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尘呼吸很烫，带着浓重的酒气喷在林歆的脖颈上。
林歆微微低头看向顾尘，他头发凌乱，下巴上冒出一片青色胡茬，脸色惨白着，额头上都是冷汗，可是他的呼吸又那么烫，烫得林歆眼眶有点儿发红。
“林女神，尘哥这段时间真的太拼了，我知道你也挺不容易的……哎，可惜我家生意太小，也帮不上忙。”
林歆轻轻握住顾尘的手，把自己的脸颊贴在顾尘冰冷的额头上：“没关系，谢谢你。”
“你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走一步算一步吧。”林歆看着车窗外。
街道上，到处都是欢度春节的喜庆气氛，有个男孩笑着把手捂在女孩的耳朵上。
以前冬天的时候，顾尘也经常这样做，每次林歆被捂住耳朵，笑着抬眼去看，顾尘都露出灿烂的笑容，眼睛里带着亮闪闪的光。
好像很久没看到顾尘这样笑了。
福子笑了下：“走一步看一步，这是以前的尘哥啊，林女神你还真被尘哥带偏了。”
林歆自嘲的笑了笑。
是吗？
是他带偏了我？还是我带偏了他的人生？
第二天，林歆去医院看望林父。
林父病情一直反反复复，前几天又因为心肌炎送入ICU抢救了几天，刚刚重新转回普通病房。
生病久了，最要命不是疾病本身，而是长期身体不健康对心理的影响。
住了将近一个月的医院，林父已经完全看不出一点儿原来意气风发的样子，苍老迅速显现出来，头发花白，人消瘦得厉害，连眼神都不复明亮。
林父一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就是一手创办了歆达集团，歆达现在出了事，几乎抽走了林父的全部精气神。
见到女儿，林父眼神亮了亮，期待女儿能给他带来一些好消息。
林歆看着林父期待的样子，抿了抿嘴唇，没说话，也说不出话，只是坐在病床旁，给林父掖掖被角。
“歆歆，”林父眼睛暗下去，嗓子沙哑：“最近你很累吧。”
“我没事儿，爸爸，你快点好起来吧，你好起来，我就不管啦。”林歆勉强开着玩笑。
“歆歆，爸爸对不起你，突然让你承担这么多……”
“爸爸，你别这么说，我知道歆达是你一辈子的心血，你养了我二十多年，现在也该我为你做点儿事了。”
林父眼睛无神的看向窗外，沉默了半天，微弱的开口说：“歆歆，如果真的撑不下去了，就别撑了，申请……破产吧。”林父说到后面，嘴唇颤抖，仿佛用尽力气才能说出那两个字。
林父闭上眼睛，大颗眼泪顺着满是皱纹的眼角滑下来。
林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看过林父这样脆弱的神情，一时间也慌了神，颤抖着说：“爸爸，你别这么说，我一定会撑下去的，一定会的，爸爸，爸爸？”
林父脸上的表情转为极度痛苦，手抚上心脏部位，用力攥着衣服。
“医生，医生！”林歆慌乱的按着呼叫键，大声喊着。
一群人冲进来，对林父实施急救措施，把林父推出去送去急救室。
林歆茫然的跟着这一团乱哄哄的人，来到急救室外。
这是她第几次在这里等着爸爸出来了？
林歆下意识的打开顾尘的联系方式，想打电话给他，手指按上播出键那一刹那，才想起来顾尘昨晚醉的不省人事，现在应该还没醒来，即使醒来了，应该也很不舒服。
退出拨打电话的页面，林歆靠在墙上，滑坐在地上，双手抱膝，把头埋进去。
要冷静的想一想，
要取舍，该做取舍了。
顾尘一直要鼓励自己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可我现在的生活是我想要的吗？
救不了歆达，
救不了爸爸，
拖着顾尘，
让他放弃了出国读书，
让他每天卑躬屈膝的陪人喝酒，
让他不再像他，
这不是我要的生活，我不要这样！
林歆抓着自己的头发，身子一阵阵发抖。
“歆歆？”
林歆抬起头，看到陈科满脸关切的站在面前。
第29章
29.
