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四生——曲小蛐
时间:2022-01-22 08:44:44

  “?”盛喃恼羞成怒,“说的好像你不是单身一样!”
  盛笙温和地背着身笑:“我是主动单身,你也是么?”
  “我……”
  盛喃原本就恼得脸颊微红,盛笙的话刚落,她脑海里又飘过去某人的身影,这顿时更给她的羞恼情绪火上浇油。
  没等她想出狡辩言论,盛笙突然问了:“今年过年,你想在哪儿过?”
  “嗯?”话题换得太快,盛喃没跟上,下意识抬头。
  盛笙仍是背对着她:“反正爸也不在国内,我们两个在哪儿都行,你是想回家里,还是在这边,还是……”
  盛喃等他最后那个还是等了半天,盛笙却都没再开口。
  她只能自己问:“还是什么?”
  盛笙却笑:“你能不能矜持一点。”
  盛喃:“……”
  兄妹间多年默契,话不必挑明也心里清楚。
  盛喃顶着红彤彤的脸装傻:“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我觉得首都这边太吵,家里嘛,每年都在那边,没意思。”
  “嗯。”盛笙就是不肯递她台阶。
  盛喃只能偷偷瞪他一眼,自己假装随口地铺:“干脆就去安城好了,我们学校开学那么早,我早点回去还能准备一下。”
  盛笙停了几秒,还是笑了:“出息。”
  盛喃木着脸。
  然后厨房里的对话不知道销声匿迹了多久。
  直等到油入热锅,盛笙打开抽油烟机,号称“静音”但还是难免细微嗡鸣,安静的厨房里终于有人先开口了。
  “离高考没多久了。他的那件事,我不能再等了。”
  “……”
  盛笙翻炒锅底蒜末的手一停,他回头看向门旁。
  站在那儿的小姑娘像做错事了似的,蔫蔫地耷拉着脑袋,说完那句话以后就一声不吭地站在那儿了。
  盛笙没什么情绪地转回去,仍是温声问:“还是那个问题,你确定你舍得?”
  “又不是我的,”盛喃低着头,声音闷轻,“有什么舍不得的。”
  “觉悟挺高。”
  “…你这个时候还说风凉话,简直泯灭人性。”
  盛笙笑了笑:“你这个时候还能骂人,看来这半年确实长大不少了。”
  “他带的。”女孩低着头说。
  盛笙的手蓦地一停,锅里溅起一点热油碰到他手背上,针扎似的痛感转瞬即逝。
  他眉都没皱,随手抹掉了,倒进洗好的青菜:“挺好,那找机会我谢谢他吧。”
  “?”盛喃警惕抬眸,“你想干嘛。”
  “又不是你的人,你紧张什么。”
  盛喃语塞。
  盛笙问:“你想好什么时候了?”
  “干坏事么,当然要选个吉利的有纪念意义的日子。”盛喃木着脸,眼神都空白地说。
  盛笙回头:“什么日子?”
  “…………”
  大年三十晚上。
  安城这边的临时家里,清清冷冷,凄凄惨惨戚戚,半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盛喃这会儿靠在窗台边上,夜空里礼花绽放,这倒是只有在节假日也不禁烟火的小城市才能看到的景象。
  她拿在掌心的手机里,等待声大约有三五秒,对面就接通了。
  “盛喃?”对面嗓音微哑,似乎意外。
  “是我,”盛喃迟疑了下,“你在睡觉吗?”
  昏黑的房间里,少年从被子里撑起身,靠到床头。
  他微微后仰,头抵到坚硬的墙壁上,修长的颈绷直了些,窗前模糊的夜色描出喉结位置凌厉性感的曲线,又随着微微滚动压出清冷的嗓音:“嗯,睡着了。”他偏了偏头,望向窗外,漆黑里灼破几点星色和灯火,“…现在几点了。”
  “……”
  这种能让声控当场暴毙的慵懒沙哑的嗓音下,即便盛喃满心的正经事,也不由得思维堵车,语塞当场。
  直到对面又低声唤:“盛喃?”
  “!”窗边站着的小姑娘一个激灵,醒回神,“九,九点半吧。”
  靳一轻着嗓音,笑:“你走什么神。”
  “没有,我刚刚,有事。”盛喃心虚说。
  “嗯,”靳一也没有真与她计较的想法,“现在在家里?”
