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禹岚想跳的,是她学过的为数不多的舞蹈中难度最高的一段舞,是仿照三国中的貂蝉之舞改编的,她的舞蹈老师还给这舞起了给名字,叫踏歌,那时她也喜欢跳这个舞,便日日夜夜的练,终于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让老师都惊叹不已。
今天,叶禹岚孤身一人站在台上,下面宾客满座,她束着飞天髻,长长的乌发留下来几绺,柳月眉尾微微向上勾起,红唇似血,戴着面纱,身着红纱百褶裙,赤着脚,脚腕上戴了一圈金玲,一动便清脆作响,整个人像是从敦煌画壁中走出来的神女一般,她直视前方,慢慢道:“这段舞,名为,”她顿了顿,想到一个人,面纱后的脸笑了:“名为惊鸿舞。”
原本阁楼中还有些嘈杂,但在叶禹岚跳起来后,台下逐渐寂静无声。
在三层正中间面对着叶禹岚的包厢中,一个玄衣男子原本随意坐着,看到她后便起身站定,看了一会儿便直直说道:“赛后将这个女子带过来见我。”他身后一个手下领命,躬身退了出去。
叶禹岚面上毫无表情,内心则慌得一批的跳完,站在原地盈盈行了礼,这才敢往台下看去,发现台下的人都直愣愣盯着她,像是回不过神来,难不成是这舞动作太大把这些人都惊着了?她心想,接着退了下去,刚下台就听到一片抽气声,她继续往前走,想找个地方把这衣服脱了换回男装,却在半道被人拦住,拦着她的那人倒是很有礼貌,向她行了一礼,恭声道:“这位姑娘,我家主子看了您跳的舞后十分欣赏,想邀您在赛后一聚。”叶禹岚摆摆手:“再说吧,我现在有事要忙,你先等等。”说着就往旁边走。那人却又拦住她:“姑娘,我家主子只是单纯欣赏您的舞蹈,想要与您喝个茶而已,我们没有恶意的,请姑娘放心。”叶禹岚被他说的烦了,直接又换了个方向走,理都没理,那人见她拒绝,也是无奈,只好回去向主子复命,玄衣男子听了他的话,沉默片刻道:“在这世上,还没有谁会如此直接的拒绝我,这样吧,你再去,若那姑娘还是不愿来,我便亲自去请。”他转转手中的檀木串子,面上一片清冷。
叶禹岚本想马上换回男装,又想到花魁大赛还没结束,名次还没颁布,她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第一名,只好先穿着这繁杂的裙子回了包厢,一进门,就看到天赐良缘两人震惊了的表情,上次去寒渊派时他俩也是这般神情,叶禹岚笑出来,顺着椅子舒坦的坐下,天赐磕磕巴巴道:“主子,您到底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一朝公主,会探墓,还会跳如此美的舞蹈,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宫里吗?叶禹岚享受着两人仰慕的眼神,慢慢道:“啧,你们以后会知道的。”她不经意间向窗外扫了一眼,睁大眼睛惊喜道:“快看,下雪了。”
窗外的雪飘飘散散,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眼见着世界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叶禹岚白天的那点伤感又出来了,不禁轻轻叹了口气,想起了现实世界,良缘见她神色不对,便问道:“主子可是有什么心事吗?”他一早就见她好像有些不对劲,但也感觉不出来什么,叶禹岚仍看着窗外的雪花,抬手伸出去接了一团,却马上化成了雪水,她的手没收回来,只是淡淡道:“我想吃面了。”我想吃一碗面,热腾腾的面。