林歆回到顾尘出租屋时，已经是晚上8点半，顾尘不在家，屋里漆黑一片。
把钥匙放在门口的盘子里，发出一声脆响，林歆回身关上门，静静的站在门口，等眼睛适应黑暗，渐渐可以分辨出屋里家具的轮廓。
顾尘从高中租的这个小屋一直在续租，不大的一居室，因为后来林歆经常留宿，家里的家具基本都换过了，床是林歆喜欢的，床垫是林歆喜欢的，床单更是林歆经常用的品牌，布艺沙发是林歆喜欢的颜色，抱枕，桌布，花瓶，到处都是按照林歆的喜好布置的。
如果说这屋子里，哪里是顾尘痕迹比较重的，应该就是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了。
林歆会做饭，不过顾尘从来不让林歆进厨房，理由是林歆做的饭不好吃，也不让林歆洗碗，理由是林歆笨手笨脚，会把碗摔破。
想到这儿，林歆轻轻笑出来。
我其实一个碗都没有打破过，因为你根本没给我机会打破碗啊。
依旧没开灯，林歆慢慢走到沙发边坐下。
顾尘和林歆经常坐在这张沙发上，一起看电影。
看恐怖片时，顾尘等着林歆自己投怀送抱，如果林歆没有，那他会假装害怕，把林歆扑倒，抱怨林歆不管他，他好害怕。
看爱情片时，一到亲热镜头，顾尘就挡住林歆眼睛，说不能教坏小孩子，林歆扯开他的手，顾尘就亲上来，模模糊糊的说，别看他们，我教你就够了。
看灾难片时，顾尘会紧紧抱着林歆，说万一真碰到那一天，生死无所谓，但无论生死他都要和林歆在一起，要是失散了，他一定会被激发出强大小宇宙，变身超人，拯救地球，直到找到林歆，再在一起……
林歆靠坐在沙发上，无声的笑了，泪流了满面。
顾尘快到11点才回的家，今晚又去找了一个投资商，努力了一晚上，仍然无功而返。
怕吵醒林歆，顾尘正小心翼翼的用钥匙打开门锁，不提防门从里面被打开，顾尘扶着门框，眯起眼睛看着门内的女孩。
林歆穿着一件浅蓝色丝绸吊带睡裙站在门口，在屋内昏暗灯光下，白皙细腻的肌肤在浅蓝色吊带睡裙的映衬下，发出像珍珠一样莹白的光。
女孩可能刚洗完澡，头发微湿，盘在头顶，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和锁骨，身上散发出阵阵香气。
顾尘晚上喝了一点儿酒，其实没喝多，不过此时看着屋里的女孩，不真实得好似突然出现的精灵。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女孩娇软的嗓音响起。
顾尘回过神，赶紧进屋把门关上，隔住了外面的冷气。
刚回身，怀里就多了一个温软的身体。
林歆环住顾尘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口。
回手扯开林歆环着的手臂：“身上凉。”
解开外面大衣的衣扣，林歆又贴上来，钻进大衣里，隔着衬衫抱住顾尘。
顾尘失笑，环住怀里的女孩，低声说：“怎么今天这么黏人？”
林歆闷在顾尘怀里，不说话。
身上挂着女孩，顾尘抬手脱掉碍事的大衣，托住女孩的臀，把林歆抱了起来。
林歆环着顾尘脖颈，脸埋在顾尘肩窝，温软的呼吸穿过解开的衬衫领口，抚过顾尘肌肤。
顾尘呼吸渐渐粗重，闻着怀里女孩的香气，试图开口：“歆歆？”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歆的唇轻轻吻住。
顾尘只愣了一秒钟，重重的回吻过去。
唇舌交缠，林歆今天尤其的热情。
因为家里出事，两个人很久没有在一起了，顾尘本来就喝了点酒，这会儿更是被林歆撩得眼睛都红了，全身都疼。
把林歆扔在柔软的床上，顾尘不耐烦的扯开自己的衬衫，覆了上去。
平时一向照顾林歆感受，这次顾尘全都顾不上了，还没准备好就冲了进去。
林歆扬起雪白脖颈，闷哼了一声。
顾尘红着眼睛，一口咬在眼前女孩脆弱的锁骨上，失了控。
这段时间积累的隐忍的痛苦、无力、不安，全部都从心里翻搅上来，成为心里咆哮着的猛兽，寻求着出口。
链接，撞击，要把彼此嵌入灵魂才能缓解些许痛苦。
不记得一共有几次，林歆只记得顾尘凶狠得过分。
最后一次结束时，顾尘狠狠的吻住林歆，吸吮的力度让林歆喘不上气，仿佛要把女孩撕扯碎，然后咽下肚子。
林歆用尽最大的力气抱住顾尘，眼角流下泪水。
冬日的夜晚总是特别漫长和寒冷，两个人在黑暗中紧紧相拥，从彼此身上汲取温暖。
天快亮时，顾尘沉沉睡去。
林歆躺在他的怀里，浑身酸痛，稍稍转头，看着顾尘熟睡的脸，这张脸上总是带着张扬无谓的神情，现在因为熟睡着，显露出几分无辜。
林歆一遍遍用目光描绘着顾尘的五官，浓眉，微吊的眼梢，高挺鼻梁，薄唇，要把这五官深深刻入自己内心的最柔软的地方。
天色还是亮了，似有感应，顾尘手臂紧了紧，把怀里的女孩又搂紧了几分。