  盛喃低了低头:“我回安城了。”
  “?”靳一意外得一怔,微皱起眉,“你自己?”
  “没有,我哥也陪我回来了。”
  靳一这才放松:“怎么跑来这边过年?安城这边年初几天,礼花声鞭炮声都会很吵。”
  “你还说哎,”盛喃直腰,“大年三十,才九点多,你怎么就睡了呀,也不嫌烟花声音吵?”
  “家里就奶奶和我,没什么特殊的。”靳一笑笑,垂手摸开了床头灯,“昨晚睡晚了,本来想今天补觉。”
  “嗯?大年二十九还睡晚,你干嘛了?”
  “……”
  靳一的手从床头灯开关处落回,正扫过旁边一摞纸本。卷子类是他从网上下载打印的这几年的理科各科高考真题,大开本里则是他亲笔字迹像誊书似的各年考纲重点分部和比例变化分析。
  这些是他放假以后这几个白天晚上的“工作成果”,自然是为盛喃准备的。
  靳一将本子合上,声音散漫带笑地转回:“…你猜。”
  电话里小姑娘呼吸微恼:“你不会,又去台球室了吧!”
  “为什么不会?”靳一懒着嗓音笑,故意逗她。
  盛喃气得想挠窗:“裴朔都跟我说,乔娜娜就是在台球室缠上你的……以后再遇上她,我肯定不会帮你挡了,你活该。”
  “好,我活该,”靳一笑得难停,到底还是没忍心把橘猫气成河豚,“我昨晚没去台球室。”
  “那,去哪儿了?”
  “网吧。”
  “…哦,”盛喃刚松了口气,又想起什么,微微绷脸,“总是打游戏不好,影响成……影响视力,影响脊椎,还容易手残。”
  她话刚说完,身后,职业电竞选手盛笙慢悠悠走过去,还瞥了她一眼。
  盛喃心虚地往窗前转了转。
  两人又聊了会儿。
  盛喃终于说到重点,声音却轻下去:“你明天有时间吗?”
  “明天?”靳一瞥了眼床头柜上的纸本,预计今晚就能整理完,他转回去,“嗯,明天起我都没什么事情了。”
  “那……”
  “随你安排。”那人说。
  “——”
  窗前站着的女孩一怔。
  几秒过去,她却把头低得更低了,声音闷闷的:“靳一,你不要对我这么……”
  “什么?”靳一没听清,问。
  “…没事,”盛喃抽了抽鼻子,低声,“明天我们见面吧,上午10点,可以吗?”
  “嗯。”
  “那见面的地方,等我发给你。”
  “好。”
  盛喃没心情说话了,她不敢再听靳一的声音,她觉得再听一会儿、再多一秒,她可能就要扛不住了,她就要彻底放弃了。
  可是她不能放弃。
  就算全世界都放弃靳一,她也不会放弃的。
  他会是她夜空里最亮的那颗星星。
  她一直这样坚信着。
  盛喃低头,在手机里编辑好的那条新年祝福短信上,轻轻按下发送。
  “明天几点送你过去?”盛笙的话声从客厅飘回来,平静得接近无情。
  盛喃抽了抽鼻子,低头:“9:45吧,那时候他应该出发了。”
  “嗯。”
  月光穿过烟火,落在城市的另一头。
  手机在床头柜上轻震,刚从床上起身的靳一停下,拿起来,看见了来自【胖橘】备注的短信。
  -跨过漫长的极夜之后。
  -愿有你的星河长明。
  -新年快乐,靳一。
  靳一靠在墙前站了很久,眼睑垂着,然后慢慢染上笑色。他走去桌前,俯身,拉开抽屉,把里面藏了好久的天鹅绒盒子拿了出来,然后打开。
  里面躺着一只定制发夹,图案是星星绕着太阳。
  靳一合上它,在掌心攥了一会儿,像是紧张似的绷紧了眼睑,好几秒过去,他才回神,自嘲地笑了,重新放松下来。
  “新年快乐,盛喃,”他回复短信,“明天,我有礼物给你。”
  “……”
  一夜天明。
  上午9:50。
  “笃笃笃。”
  老旧的楼道里,响起一阵敲门声。
  “来了。”靳一奶奶听见自家门响,露出明显的意外,她从客厅绕回来,到玄关拉开房门。“谁啊?”