三层包厢,待手下禀报完,玄衣男子才转身问道:“在二层吗?”“是,我眼见那姑娘进了二层一间包厢中,便再也没出来。”“那包厢中可有什么动静没有?”“没有,姑娘应是与包厢里的人相熟,才过去的。”那手下说完,看看主子的脸色,又小心问道:“听水云间的管事妈妈说,今晚所有参加花魁赛的姑娘在赛后都会被阁楼中的宾客领走,到时会统一叫价,价高者得,主子,咱们要参与吗?”“是吗?”玄衣男子又转过身看着台下:“这倒是蛮有趣,那便叫一叫吧。”“是。”手下行了一礼,看向台下,此刻所有姑娘都已经表演完毕,投票结果也计算出来,就等着宣布花魁后的公开叫价了。
叶禹岚又回到了一层后台,被各种人推来推去,最后和十来个姑娘一起走到了台上,底下众多宾客看着,她只觉得有些不自在,便一直低着头站在最后不起眼处,直到管事妈妈激动的宣布结果后才被推出来站在最中央,叶禹岚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她果然赢了,正准备喜滋滋地去拿奖励,谁知管事妈妈硬拽着她的手不放开,叶禹岚有些懵,但这么多人在下面看着也就没再动,任由她拉着,直到管事妈妈喊道:“现在,便是今晚最激动人心的环节了,公开竞拍,价高者得,请台下的各位宾客做好准备,第一位,便是今晚的花魁娘子,南月姑娘。”说完便将台上的其他姑娘都赶下去,独留她一人在台上,叶禹岚睁大眼,还没想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便看到底下一个肥头大脸的油腻男子举起了个木牌,喊道:“二百两白银。”话音刚落,另一边不远处又有一个木牌举起,叫道:“二百五十两。”二百五十两?你才二百五呢,叶禹岚在心中骂道,她这也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是在拍卖啊,这水云间生意做得,刚举办完花魁赛,就马上公开拍卖,真是迫不及待地捞钱呐,但她又不怕,国库都是她家的,还怕这些人吗?叶禹岚还戴着面纱,眼睛冷冷的看着下面那些人,全是男人,眼中都藏着显而易见的欲望,怕是已经等不及了吧?她这样想着,价格已经叫到了一千两,一层的宾客大都没了声音,现在是二层三层的贵客开始举牌了,叶禹岚望向二层,天赐良缘对上她的眼睛,马上明白了,便开始举牌,直接将价格翻了两倍,管事妈妈嘴都笑开花了,大声问道:“两千两,还有比这更高的吗?”这已经是水云间出现过的最高价格了,看来还能再往上抬抬价。
三层正中央的包厢举起了木牌,一人在上面喊道:“两千两,黄金。”整个阁楼瞬间寂静无声,连管事妈妈都愣住了,叶禹岚也吓了一跳,不至于吧?为了一个青楼女子烧这么多钱,真是有钱人,二层的天赐良缘举牌,又把价格翻了两倍,叶禹岚这时才听得肉痛,好家伙,感情国库不是你家的,你就这么烧钱吗?两千两黄金啊,那是黄金啊,叶禹岚面色不变,心中已把天赐大骂了一遍,好在天赐出完价后,三层再没了动静,旁边的管事妈妈等了一会,确定没有宾客再出价了,便一锤敲在桌上,刚要宣布结果,一个小厮从后台跑出来,低声对管事妈妈说了几句话,管事妈妈睁大眼睛,又清了清喉咙,这才说道:“三层的贵客提出条件,自此水云间在成作国沿岸租地建立的的船坊,皆不收取任何费用,为期二十年,以此换得南月姑娘,我们主子已经同意了,所以二层的贵客,十分抱歉,南月姑娘归三层的贵客了。”
天赐良缘没料到有这一出,正要开口说话,被叶禹岚一个眼神顶了回去,便没作声,管事姑姑亲自把叶禹岚领下台,温和道:“乖乖,既然那贵客用这么高的价钱买了你今夜,你便记得好好报答人家。”叶禹岚故作娇羞的点点头,不经意间问道:“我知道了,可是姑姑,那我的奖励呢?”“你是说国师的随身之物?”“是。”管事姑姑不在意地摆摆手道:“哪有那东西啊,只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让他们觉得咱们水云间大手笔,多来几个人凑凑热闹便罢了。”叶禹岚听完心都凉凉了:“意思是,根本没有那个东西?”“哪有啊,再说有哪个傻蛋会注意看单子下面的小字?那不是闲的无聊嘛。”管事姑姑畅快的扇扇子,今晚的收益实在是好,她也忍不住和叶禹岚多聊上两句:“再说了,国师此人,神秘莫测,见过他面的人都很少,更别说什么遗失的随身之物了,我看呐,见过国师真容的,也就他从小养大的公主殿下了。”被说成是“闲得无聊”的熙明公主本人叶禹岚听着管事姑姑如此说,只觉得这世道真是不易,她想哭但又哭不出来,原来今天一晚上干的事都是白费啊,她干笑着道:“那,我先退下了,姑姑你忙。”刚要走,就又被拦住:“我的乖乖,你要走哪去啊?自有人领你走的。”
