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根本不用大喊大叫,问他怎么会知道一切,毕竟这个地雷是她一手埋下,即便引爆也怪不得别人。
可一想到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家庭很有可能因此分崩离析,她却是千百万个不愿。
林思言见她踌躇不语,申明道:“不用好奇我的消息来源,我不会告诉舅舅和姐姐。”
“真的吗?”石小平面色缓和几分,但仍没完全放下戒心。
“当然。”林思言斩钉截铁地回道,“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我不搞连坐那一套。”
石小平听得老脸一红,但林思言笃定的神情最终还是说服了她,让她启唇说出了当年的经过:“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仓惶中用这样不妥的话做开场白,石小平自己都暗叫不好,急忙改口:“怪我是个粗人,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接下来用词谨慎得多,生怕一个不小心,眼前两个人就会翻脸。
“那时候你爸爸刚刚过世,我怕你妈妈忙不过来,常常去帮忙照顾你,可她每次看着你,几乎都是愁容满面,不知道要怎么把你养大。”
“你舅舅和我当时也只是工厂帮工,虽然接济了不少,但你总会长大,要读书要生活,开销根本少不了。”
“那段时间我们厂里有个传言,说是厂长哥哥的老婆,年纪大了生不出,就找了个女人代孕,最后给了三十万。”
“二十多年前的三十万,绝对是天文数字,我把这件事告诉你妈妈,她听了也很心动,我们就偷偷找到了厂长的那个亲戚,再被厂长的那个亲戚,介绍去了机构。”
“机构做了个体检,让你妈妈填了资料以后,就让我们回去等消息了。”
她知道那些做这种非法生意的人,绝对鸡贼得很,所以聪明如林思言,也只能查到这个地步,她尽可能把坎坷的过程说得简略,以免更多牵涉到自己。
“我们本来也是去试一试,结果没想到居然被选中了,桑……”石小平瞥了眼坐在对面的桑柔,硬生生刹车,改了语句。
“那边的人说要她搬进那里的‘住院部’,十个月里都由他们那儿的专业人士照顾,两个星期才能和家里联系一次。”
“你舅舅的性格,肯定会反对,我们怕他发现,就说她找了份做测评员的工作,要出趟远门,孩子让我们帮忙带着,她会按时寄钱过来。”
“如果她扛住了,现在肯定过得很好,只可惜……世事无常,她大出血没熬过去。”
“因为紧急联系人填得是我,所以后续都是我在跟进,他们给志明提供工作,给了大笔的补偿费,我也就接受了,而且觉得他们开多高的薪水都是应该的。”
她皱了皱眉,表现的十分无奈:“不接受又能怎么样呢,普通人哪有那个精力和财力打官司?也因为这点,我一直不想你们两有什么瓜葛,但现在看来,也不是我能插手的。”
石小平说到最后,终于提到了与那笔钱:“我承认,我是个贪慕虚荣,见钱眼开的人,但那笔钱我一直都没动过。”
她想将自己塑造的悲情化,复杂化,标杆化,好像一切都是被命运推动的无可奈何,好将自己撇得干净。
显而易见的目的性,立刻被林思言戳破,“贪官受贿,还知道洗钱,那些钱洗白了后,就证明没贪过了吗?你不会想把那笔钱当成送葬费吧?”
已经撕破脸皮,再没必要客气,他很强势地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存了那么多年,利息肯定很多,我要你一分不少打到我账户上。”
“应该的……本来就是你妈妈留给你的。”石小平脸色发白,毫无血色,吓得连连点头。
林思言瞬间变换的脸孔,还让她怀疑起他会不会出尔反尔,追问道:“你确定不会告诉志明和晓竹吧?”
“你再啰嗦一句,就不好说了。”林思言耐心有限,懒得多说什么,下了最后通牒,“以后除了逢年过节以外,我去探访前会先和你联系,希望你识相一点,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被这个小辈如此指使,石小平还觉得胸闷气短,但少打交道能换来家庭和谐,她明显是大赚一笔。
“都听你的。”她忙不迭点头答应,随后像丧家犬那样,狼狈地道别离开。
走了几步后又悻悻地回过头来:“你妈妈在那期间,还留下一本日记,到时候我寄到你公司去。”
这次说完,她才真觉得无话可说,走得干净利落。
桑柔全程在场,虽然很是煎熬,但从没有一刻像眼下这样,觉得能陪在他身旁,实在是太好了。
她忍不住搭住他的手背,发觉他的手像在雪水里浸了几个小时那样冰冷,她心疼的一反常态,甚至想搓揉呵气,替他暖手。
可她也知道,这样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才是他真正的宣泄方式。
好不容易把他的手捂得有了些温度后,她才问道:“那笔钱……你打算怎么做?”
“捐掉。”林思言回得简单,但这个计划已然酝酿许久。
他会把这笔钱教捐给保护妇女的基金协会,希望能少一些因为一念之差就酿成被拒的母亲,也少些和他有一样遭遇的人。
桑柔猜了个七七八八,她也正有此意,“那能不能等等我,我想把那套房子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