘿,期中考试我记得你同桌作文是不是差一分满分?”
盛喃回神,点头。
文梦佳:“作文第二名就是黎雪晴了,她差三分我记得。刘老师牛逼啊,简直是一句话替全班实现元旦愿望。”
“……”
盛喃头疼地转身。
靳一正靠在墙角,长腿叠搭在前面的凳子上,棒球帽歪了些,只遮了他半张脸,露出一边侧颜。黑色碎发懒散耷下,额线饱满,冷白鼻梁光滑挺拔,让人不禁联想将指尖搭上山根,大约轻易就会滑起落下,触到那人气息浅浅的唇间。
“靳一是睡过去了?”
“!”
刘老师突然的话声把盛喃惊醒。
等回神,盛喃脸颊一红,来不及转头躲闪,她只能看着视线里的那人被吵醒而微微蹙眉,他单手捏住帽舌掀下,长腿落地,腰腹微蜷而后慢慢直身。
盛喃第一次发现,有人皱眉的神情都可以这么性感。
“…老师。”
那人揉了揉后颈,应声时还哑着尚带睡意的嗓音。
声音也很性感。
盛·颜狗·声控·喃泪流满面。
显然不止她一个人这样认为。
比如旁边此时就凑过来一个很不识相的脑袋:“靳夫人,你男人可真带劲,啧啧啧,这很让我担心以你的小身板以后会吃不消啊。”
“文梦佳你……”盛喃差点脸红到原地自燃,“你粗俗!还胡说八道!”
文梦佳无辜:“我有吗?”
盛喃没能继续控诉她。
讲台上的刘老师看了两眼,没为难自己的“得意门生”:“还没睡醒吧?算了,第二名吧,黎雪晴呢?”
前一秒还热闹的教室里突然微妙地安静了下。
片刻后,另一个角落里的黎雪晴安静起身:“老师,我最近,最近没读什么课外读物。”
“没关系,印象深的,能想起哪本都行。”
黎雪晴安静了会儿:“那就,泰戈尔的《吉檀迦利》中的一段吧。”
“行,来,来教室中间。”
刘老师示意过后,察觉了什么而起身,她拿出口袋里震动的手机,一边接通一边走进门外的走廊里。
通话声远去。
教室里重新掀起喧闹,但并不高,多数的注意力还是在黎雪晴身上。
黎雪晴站到教室中间的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