两个黑衣人出现,叶禹岚认出来了,就是刚刚拦住她说欣赏她舞姿的那位,她直接道:“又是你啊。”那黑衣人听了,拱手道:“主子已买下了姑娘今晚的时间,请姑娘跟我走吧。”叶禹岚无奈,硬打是打不过,只好跟着走,走到二层,天赐良缘早已等在楼梯口,见她来了也不多说,直接把她拽到身后,两个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从腰间拔出剑开口道:“两位,这是我家主子花重金买下的姑娘,请你们自重。”天赐冷冷开口:“今日人我一定是要带走的,要打的话你且来吧。”说着和良缘一起也拔了剑,双方剑拔弩张,正是紧张之势,叶禹岚从天赐身后走出来,慢慢道:“你们家主子,能控制成作国沿岸的船坊生意,想必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你们也看到了,这两人是护着我的,我也没办法,这里是水云间,你们也不想在这里大打出手,那这样吧,我可以上去见你们主子,但我得带着他们两个。”黑衣人听了她的话,沉默片刻,点点头,他们确实不想在这里闹出是非来,对主子影响不好,便只能按照叶禹岚的话来做,待上了三层后,叶禹岚三人进去,一个玄衣男子背对着他们站着,听到身后的动静便转过身来,面容冷淡,直直看向她,半天才道:“刚刚我的侍卫怕是冲撞了姑娘,在此我先给姑娘说声抱歉。”叶禹岚还戴着面纱,也看着他,心想,这男子人倒是不错,几次三番来请她,侍卫们也算是客气的了,她露出了一个笑,学着电视剧中的台词行了个礼,温柔道:“不敢,奴家这厢有礼了。”
叶禹岚在包厢内与男子聊着,窗外,一声暗响,一枚烟花自天空炸开,四辅宫,正在园中赏雪的梦惊鸿见此,不禁蹙了眉,瞬间便没了身影。
“不知姑娘的舞是从哪里学来的?”男子问道,叶禹岚低声回答:“家师所传,不足挂齿。”两人沉默片刻,男子又开口问道:“姑娘叫南月,是吗?”“是。”是的,她冒充的人就叫南月,她也回问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叫我华年便好。”“华年?”叶禹岚想到句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可是这个华年?”男子听了她念出的诗,微微睁大了眼,没一会便赞叹道:“好诗句,姑娘真是不同于常人。”他也没料到青楼女子竟有如此才情,这不禁让他更加赞赏眼前的女子,叶禹岚见聊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问道:“不知,华公子今夜叫我过来,所为何事?”话音一落,在场的四个侍卫都齐齐面色古怪的看向她,叶禹岚这才反应过来,在青楼男子把女子叫进来还能为什么事?她自己也笑出声来道:“抱歉,我似乎不该如此问。”“没事,”华年自始至终都是一张冷脸,没什么表情:“在下来自成作国,在这里呆一段时间,不日便会离开,此次进京前虽无婚娶之意,却被南月姑娘所打动,我相信你绝不是一般女子,所以叫你来这里,也是想问问你的意思,”华年注视着叶禹岚道:“不知姑娘可愿跟我一起走?”“走?”“是,”华年继续道:“去成作国,我可保姑娘一生荣华富贵,若是我们真的心意相通,我愿在回国后,”他顿了顿,又道:“娶你入门,此生唯你一人,绝不纳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