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尘站在原地，看着林歆转身回房，白皙的脚跟上红色磨痕很明显。
那块红色伤痕随着林歆走路上下起落，真的好碍眼，顾尘下意识脱口而出：“等等。”
林歆疑惑的转过头。
“等一会儿。”
顾尘回房间把昨天林歆拿给他的创可贴和碘酒拿出来，来到林歆面前，递过去：“脚后跟磨破了。”
林歆接过创可贴：“谢谢。”
“这本来就是你家的东西，物归原主而已。”顾尘偏头看看林歆的脚：“皮鞋不舒服，就不要穿了，要不然最后受罪还不是自己？”
林歆看着顾尘好一会儿，温和的眼睛里溢出笑意。
顾尘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微微低着头，心里面骂自己是猪头。
一张照片而已，自己烦什么呢？还耍脾气，一点都不像男人。
不过是个有钱人家的千金大小姐，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儿，顾尘心头那点烦躁冷静下来。
烦躁是冷静下来了，但心情为什么更不好了？
顾尘懊恼的抬手扯扯头发，看着林歆温和的笑脸，绷着脸说：“刚才态度不好，抱歉啊。我没什么事，你就当我大姨妈来了。”
说完，不管林歆目瞪口呆的样子，转头离开，进房间的时候背对着林歆挥挥手，关了门。
回到房间，林歆听到手机振动，拿出来看，是顾尘通过好友验证的消息。
尘：“我是猪头.jpg”
尘：“晚安。”
林歆对着手机抿着嘴笑了，回复：
歆：“没关系，我接受你的道歉。”
歆：“晚安。”
第二天是星期日，林歆难得睡了个懒觉，醒来时已经8点了，外面阳光明媚，林歆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洗漱后下楼吃早餐。
林父和顾尘已经坐在餐桌旁，似乎在聊着什么。
林歆快步下楼，小跑着到爸爸身后，搂着爸爸肩膀，笑着说：“爸爸，你好早啊。”
林父笑着拍拍林歆的手：“歆歆，早。”
林歆坐在爸爸身边的椅子上，对坐在林父对面的顾尘笑了笑：“早啊。”
阳光下，餐桌上摆着牛奶，煎蛋，还有咖啡的香气，一切都很美好。
不用上学，顾尘又穿回黑色的T恤，稍稍压制了些许少年气，显得张扬不羁。
林父在问着顾尘在新学校的情况。
其实并没有特别关心。
那个镍矿早已经不是林家歆达集团的核心产业，林父也很久没有去关注那个小矿山了。
这次洪涝灾害矿山出事，持续暴雨是主要原因，但是要说矿上的安全措施有多完备，这个倒也不敢保证。所以林父要在第一时间撇清负面影响，恰好碰到顾尘爸爸在矿里出事，顾尘没有妈妈，成为孤儿。
在那种情势下，收养顾尘是很合算的事，花不了多少钱，还可以顺势树立企业负责任和热衷慈善的正面形象，林父几乎是立刻就下了这个决定。
不过顾尘这孩子有点出乎林父的预料，从矿山第一次见到，到后来带出来到安城，顾尘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拘谨，更看不出被收养的卑微和讨好，总是透露出冷静而无所谓的神态，无所谓成为孤儿，无所谓被收养，无所谓留在矿上或者被带来安城。
这点出乎意料让林父对顾尘产生一些兴趣，他看得出这个男孩很聪明，有自己的想法。
林父喝完杯子里的咖啡，对阿姨抬抬空杯子示意再倒一杯，向后靠在椅背上，带着点上位者的随意问顾尘：“以后打算上什么大学，什么专业，有想法吗？”
顾尘也靠在椅背上，一只手随意转着桌上的牛奶杯，带着笑：“没什么想法，我一向走一步看一步。”
林父没有很在意，带着点长辈的态度说：“你们已经高二了，学习还是得抓紧些。哦，对了，钱上面你不用担心，只要你考得上，不管什么学校，学费和生活费我都会负责。”
林歆想起之前顾尘在花费上表明出来的态度，看了他一眼，赶紧插话进来：“顾尘，我整理了一下这学期的上课笔记，等会拿给你，看看你需不需要。”
林父宠爱的看看林歆，笑着说：“对，我这个女儿在学习上应该还是能帮上忙的。”
顾尘看着坐在对面的父女俩，同样都在对他提供帮助，不过却是那么不同。
他当然明白林父资助自己的企图，其实他压根不需要林父的物质资助，只是能离开矿山来安城这件事，对他还有点吸引力，所以这次他配合林父演好整场戏，大家各取所需。
林歆是整个事件中的一个意外，他过往的生活从没有接触过不求回报的真诚和善良，也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不过这个温柔美丽的女孩也许是个例外，会是例外吗？
顾尘看着林歆在晨光下柔美的微笑，低头笑了笑说：“谢谢林总，也谢谢林女神。”
第14章
14.
