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都是同一个内容:一个半裸上身的男子正在殴打一名女子。男上背对着镜头,高举着拳头。
那名女子头发散乱,满脸是血,瘫坐在地上,用手挡住半张脸。
直到最后几张,女子的脸才逐渐清晰,秀丽的面容,大眼神透露着深深的恐惧。
秋晨大惊失色,因为照片中的女子分明是程祎珊。
照片下方水印日期:2015-10-02,这个日子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正是程祎珊跳楼自杀的当天。
她惊恐的望着这些照片,整张脸失去了血色,惨白到极点。
第119章 如果我当初报了警,或许她不会跳楼自杀
秋晨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只觉得双腿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她无力的瘫坐在沙发上,双眼望着天花板,思绪一片混乱。
那个男人是谁?他的手里为什么会有这些照片?
他将照片交给她的动机是什么?难道程祎珊之死另有隐情?照片中那个施暴者又是谁?他为什么要殴打程祎珊?
这一系列的疑问让秋晨感到心力交瘁。她一闭上眼睛,那施暴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特别是程祎珊那双绝望的大眼睛。
她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翻出照片,重新细细察看。施暴的地点应该是在程祎珊家中,因为她背后墙面有张风影画,虽然影影绰绰,秋晨还是仔细辨认出了。她做客程祎珊家中时,曾见过这幅画。
如果是在家里,那么施暴男子,她的丈夫姜泽浩的嫌疑最大。
姜泽浩是个体育老师,体格健壮,跟施暴者的背影很相似。因为只有背影,但又不能完全确定。
秋晨忽然想到程祎珊给她写的绝笔信,在抽屉里翻了半天,才找出来。
她又认认真具核对一番,文风和笔迹完全是出自程祎珊之手,并非伪照。
当时,程祎珊患有严重的抑郁症,时时都有自杀倾向,所以大家以为自杀是病情所至,忽略了背后的真相。
秋晨思索了半天,决定从那名男子身上下手,只有他才能解开所有的谜团。
从照片拍摄的角度来看,拍摄者应该是和程祎珊住在同一小区,很可能就住在对面那幢楼上。
拿定主意后,秋晨决定明早去那个小区寻找那名男子。次日,寒风朔朔,她裹得严严实实,大早就打车来到程祎珊生前住的小区门口。程祎珊死后,姜泽浩便搬去别处,把此处的房子卖了。
小区门口停放着一辆搬家公司的大卡车,一早就有几名工人上上下下搬运着大件的包装箱。
秋晨准备就站在门口蹲守。因为她不知道男子的姓名,也没有他的照片,跟别人打听也无济于事,不如在门口守株待兔。
这个搬家车辆停在旁边,却是个极好的掩饰,免得让门卫觉得她像个小偷,长时间站在门口似乎有其他不良企图。
等人总是很辛苦,总觉得时间过得异常的缓慢,尤其是毫无目的等人。
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出现?什么时候出现?
这些都是无法预料,都是未知数。秋晨深知找到那名男子的概率非常非常小,无功而返也是意料中的事。尽管如此,但她还是想尝试下。
天气湿冷,站了一会儿,秋晨觉得寒气入骨,手脚都有点僵硬。她时不时在原地跺跺脚,搓搓手,以此抵御寒意。
小区的进进出出的人倒是很多,买菜的大爷太婆,上学的小孩和匆忙的上班族,却没有秋晨想等的人。
远远看见跟黑衣男子很神似的人,她不禁翘首以盼,但人走到面前,不禁让她大失所望。她真正体验了一把狗仔队的生活,真是枯燥又辛苦。
她看了看时间,都快十点半了。太无聊了,她觉得自己都快忍受不下去了,正准备去对面的超市买点零食来打发时间。
旁边搬家的也搬得差不多,大卡车整装待发,发动引擎,准备离开了。
这时,她听到了副驾驶座的有个男人说道:“都差不多了,我们就走吧!”
这声音太熟悉,分明就是这个男子的声音。他的声音很特别,属于鸭公腔,沙哑低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秋晨慌忙跑到车头,恰好车已经启动,她只看到了侧面,果真是那个男人。
车子已经驶了出去,她只得在后面奔跑着,大吼大叫着停下。
然而车上的人并没有注意她,车越开越快,眼看就要离她越来远。
秋晨仍不甘心,仍然拼命追赶着。车子驶出300米外,终于停下来。
她已经累得快趴下来,下腹隐隐作痛。车门开了,那名男子跳了下来。
他走到秋晨的面前,问道:“你是来找我?”