微微睁开眼，看到林歆已经醒了，顾尘迷迷糊糊的亲了亲女孩的额头，嘟囔着说：“醒了？要起床了吗？”
“嗯。”林歆答应着，从顾尘怀里出来，翻身下床。
顾尘眯着眼睛看床边穿衣服的女孩，还没完全清醒：“今天还去公司里？”
“嗯，还有些事要处理。”
“我陪你一起去吧，今天我也没什么事。”
“不用了，今天我约了人谈事情。”
林歆经常见歆达集团的客户，顾尘也没在意，搓搓脸，翻身起床：“行，那我回一趟实习公司，好久没去了。”
“顾尘，你申请的学校那边怎么样了？”林歆貌似不经意的说。
顾尘动作顿了一下：“没回复呢，再说吧。我去做早餐，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鸡蛋饼。”
“好。”
两个人吃完早餐，顾尘洗碗出来正看到林歆穿戴好衣服在门口换鞋，顾尘走过去，站在林歆背后搂住女孩：“歆歆。”
林歆靠在顾尘怀里：“嗯？”
“都会过去的。”顾尘劝慰着林歆，也在告诉自己。
“我知道。”林歆轻柔的说，在顾尘怀里转了个身，面向他，踮起脚轻轻吻了下顾尘的脸颊。
顾尘笑了，用力搂紧怀里的女孩，在耳边低声说：“昨晚的你，我很喜欢。”
林歆轻轻用手锤了下顾尘，挣开他的怀抱，微笑着深深的看着顾尘的双眼：“我要先走了，再见。”
顾尘低头吻了下女孩的唇：“再见，歆歆。”
那晚之后，林歆突然变得特别忙碌，顾尘接连好几天都没见到她。
“歆歆，今天我去接你吧。”
“不用了，今晚要加班。”
“我陪你一起加班。”
“你在旁边我没法专心。”
“歆歆，我们明天去看看林叔叔吧？”
“我今天去看过爸爸，已经跟爸爸说了，明天就不去了。”
……
好想见她，顾尘开车去歆达集团楼下接她下班，怕给她压力，顾尘没告诉林歆自己来了，只是坐在车里等。
没到下班时间，大厦进出的人不多，有两个人出现在门口，好几天没见到的女孩依然柔美纤细，身旁跟着一个高挑男士，是上次在医院见到的陈科。
陈科明显对林歆呵护备至，虚搂着她走下台阶，护着她坐进一辆车的副驾驶，然后自己快步坐进驾驶室，驾车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顾尘只是看着这一幕，没有冲过去拉住林歆。
他静静在车里坐了好久，给林歆发了一条微信：“今晚回来吗？”
十几分钟后，收到回复：“今晚加班，到很晚，不回了。”
顾尘面无表情的盯着屏幕，十个字，三个标点，组合起来的意思很明确。
他想看到这十个字背后的意思，却怎么都看不出来。
接下来，越来越见不到林歆，就连微信消息都越来越简短和敷衍。
后来两个人好不容易约到时间一起吃个饭，林歆明显的一直心不在焉，吃完饭离开，两个人出门，并肩走去停车场，顾尘突然停下说手机忘在饭店里，要回去拿手机。
林歆恍若未闻，独自接着走了好久才发现身边人没有跟上。
停下来，回头看到顾尘站在后面静静的看着她。
见林歆回头，顾尘露出故作轻松的笑容：“大小姐，回回神啦。”
回去饭店拿手机，转过身的瞬间，顾尘脸上的笑容凝固住。
这段时间，顾尘越来越不安。
未来像是一个冷血的杀手躲在角落，你能感受到他冷冰冰的注视，却不知道他在哪里，什么时候动手。
春节过后，安城回温明显。
快开学前的一天，天阴沉了一整天，傍晚时飘起了雨丝，前几天已经有了春意的安城，又重新被湿冷的空气笼罩。
顾尘那晚约了一个投资人聊槟城项目的事，吃饭吃到一半，电话响了，是福子的电话。
跟投资人正聊到关键处，顾尘瞥了一眼电话，没接。
电话震动到没人接听，自动挂断。很快，第二次来电又来了。
顾尘向投资人道了歉，出门接起电话：“福子，有事？”
“尘哥，你在哪儿？”
“在跟人吃饭，怎么了？”
“还在找人投资那个项目？”福子的语气带着点咬牙切齿。
“你到底什么事？”
“尘哥，你自己来看看吧，豪迪酒店的宴会大厅。”说完福子就挂了电话。
顾尘靠在墙上，抬手捏捏太阳穴。
顾尘本能的不想去，好像不去就什么事都没有。
犹豫了几秒，顾尘毅然回到包间和投资人道歉，说有急事要先走。
豪迪酒店是个超五星的酒店，外面阴雨绵绵，酒店里温暖如春。
顾尘没打伞，来到酒店时，头发和外套都被浸得濡湿，皮鞋上也沾满雨点，一副狼狈的样子。
宴会大厅大门紧闭，顾尘推门想进去，被门口的服务人员拦住。
这个是需要邀请函才能进去的宴会。
顾尘退后两步，看着紧闭的大门，摸出手机打算打给福子。
电话刚刚打通，宴会大厅的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走出一双男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