“我们歆歆什么时候成女神了？”林父听到顾尘的话，很有兴趣的带着笑问。
“都是学校里同学们乱叫的。”在爸爸面前被叫女神，林歆很不好意思，微微瞪了顾尘一下，脸蛋微微泛起粉色，声音轻轻柔柔的。
这会林父电话响了，他笑着伸手摸摸林歆的头，起身离开餐桌讲电话。
顾尘正笑着看林歆害羞的样子，不提防的被林歆瞪了一下，胸膛里心脏突然重重跳了一下，嗓子有点发干，他掩饰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才发现是平时不爱喝的牛奶，暗自骂了一句，低头勉强咽下去。
林歆注意到，轻轻笑起来，没叫阿姨，自己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橙汁，回来放在顾尘面前。
顾尘撇了林歆一眼，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橙汁，再面无表情的放下杯子，酸酸甜甜的味道盖住了口中牛奶的味道。
顾尘垂下眼睛，嘴角微微勾起。
两个人在阳光下安静的吃早餐。
林父的电话是有个朋友打来，约他去打高尔夫，他跟这个朋友最近在合作一个很重要的项目，林父想了想，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林父回到餐厅，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笑着问林歆：“歆歆，今天有没有时间陪爸爸去打球？”
林歆正双手碰着杯，小口小口的喝牛奶，听到爸爸说话，明显怔了一下，抿了抿嘴唇：“打什么球啊？”
“高尔夫，上次带你去过。今天爸爸要跟一个朋友打球，正好谈谈项目合作。今天星期日，不用上课，你陪爸爸一起去吧。”
“爸爸……”林歆带着明显的为难和犹豫。
“歆歆，爸爸年纪大了，以后还指望你要多帮帮爸爸呢。”林父打断林歆，语气温和但也带着强势，他并不想强迫女儿，可林歆是他唯一的女儿，接手他的事业是早晚的事，他应该提前做准备。
林歆低下头，没说话。
顾尘静静的看着林歆，只能看见她长长的睫毛，和被咬住发白的下唇。
“好，爸爸，我陪你一起去。什么时候走？我去准备一下。”林歆抬起头，脸上已经带上笑容。
林父欣慰的拍拍林歆的肩膀：“吃完早餐就走。”
林歆放下手里的牛奶杯，笑着起身说：“我已经吃好了，上楼去换个衣服就下来。”
顾尘目光深沉，紧盯着林歆走上楼去。
林父也目送林歆上楼，回过头，靠在椅背上，轻咳一声：“对了，顾尘，你在这里也住了好几天，我想应该挺不自在的吧？过几天我让助理给你找一套房子，费用我来承担……”
顾尘坐直身体，两个手肘撑在桌上，笑着打断林父：“林总想得周到，这几天住您家里已经很感谢了。以后住的地方就不用林总操心，我已经找好，两周后就能搬过去，如果林总觉得两周太久……”
林父并不诧异顾尘的行为，这个男孩明显不是仰人鼻息的人：“没问题，这两周你就住在这儿，不用拘束，我经常不在家，你也可以多陪陪歆歆。”
“以后有什么需要，你随时找我，或者联系我助理都可以。”林父拿上手机，做了总结，对顾尘点点头，起身离开。
林歆一直到晚上8点多才回到家。
白天打完球，又被拉住一起吃饭，吃完饭，又去打牌，直到晚上爸爸和那几个朋友要转战酒吧，不方便带着林歆，才让马叔开车送林歆先回家。
奶奶还要在外面多住几晚，家里静悄悄的。
林歆揉着着胳膊酸痛的肌肉，筋疲力尽的上楼回房间。
洗完澡擦着湿发，林歆打开书包，这两天一直没时间，还有两篇英语卷子没做，计划中一套数学练习也没做，还有明天上课的预习，两天没练琴了……
林歆沉默的拿出书本，开始写作业，数学题比想象中要难，试了几种方法都解不开一个方程式，半个小时后还是没有思路，林歆把笔扔在桌子上，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捏着额头。
心情烦躁。
几分钟后，林歆放弃了解题，起身到隔壁琴房，继续上次练了一半的曲子，有个小节指法一直有问题，反反复复的练习，在那个地方还总是会磕绊一下。
林歆面无表情的反复练习那一个小节，越练越乱，效果越来越差。
突然双手重重按上琴键，钢琴发出杂乱的响声。
林歆盖上钢琴盖，俯身把脸伏在双臂间，久久一动不动。
白天跟爸爸一起周旋在生意伙伴的场景一幕幕出现，恭维的话，敷衍的笑，精明的算计，让人烦躁而疲惫。
真的好累。
林歆想不清楚，以后都要这样的生活吗？
坐直身体，抬手擦了擦脸，打开琴房门。
顾尘正靠在房门对面的墙上看过来。
林歆下意识低头，用手指抹去眼角残余的湿润。