秋晨上气不接下气,连忙点点头,过了好会儿,才说道:“我想打听一些事情,不知你有没有空?”
男子说道:“你来的真及时,我要搬家了。幸好你没有错过时间,否则你很难找到我了!”
两人找了地方,坐下来。
秋晨问道:“你是怎么拍到这些照片?”
男子一脸窘迫,半天才说道:“我是用摄像机拍到了!”
“你经常拍摄别人的生活吗?”
秋晨用词很谨慎,她很清楚她面对的是一个偷窥别人生活的偷窥狂。
“不怕被你笑话,我是个偷窥者。正常人觉得这个是变态的心理,可偷窥别人不仅仅满足我的偷窥欲,还满足人性人情的好奇。
我经常用摄影机三角架偷窥对面的住户的生活,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居然偷窥到施暴的行为。”
“当天,你目睹到了什么呢?”
“那天,我并不想拍摄他们,我感兴趣是他们楼上那个女人,她三十多岁,长得漂亮,穿着暴露,不拘小节在窗前走来走去,我觉得她是故意做得我看的。我经常躲在窗帘后,用摄像机拍下她的身体,一拍就是一个小时。”
秋晨对楼上女人没有兴趣,见他话题扯远了,不得不打断了他,说道:“我就想问,你看到那施暴是什么情况?”
「我当时想把楼上那个女子拍得更清楚些,我换长筒镜头时,无意发现那对男女在吵架,他们是对夫妻。」”
秋晨明白了,那名男人果真是程祎珊的老公姜泽浩。
“我对他们根本不感兴趣,他们经常不在家,回家的时间也不一样,感觉不像是个感情很好的夫妻。晚上时,他们基本熄灯倒头就算,基本没有夫妻生活。”
“我看见他俩在争吵,具体争吵什么,我听不清楚。只看见那个男人很生气很生气,用暴跳如雷形容也不为过。
那女人显然不想跟他发生冲突,转身就走。男人失控了,一把冲上前,推搡她倒地。
接着,疾风骤雨般的拳头便落在那女人身上。她痛苦哀嚎,苦苦求饶,但那男人就像发疯了,不为所动,继续殴打她。最后,那女人竟然晕过去了,男子这才住了手,摔门而去。”
“然后呢?”
“当时面对这惨状,我吓坏了,看得我心惊肉跳。那个女人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我生怕她活生生被他的丈夫打死了。
我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对面的一切,心想着再过五分钟,她醒不过来,我就报警。
没过几分钟,她清醒过来,从地上艰难爬起来,掩面而泣。我这才长吁了口气。”
秋晨从未从程祎珊口里听说过姜泽浩家暴过她。也许很多事情,我们只是看到一个角度,并不是事实的全貌。
“她的丈夫经常家暴她吗?”
“不,这是我看见过第一次。我当时以为这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下午,她想不通,竟然跳楼自杀了。”
为什么姜泽浩那天会失去理智,对她施以暴力呢?
秋晨心想,也许姜泽浩的暴力是迫使程祎自杀身亡的最后一根稻草,姜泽浩应该对她的死承担一定的责任。
但是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她的抑郁症上,没有人深究隐藏的罪恶。
”既然你早拍到,为什么过了快二年了才将这些照片交给我呢?“
男子叹了口气,说道:“偷窥得越多,我就对人性越来越失望。外遇、家暴甚至丑陋的行为等等。他们光鲜亮丽下的隐秘的生活,所作所为完全颠覆了道德伦理,是非黑白是他们狭小的房间里变得如此模糊,甚至分崩离析。”
“最让我记忆深刻仍然是我给你的那些照片,镜头下她那一双恐惧无助大眼睛,让我时值今日也心有余悸。
如果我当初报了警,或许她不会跳楼自杀,能挽回一条鲜活的生命。
我内心很愧疚,追悔莫及,我就像一个杀死她的共犯。从此,我戒掉了偷窥欲,开始正常人的生活。我最近因为工作原因,要搬家了,在家里清理东西时,才发现这些照片。”
“她的死挽救我的人生。临走前,我决定去她的墓前吊唁,然后永远离开这里。我到那里时,恰好看见你正在那里献花。
我不认识你,但我知道能在她的忌日祭奠,应该是她最亲近的朋友。
我突然想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便鬼使神差跟踪你,确定你的住址后,拿着那些照片守在小区门口,交给你。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真相总要公布于世。她在泉下有知,应该同意我这么做的。”
第120章 没有了她,他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那名男子走后,秋晨还呆呆坐在那里,半晌都没有回过神。
一股寒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小雨霏霏,花园里一片残花败叶,她的心如同一团旧棉絮,破败不堪。
她情不自禁拿起手机,很快在通讯录里翻出姜泽浩的电话,拨打了过去。
然而,一个和悦的女声提醒了她:“你拨打的电话是空号”。姜泽浩已经更换了手机号码,而她却毫无所知。
她很想去姜泽浩执教的学校,找到他,当面问个明白,寻个究竟。
转念一想,搞明白了,又能怎么样呢?
