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晨犹豫片刻,说道:“我们现在挺好的,感情稳定,顺其自然吧。也许到了我这个年纪,曾经沧海难为水,能遇上情投意事的人已经是人生幸事了,至于结局就不再强求。”
苏可歆叹了口气,说道:“你与我就是迥然不同,你太悲观了。”
这时,苏可歆的手机响了,她低头一看来电号码,抱歉的说道:“我老公来电,我先出去接下电话。”
秋晨笑盈盈的说道:“果真是新婚燕尔,热情如火,你先接吧。”
苏可歆起身站起来,拿起电话,信步走出旁边的玻璃门外接听。虽然她说的很小声,但只言片语还是传入秋晨的耳边。
只听苏可歆兴奋的说道:“我刚去店里拿了项链,项链真漂亮,谢谢老公的礼物……我今天在街上遇见了一位阔别已久的朋友,我们正在咖啡店里聊天呢。”
也不知对方说了什么,苏可歆的神情一下子沮丧起来,目光黯淡,不高兴的说道:“回家?我们好久不见了,多聊会也不行吗?这个城市里,除了你,我一个人也不认识。
好不容易遇上个熟人,多说说话你也要管?你怎么蛮不讲理呢。
人活在这个世人,除了丈夫,也要有朋友的啊!再说她不是男人,你吃哪门子醋呢?真是莫名其妙!”
说着说着,苏可歆略显气愤,便迅速摁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苏可歆并没有急着走进来,而是在外面伫立了片刻。秋晨看着她眉头紧锁,愣愣望着远处,也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苏可歆克制住情绪,走了进来。
秋晨担忧的问道:“你没事吧?”
苏可歆摇摇头,忍不住大吐苦水,说道:“没事,刚跟老公争辩几句。我老公啥都好,就是有个致命的毛病,特别爱吃醋。
他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跟在我身边,我大小事他都要管,每天去哪里了,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事无巨细跟他汇报,有时觉得真烦人。”
秋晨呵呵一笑,说道:“可能是他太宝贝你了,怕你被别人抢走了。”
“是啊,不过他是我这辈子遇上的对我最好的男人。他关心体贴,各种节日都要买各种礼物送给我。
他除了上班,其余的时间就是陪在我们母子身边。我的爱好他了如指掌,细致到我喜欢哪道菜,喜欢用哪个牌子的化妆品,甚至用哪种卫生巾不过敏,他都知道。
他特别紧张我,特别关注我的情绪变化。一比起我可恨的前夫伊元柏,简直天上地下差别太大。
有时,我就安慰自己,人无完人,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也就不计较他的小气了。”
秋晨点点头,附和道:“爱情总是矛盾复合体,女人特别喜欢对方像总裁霸道似的在乎,可又嫌弃对方的管得太严,想要爱,又要自由。但是世事二难全,适度就好了。”
两人又闲聊了好会儿,苏可歆热情邀请秋晨去她家玩,秋晨想着自己还要回去收拾东西,便委婉拒绝了。苏可歆也没有勉强,两人便愉快的告别了。
第二次见着苏可歆,是三日后的一个晚上。
那日下午,秋晨上了二节课,便没课了。她前往超市,购买了些肉类蔬菜和水果。
回到住宅,她兴致盎然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来犒劳自己。酒足饭饱后,她走出小区,在街道上散步溜达。
秋晨无意间碰见苏可歆跟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手牵手,依偎前行。
苏可歆也看见她了,喜出望外,连忙给他俩介绍。旁边男人是她的丈夫,叫钱之践。
他长得帅气,身体高大健壮,看起来很年轻,可眼睛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戾气。
钱之践礼貌跟秋晨握握手,笑道:“早听可歆说过你漂亮有气质,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秋晨谦虚的回答道:“哪里,哪里,再漂亮的女人在你的夫人面前,都会黯然失色,逊色几分。”
钱之践哈哈大笑,说道:“你太会说话,说实话,在我的心目里,可歆是世间最完美的女人,没有之一。”
说完了,他亲呢捏了捏可歆的娇脸。苏可歆一脸酡红,娇羞动人,情不自禁用手将碎发捋到耳后。
就在这时,秋晨猛然瞥见苏可歆的脖子上有一条细长又明显的红印,就像被什么尖硬的东西划伤。虽然表皮没有出血,显然易见底下的毛细血管已破裂了。
秋晨怔怔望着,联想到那天在咖啡店她手臂上的伤痕,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钱之践在场,秋晨不便多问。
她只得装作视而不见,跟苏可韵客套寒暄着。还没说上几句,钱之践有些不耐烦,先是不停的看腕表,然后心神不定的四处观看,似乎有逐客的意味。秋晨心神意会,便打住了谈话,礼貌告辞。
钱之践假装歉意笑了笑,便拉着苏可歆走了。
回到家,秋晨思忖半天,直觉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有总说不出的奇怪。
钱之践长得很帅气,可面容流露出一丝狡诈之色,让她有些隐隐担忧。
翌日清晨,秋晨有些不放心,便给苏可歆打了个电话,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苏可韵微怔,然后笑着说道:“谢谢你的关心。或许我之前经历了太多的磨难,你潜意识想保护我,我很理解。
可是你真的多虑了,我们很相爱,感情非常好。他是个好丈夫,好父亲,这一点不容置疑的。”
秋晨踌躇半天,才问道:“你脖子上的红印是怎么回事?”
