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她口出恶言,所以才有了报应,要用这样狼狈的姿态来面对他。
一定是。
她手指止不住颤抖起来,哆哆嗦嗦伸进口袋,想避开他的手,摸出一包纸巾来,但除了在包里碰到钥匙和其它杂物外,什么都拿不出来。
心烦意乱中,她脱口而出就是一句:“谁让你回来的?”
明明多年没有联络,和他说话时,她却没有半分生涩,仍然又犟又别扭,更像在是和他使小性子。
林思言对她语气不善的质问,照单全收,轻柔地接了一句:“当然是我自己要回来的。”
“那你来这里干嘛?”她眼泪未干,滑稽的挂在脸上。
茫茫人海中,偶遇的巧合性能类比中五百万,使得她追问道,“难不成你跟踪我?”
“碰巧而已。”林思言用简短的四个字终结了她荒唐的猜测。
桑柔也意识到自己胡言乱语,急咧咧地想站起来。
起初因为放身大哭,并没意识到双腿已经蹲到发酸,此时注意力又一次集中,倏地一下站了起来,反倒是有些天旋地转的感觉。
“学得东西还真是都还回去了。”林思言搭住她的臂弯,用过去上课时的口吻说道,“你这样容易脑供血不足。”
大概是他的关心太过冷静也太有分寸,反倒从另一个层面触及到桑柔的逆鳞。
她别开头,倔强地回道:“不劳烦您对我说教了,我们早就没合约关系了。”
“你太抬举我了,我哪敢对你说教。”林思言回得平平淡淡,但却很容易让人混淆,让桑柔分不清,他到底介不介意。
老同学重逢的戏码,还是点到为止就好,本着掐死后续苗头的想法,她有了赶紧逃开的念头。
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为什么回来,以后有什么打算,这些统统都与她无关。
她下一句话便是刻意撇清关系:“反正我们两个也没什么交情,装熟反而没意思,大家马路朝天,各走一边,你看怎么样?”
林思言笑道:“如果你不介意被当成女鬼的话,我当然无所谓。”
桑柔闻言,再度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
即使在暗夜里背光,她也能看到镜头里的自己头发散乱、蓬头垢面,比贞子还要贞子。
她莫名感到挫败。
好不容易捡回来的一点点气,在他面前还是不堪一击。
她气性上来,抬头瞪了他一眼,骄横地接过他手上的纸巾,擦掉了泪痕。
“物尽其用。”她咬着牙将纸巾揉成一团,揣进包里,“你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林思言顺从地轻点点头,却在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说出了出人意料的话:“如果你在找面店的话,这附近那家已经关了,我知道一家还不错的,公交坐两站就到。”
他没有明确的发出邀约,只是阐述了一个事实。
就像钓鱼的人,从来只是抛出鱼饵,会不会上钩,最终是一半一半概率。
桑柔一看到他晦涩难明的目光,一听到他说话的口吻,就不自觉地就和他一起,并肩同行:“既然你这么客气,硬要请我吃饭,送上门来的大餐,我实在不好拒绝。”
她跟着他上了公交,彼此很默契地选择了当初一起坐过的那个位置。
但这次车上不只有他们两个,其他几个零星的乘客,分别坐在别的地方,让原本空荡荡的车厢,多了几分人气。
这使得桑柔的满腔疑惑,一时间只能又憋了回去,在心里小声嘀咕起来。
“为什么要作死跟他上车,又不是没吃饭?”
“他为什么知道哪里有面店?他是不是来这儿考察过?”
“他现在是怎么看我的?又草包又窝囊吗?”
“如果当初没那件事,我和他会怎么样呢?”
收起了上车前的仓皇忙乱,她此时终于可以偷偷抬眼,在车窗映出的轮廓上,细细打量起他现如今的容貌。
和她满身丧气不同,一别经年,他眉眼还是一样清隽,带着饱满的精神气,仿佛他的存在,就是对耀眼夺目的最好诠释。
他穿着和当年的校服完全不同的装束。
宽松的休闲毛衣配浅灰色的裤子,鞋子是最寻常的板鞋,并没有刻意凹造型的同时,反而凸显了他身材上的优势,让他即使坐着,也能看出修长的身量。
她心头忽而夹杂着庆幸和酸楚。
庆幸他看起来过得很好,难过着她不是能陪他走到这一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