就算姜泽浩得到法律的处罚,祎珊又不能复活,只有陡增惆怅伤感。
面对程祎珊的自杀,姜泽浩定会一辈子良心会不安的。有时候道德的处罚远比法律的判罚更难以承受,这种内心的煎熬和忏悔会伴随着他的一生,这何尝不是世上最痛苦的惩罚?
当秋晨回到住处,整个人无精打采,了无生机。人生显得无奈又凄凉,只有女儿才是她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
这时,她的手机蓦地响起来,铃声响亮,吓了她一跳。
望着来电的号码,她呆若木鸡,不知如何是好。
是叶尚辰的电话。
她内心极其脆弱,很想接听电话,告诉他自己是多么需要他在身旁,用他强有力的臂膀抱住自己,做自己的主心骨。哪怕是听听他的声音,也是一种安慰。
不,不,不能接。一切都成过去,早做好的决定就不要轻易推翻,纵然心中有万般舍不得,也只能强忍住。也许在梦中才能听到他的声音了。
想到这,秋晨心中苦涩万千,眼泪如溃堤之洪水,奔涌而出。
秋晨辞职后的第三天,叶尚辰便飞回本城。他回京后,疲于应付股东会的事情,挨个找大股东道歉求情,好说歹说才换取了股东们的谅解,撤消对母亲的追责处罚。他通宵达旦的工作,想完成事情后,尽快回去见秋晨。
其实之前,他的调研工作早已结束,他拖延迟迟不回总部,无非是因为秋晨的缘故,想跟她尽可能多呆会段时间。
如今风云突变,紧迫的形势迫使他在离京前,不得不向董事长立下军令状,尽快处理在分公司的事务,回京赴职,担任CMO:首营营销官一职。
期间,叶尚辰给秋晨打过数次电话,秋晨都没有接。他以为是秋晨耍小性子,责怪他这段时间怠慢了她,所以才不接电话。
叶尚城刚下飞机,没有给秋晨打电话,想给她一个惊喜。他电话吩咐自己的助理订一束鲜花送给秋晨办公室。
助理迟疑半天,说道:“叶总,秋姐不在公司了。”
“她出差了吗?”
“不,不……她……”助理支支吾吾的说,“她离职了!”
叶尚辰听后如惊天霹雳,才走几天,怎么就变了天了呢?
他恍然大悟,难怪秋晨不接电话,可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心中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什么时候离职的?”
“你走后的第三天。”
叶尚辰没有直接回公司,叫司机火速赶往秋晨的家,敲门无人应答,人去楼空。他心急如焚,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隔壁的黎小棋探出头,问道:“你找秋姐吗?”
“是的,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她给我说,她要出去学习一段时间。”
“她去哪里学习了?”
“她没有说,只说安排妥当后,会给我打电话。”
叶尚辰将自己的手机号码给了黎小棋,说道:“如果她回来,麻烦你给我打个电话。”
黎小棋点头,应允了。
叶尚辰火急火燎回到公司,来到秋晨的办公室。空无一人,她的个人物品已全部搬空,他的心猛地如同被揪去了一块,空空荡荡。
秋晨原助理小曾看见叶少,脸上难掩兴奋,便走了过来,小声的说道:“叶总,秋姐离开了。”
“她为什么要离职?”
“我也不清楚,你去问问刘总,或许他知道原委。”
叶尚辰找到了刘国豪,刘国豪把事情一一叙述了遍。叶尚辰惊呆了,以他对秋晨的了解,绝不相信她会明目张胆收受回扣。
他愤然的说道:“仅凭对方的一面之词,你们就可以草率下这样的定论吗?你们认真调查过事情吗?”
“黑字白纸上有她的签名,这一点连她自己不能否认,那不是她的字迹。”
“她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刚开始,她也极力否认,口口声声说是对方的栽赃陷害。后来,她说要找董明诚理论,还说不搞清楚真相绝不罢手。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谈的,到了快下班时,秋晨突然向人资部递交了辞职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