苏可歆沉默半天,为难的回答道:“这个事情我羞于启齿呢。”
秋晨小心翼翼的问道:“不会又是不小心划伤的吧?”
又过一会,苏可歆低声说道:“如果我说是我们性生活导致的,你会不会对我另有相看?”
什么?那简直是前所未闻。秋晨目瞪口呆,半晌才说道:“你们这么有激烈吗?真的难以想像啊!对了,上次我看到你手臂上的划伤也是这个原因吗?”
苏可歆在那头小声嗯了一声。
秋晨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怎么形容此刻的感受呢?
她想起网络上流行了一句话:“我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虽然是玩笑话,不过也确实表达了此刻内心很真实的感受。
先说说情感上的受虐心理吧。她不知道,是不是世上所有的女人骨髓里都蕴藏着情感上的受虐心理。
不过,现在的小说和影视作品各种虐恋情节扑天盖地,仿佛迎合着人们在情感上某一种特殊病态的爱好。
人的本性总是这样,越是自己把控不了的,越是刺激,越是喜欢挑战。
爱情的过程也许就是这样。爱情本身就是痛苦的,谁爱得多一点,强烈一些,谁就更痛苦。
受苦的一方也会所以会产生强烈欣快感,无非因为付出的多,承受的压力大,一旦得到反馈和回报,欣快感就会加倍。
很多从未读过尼采著作的人都知道他的一句名言:“如果你到女人那里去,不要忘记带上鞭子!”
萨德也曾说过:“我告诉过你:进到女人心里去的唯一途径就是折磨她。没有比这更清楚的事了。”
虽然她不赞同这些偏执的男权主义,太过偏激的观点。相爱的两个人,如果彼此精神和身体上轻微的受虐倾向,在情爱美学上,应该划入审美风格的范畴。
但放在苏可歆和她老公的身上,似乎是超出这个范畴,令人胆颤心惊。
那旧伤未愈新伤又起的身体伤害,似乎很变态,很畸形。如果玩过火,是不是危及生命呢?想想令人毛骨悚然,寒颤不已。
第136章 哪怕以爱的名义,那都是自私的爱.
苏可歆听到电话那头没有声音,便急急的问道:“秋晨,你在听嘛?”
秋晨连忙把思绪从天马行空的联想中拉回,回答道:“我在听呢。”
“我正在你的楼下,你在家吗?”
“我在家,你上来吧,我下午才有课。”
过了几分钟,蹬蹬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然后传来一阵熟悉敲门声。
苏可歆到了。秋晨打开门,门外的苏可歆笑靥如花。她穿着一件淡黄色的羽绒服,褐色波浪状的头发,精致柔美的妆容。
秋晨不由称赞道:“刚烫了头发?跟你气质很配。”
苏可歆羞涩笑了笑,回答道:“我昨晚去烫的。我老公也觉得好看。”
“哦,快进来坐坐,别光顾着说话。”
苏可歆进屋,秋晨招呼她在沙发落座。自己去厨房冲了二杯热腾腾的咖啡,又从冰箱拿出昨天买的芝士点心,用微波炉打热,端了出来。
苏可歆有些局促,眼中的不安显而易见。
她啜饮一口咖啡,呐呐的说道:“我刚才说的话,把你吓着吗?”