“有事吗？”抬头时，语气已经平复。
“大半夜被你砸琴的声音吵到，算有事吗？”顾尘很深的盯着女孩。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打搅你了。”林歆低声说，朝自己房间走去。
“林歆。”顾尘在身后叫住她。
林歆站住，没回头。
“早上不想去打球，为什么要答应你爸爸？”顾尘在身后追问。
“我没有不想去。”
“林歆……”
“顾尘，我很累，今晚打搅你，对不起。”林歆打断顾尘，继续向前走去。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倒觉得你比较对不起你自己。”关上门前，林歆听到顾尘说。
回到房间，林歆还是把需要完成的作业都写完，凌晨2点才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林歆依旧六点起床，读英语，洗漱下楼，吃了简单的早餐。
顾尘细细看着女孩，已经恢复恬静温和。
两个人出门时，顾尘伸手抢过女孩的书包背在肩上，嫌弃的说：“脸白得像女鬼一样。”
上学路上，林歆照例拿出耳机准备听英语。
顾尘瞥见，带着笑转身看着林歆：“林女神，你已经很优秀了，不用再这么拼了吧。”
林歆笑了笑，继续手上的动作。
“林歆，问你一个问题：你每天开心吗？来，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开心？”林歆想起昨晚的崩溃，皱了下眉头：“我开心啊，没什么不开心的事。”
“我说的开心，不是让别人高兴的开心，是你自己内心真正想做的事情，做到了你就高兴，就想大笑，想大跳大叫的那种。”
林歆看着顾尘深沉的眼睛，里面似乎有磁性一般要将她吸进去。林歆很快就垂下眼帘，遮住自己的目光。
“我有啊，当然有，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林歆快速说，好像是说慢点就会被定了性。
顾尘无所谓的靠回在椅背上，伸手拿过林歆的耳机：“不吃泡面，不喝奶茶，好学生，好女儿，林女神，你已经很优秀了，来，今早不听英语，放松一下。”
顾尘把耳机插在自己手机上，点了几下，一只耳机塞在自己耳朵，靠近女孩把另一只耳机塞入她耳朵。
指尖轻轻扫过林歆耳垂，细腻柔软。
顾尘收回手，指尖暗地里搓了搓，插进裤子口袋。
耳机里是英文歌，节奏欢快明亮，林歆静静听了一会，笑着抬眼看顾尘。
顾尘正一只手撑着车窗歪头看她，见她笑了，突然坐直身体，随着耳机里音乐的节奏，做了几个机械人动作，最后双手定在嘴角两侧，做出一个微笑的pose。
林歆惊讶的睁大双眼，捂着嘴大笑起来。
顾尘单眼对她眨了一下，黑黑的眼睛里都是笑意，眨眼那一霎那上挑的眼睛特别明显。
林歆心跳忽然快了一瞬，感到脸上发热，掩饰着转身打开窗子，让外面风吹进来，吹散脸上的热意。
顾尘在身后靠近，摘掉林歆的耳机，靠近低声说：“对，就是这样的笑，记着这样的笑，你笑起来很好看。”
周一的课堂总是带着点周末后的萎靡，没想到第一节数学课实验班课堂就爆了雷。
上周五下午的测验成绩发下来，全班基本全军覆没，只有两个人在90以上，一个是林歆91分，第一名竟然是新来的转学生94分。
数学老师看到一班学霸被血虐，也有点不忍心，安慰大家说这次的题本身是超纲，并不代表实际水平。
可是，还是有人能拿到94分，不是吗？
米八看着自己62分的卷子，转头看看还在不停刷手机的顾尘，对人生产生了怀疑。
是真的怀疑。
米八一直是勤奋型学生，靠着头悬梁锥刺股考上实验高中重点班，更是加深了自己天才出自勤奋的决心。
可是，这位不停刷手机的新同桌，就这么轻巧的打碎自己坚持这么多年的信条，他三观有点崩坏。
下课后，顾尘又不知去向。
这班学霸们这才对班级里的这位新同学感到兴趣，纷纷私下打听这个人是什么来历。
可惜知道的消息太少，只知道这人长得好，体育好，数学好，家庭条件也好。
白琳琳说，林歆爸爸朋友的孩子，家庭条件能不好吗？
看来林女神之后，学校里要出一位男神了。
下一节课是班主任侯老师的语文课。
侯老师在来教室的路上碰到数学老师，听说了顾尘的数学测验成绩，也被惊到了，想着前几天都没怎么注意这个转学生，心里有点愧疚。
结果上完一整节课，顾尘的位子都是空的。
逃课？
侯老师踱步到米八旁边，问：“易密，顾尘呢？”
米八神情萎靡，还沉浸在打击中，嘟囔：“不知道，反正他上不上课都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