  “奶奶,新年快乐!”门外,拎着大包小包的小姑娘弯下腰,一个大大的鞠躬。
  “你是?”等她起身后,靳一奶奶才认出来,惊讶问,“你是盛喃吧?靳一不是出门去找你了吗?”
  “……”
  小姑娘绷着情绪,巴掌大的脸和尖尖的下颌都透着细腻的白,唯独眼圈周围有一圈淡淡的红。
  她停了好几秒,才终于鼓足力气轻声说:“对不起,奶奶,我是来拜访您的。”她微微屏息,“关于靳一高考的事情,我有话,想跟您说。”
  老太太怔了怔,还是侧过身:“那你快进来吧,外面冷,进来说。我打电话让靳一回来。”
  “…嗯。谢谢奶奶。”
  房门关合。
  老楼房的窗外,冻在檐上垂着的一条冰棱被震下来。
  咔嚓。冰棱掉到水泥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凛冬里偷懒的太阳终于慢腾腾爬过墙头,被一架晾衣杆子斜斜撑在院里。
  摔碎的冰棱化成一滩水,然后被匆忙跑过的长腿踏过。
  水滴四溅。
  楼口。
  差点撞到一起的两人同时停下,一个抬眸一个落眼。
  盛喃紧紧攥着手,绷着脸,她在骤然刹身停下的靳一身上,看见他因为一路跑来而起伏的胸膛,还有被情绪逼得微微发红的眼尾点着的那颗淡色小痣,还是很好看。
  跟第一次见面一样。
  只是此刻他看她的眼神,比第一次见面更陌生、冰冷、压抑着某种几欲爆发的戾意。
  她以前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见他生气,不是护着她,而是冲着她的。
  怪谁呢,自作自受,嘛。
  盛喃在心底苦笑了下,嘴角却怎么也牵不起来。
  “这算什么?”她听见那人嗓音沙哑,嘲讽里透着彻骨的寒意,“你送我的…礼物?”
  盛喃眼神轻颤,张了张口,却像哑巴了似的,没能发出声音来。
  “你是我第一个说出这件事的人,”靳一低声笑起来,然后止住,“是我错了。我不该信你,也不该说。”
  盛喃慌抬起头,僵涩的声音终于出口:“对不……”
  “我或许就不该认识你。”
  “——”
  那人没给她说出第三个字的机会。
  他擦肩过去,冰冷的风裹起细碎的雪粒,凶狠地扑进盛喃的怀里,迫得她一窒。
  等再回神,盛喃扭头,楼道里早已空无一人。
  然后二楼传来摔门的声音。
  盛喃一颤。
  她在原地怔怔站了很久,只等到死寂,她终于迈着发僵的腿,慢慢朝楼外走去。
  盛笙的车就停在这片区院的正门外。
  他看着盛喃失魂落魄似的,空白着表情,慢慢拉开车门,慢慢坐上来,慢慢系上安全带。
  女孩低下头去,低得很低很低。
  盛笙眼神一紧,某一秒他眼底怒意翻腾,但还是压回,他转回去,缓握上方向盘:“哭了吗?”
  “没有。”女孩声音闷哑,但确实还算平和。
  盛笙没松眉,反而皱得更紧:“后悔了?”
  这次沉默过后,女孩无声地摇了摇头,然后她抱紧安全带。
  像小时候一个人抱住那只脏兮兮的布偶熊。
  “开车吧,哥,”她靠在车窗上,不敢去看窗外,“我想回家了。”
  “……”
  引擎暴躁地一轰。
  车开了出去。
  后来的一路,直到到家里,盛喃的表现都算正常,也平静。除了脸儿比平时要更白些,不说话,几乎没什么区别。
  她说的是想回家,安城这儿其实算不得她的家,盛笙听得明白,就坐在客厅里等。他看见女孩收拾起背包,又拿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书本,摞起来抱到客厅的桌上。
  高三的课业繁重,书本多到无穷。
  盛喃其实也不记得自己拿了什么,没拿什么,就是想着整理好,寒假里还要复习呢,到时候用。
  最后摞得满满当当的,一高一矮两沓。
  盛笙起身,把矮的那些又拿了一部分摞到高的上,然后搬起高的那摞:“剩下的你自己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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