秋晨连忙摆摆手,说道:“没有,没有。其实这些都是私密的话语,你能坦诚对我讲,说明你对我非常信赖。”
苏可歆从挎包了拿出一个白色的香烟盒,取出一支细长的香烟,用火点燃,然后吸了口,吐出一圈烟雾后,说道:“我在这个城市根本没有朋友,无人倾诉,有时也憋得慌。”
秋晨沉默半天,说道:“我不是当事人,也不是性心理医生,我不知你们之间是否正常?但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因为他实质伤害到你了。”
苏可歆站了起来,来到窗边,远眺外面。有二只黑色的鸟儿扑闪翅膀,从天空中一掠而过,说道:“怎么说呢?发生第一次时,我也觉得不太适应。可后来,似乎便习惯了。”
秋晨诚恳的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跟我详谈下具体的细节吗?如果你感觉不太舒服,便可以停下来。”
苏可歆想了想,缓缓说道:“第一次是发生在二个月前,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九点,我把儿子哄睡了。我老公在床上看书,我便把当天脏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洗涤。
洗完后,我打开机盖,发现洗衣机里全是白色的纸片。我立即反应过来,我忘了把衣物口袋中的纸巾取出,洗衣机巨大的旋转力便把一张纸撕成碎片,粘附在衣服上。”
“我在那里清理纸片时,他走进厨房,便看见了。他有些生气,说我做事不仔细,粗心大意。
他平时有点洁癖。我觉得他小题大作,便争执了几句。他的脸立刻沉下来,脸变得很可怕。
他出其不意从背后揪着我的头发,用力推了我一把,我顿时跌倒在地。
我的腰硌着了墙,一阵生疼,痛得我眼泪都流出来了。他突然抱住我,吻着我。
我很气愤,便拼命推开他,用指甲在他身上挠了一道道印子。
男人的力气总是很大,我挣脱不了,很快一场争斗转变成一场缠绵的性事。
过后,他真诚给我道歉,对我体贴入微,满足我各种需求。我就像个女皇一样对他颐气指使,为所欲为。”
秋晨紧紧的盯着她,说道。”是不是你的伤恢复了,第二次又开始了呢?“
苏可歆迟疑片刻,小声的回答道:“是的,第二次的情形如出一辙,先是他无理找碴,然后掐住了我脖子,我都快窒息,他才放开我。
我清醒后,甩了他一巴掌。他又抱着我,亲我,然后又转变成一场激情。
过后一段时间里,他对我特别的好,温柔体贴,关怀备至。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秋晨愣了半天,才说道:“你确定这不是家暴,而是特殊性癖好?”
苏可歆惊讶望着她,不解的说道:“怎么会是家暴呢?”
“不是很明显吗?他伤害你的身体在前,看见你受伤,心中又有些愧疚,便想尽办法取悦你。
当你的伤口痊愈后,他不再有负罪感了,又放纵自己的行为,开始动粗施暴。我觉得这分明就是家暴。”
苏可歆显然不同意她的说话,大叫说道:“不,不,钱之践是深深爱着我的,我也是深爱着他。这决不是家暴。我老公说,只要是相爱的人之间,做任何事情都是愉悦。”
“这是他在给你洗脑,他混淆视听,只为自己暴虐的行为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我绝不同意你这个说法。他是个难能可贵的好丈夫,他的时间除了工作,就是全身心扑在我们这个小家庭里。而且,他对我的儿子真的非常好,视为己出,就像亲生的父子一样。”
一段长时间的死寂。
过了好一会,秋晨长叹口气,说道:“那就姑且认为不是家暴吧。不过扪心自问,你自己真的享受这种以身体伤害为代价的激情吗?
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我看着都疼。无论是以什么名义,哪怕是爱的名义,让对方受到身体上或精神上任何伤害,都是自私的爱。”
苏可歆愣住了,好半天没有说话。
秋晨明白她不愿意面对现实,现实都是残酷无情的。假如人生活在一种无力改变的痛苦当中,特别是她不愿意面对痛苦背后的真相时,她就转而爱上这种痛苦,把它视为一种快乐,以便让自己好受一点。
秋晨不由想起曾经的岳昊逸。虽然他跟钱之践有些差别,但是性质应该是差不多吧。她便把她与岳昊逸过往,详细讲给苏可歆听。
最后,秋晨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的软弱委屈,只会让他得寸进尺,伤你伤得更深。即使在性生活里,只要你不喜欢的方式,你要明确清晰表达出来,制止他的行为。
他最开始只是抓头发推你,现在竟然发展到用利器伤害你,这难道不是你委曲求全的结果?”
苏可歆低垂着头,小声的说道:“或许你说有点道理,我跟他谈谈哪天一起去看看心理医生?”
秋晨握住她的手,紧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可歆,我建议你像我当年一样,最好先在外另找一住处,以防最坏的打算。”
苏可歆眼睛倏然圆睁,突然变得十分激动,语无伦次的说道:“我……我决不会离开他的,我们和当初的你们是不一样的。我们深爱着对方,难道你还希望我第二次离婚吗?
作为朋友,你不应该这样!秋晨,我不喜欢你聪明,别认为自己无所不能,能看清一切!”
说完,苏可歆便气冲冲,头也不回,砰的一声摔门而去。秋晨无奈摇摇头,长叹了口气,但她知道苏可歆的自信只是张薄纸,她的话已经深深击中她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