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万湾的突然退出，对《新秋》来说算是不小的动荡。初期还闪过女主合作的念头，被拒就算了还要退出合作，万导推荐的女主杜紫鎏，剧组主创了解之后一言难尽，但万导愿意亲手教导，剧组也就同意了，结果那头李莞又提退出，于博导只觉得耳边缓缓响起《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一茅还连一茅去，茅屋只有空旷旷。最近安漆也在考虑退出，这次万一赐一点儿不拧巴，直说万湾那天就像街边流浪猫狗被抛弃的表情，太伤心了。
厨房那头传来碗具被落一地的尖锐声音，惊醒了沙发上打盹的孕妇，连阳台外的人也听到了。
万湾是在接电话时候摔了碗筷的。“她跟你说了什么？”她的声音在颤抖，手拧成了拳。“你先别哭，也别打电话，到姐这儿来。”
能喊她姐的，只有万峡。
“姐，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到我的号码，约我见面，我没同意，她就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劝我不要退出，说这是爸的希望，还说爸希望在这部剧里看到一家人的合作。”万峡被李凌带上来的时候，一副傻傻的样子。“什么叫做一家人的合作，姐，我和你是一家人，她和我算什么，还说这是，爸的希望？”万峡问的颠三倒四，周边人听的日渐明朗，万湾的脸愈加暗沉。
“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妈知道吗？你知道是不是，所以你让我先别给妈打电话。我是不是该打电话问爸。”万峡掏出的手机自是被李懿制止了。
万湾正在舀汤，今天难得休息有时间，于是她给林智熬点正宗的孕妇补汤，清炖老母鸡，一连去了三次油，此刻这碗精华老汤，上面撒着几颗枸杞，飘着两颗红枣，香气浓郁但颜色澄亮。
“她说的话，你信吗？”万湾问的轻巧，风轻云淡。
万峡被她问的魔怔了。“不信。”
“你不信，那还问我。”万湾看他峡怔怔的样子，笑的一脸平静，“你问的问题我不知道答案，所以回答不了你。不让你给妈打电话，是没必要让她也像你一样瞎担心。”
万峡顺着她递来的勺子，低头喝汤，想问什么，又被万湾一副“小题大做”的眼神看的继续低头喝汤。
李懿看着万湾的眼神在顷刻之间变换，刚才摔碗时的狠厉，当下喝汤时的和煦，在万峡低头抬头间的凌厉柔和，她从来是个合格的演员，而且锋利无比。
平静的吃完饭，李懿接过收拾的活儿，林智让李凌陪自己楼下消食，两姐弟在房间聊天。其实没啥可聊的，万湾就跟万峡分解了每一句杜紫鎏的话，其实还是没有答案，但万峡需要的，不是答案。等林智义不容辞的担起送万峡回去的任务，临去留给李懿的眼神，很是沉重。
你别走，湾姐今晚会喝酒，要发疯的那种。
手机里静静躺着林智暗暗发来的短信。如果她不是怀孕，这种时候一定会陪在万湾身边，快二十年的相处，她太知道万湾暴风雨来之前的平静是如何的绚丽，那瑰丽的颜色有多惊艳，那之后的海啸有多猛烈。
万湾的房间很简洁，衣柜不大，办公桌很大，因为有个很大的屏幕，周边还有一张设计专用画板。李懿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翻出来那么多酒，睡过几次也没发现房间有暗箱暗柜。此刻却是哆啦A梦一样吐出来一排溜红的，白的，洋酒，烧酒，琳琅满目。
“林智让你别走？”当下的提问根本不用回答，万湾一摆手自问自答，“留下就别啰嗦。”
李懿默默的看她甚是熟练的开下一排酒盖。
林智说过万湾酒量不错，不过混酒必醉，如果先喝红酒再喝洋酒，那就是想大醉一场。今天她先把红酒倒在洋酒里，然后把烧酒清酒米酒也倒在一起，那个用来喝扎啤的啤酒杯，她一连喝了四杯。
“他太龌龊了，来者不拒，你知道那些见我笑眯眯，我喊着姐的人，背面是什么样子吗，…他说他爱电影，他在片场是奉献给艺术…有多恶心你知道吗？…看到的时候我吐了…什么为了艺术献身，还有体验式演戏，太丑了…就跟阴沟里不能见光的蛆一样…那些真正在努力的人算什么…”喋喋不休的万湾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工作时英姿飒爽，日常温暖旭阳，甜蜜唠叨着石头是一种样子，嫌弃狠厉的吐槽，又是另外一幅模样。
头发随着耷拉的头垂下来，几近要贴上刚吐过的嘴角，李懿眼疾手快的挡住，把头挪到了自己肩头。她在哭，眼角有深深的泪痕，那些用力嘲讽怒骂的时候，有她童年的欢乐时光，有那双牵着她的温暖大手，有高大光影背后的美丽梦想。
可惜，有人带她看到梦想，却又让她看到阳光后的暗场。
她没喝饱，几乎是刚安抚下去，又被内心的碎裂勾起，往酒的方向用尽力气站起，可还是靠在李懿的怀里，像根软骨头一样滑落。李懿扶她，她 “啪”的跪了下去，发出清脆的声音。
要是林智在现场会是怎样，给她倒酒，让她把碰到的苦楚喝下去吐出来，还是劝她少喝一点。李懿心想，劝估计是劝不住的，万湾喝酒的架势像座山雕一样凶猛，咕噜咕噜一口气一杯的样子，就差把颈窝喝成喉结来。
终究还是看不下去，等她喝完这杯，李懿扛起她往厕所走。
“我还没想吐。”万湾回看扎啤杯，一副恋恋不舍的深情。
“先灌后吐，肠胃受不了的。明天起来看你难受不。”搂住下滑的身体，李懿打开淋浴间的喷头。她家没浴缸，但有个泡澡桶，万湾一个悬空就被安置进了桶。
桶里有坐的地方，头顺势搭在了桶沿，可惜太磕人，万湾难受的皱起了眉头，李懿赶紧拿毛巾几折垫在了脖颈后面。
“我还想喝。”万湾忽闪着迷蒙的眼睛，虽然不大，却是撩人。她的嘴巴向来不大，此刻红彤彤的，跟颗熟透的树莓似的。
“我给你拿。”李懿很是听话的出去端来一杯白的。
“味道不对。”万湾喝了一口，嫌弃的扭头。
“哪里不对，韩国烧酒。”李懿脱她衣服已经很顺手了，三下五除二就给剥个干净，就是弯腰去桶里拿裤子的时候把自己弄湿了。
“烧酒不是这个味儿。”万湾看他欺负自己不懂酒，眯缝着眼睛仔细大量了一眼，“烧酒透明的，入口烈一些。”
“哦，看错了，不是烧酒，是米酒。”李懿哄的得心应手。
“是吧，米酒才是白的。”万湾点头，“不过，米酒是甜的，这个不是。”闭眼抿了一口，“没味道。”
这串动作把李懿给整乐了，就跟个孩子喝果汁似的。
“这批酒估计厂家酿淡了，发酵不够，投诉他们。”水满了九分，李懿扶着她不注意就倒去一边的头，哄着她喝牛奶。“再喝两口，看是不是酒酿的不纯。”
边泡澡边喝奶，李懿把万湾抱出来的时候已经浑身湿透了，好在万湾已经没那么执着要酒了，可惜路过满地酒瓶的时候还是瞄到了精神食粮，“喝酒，再喝。”
这蚂蚱一蹦跶，李懿没做好准备，本就只是一块松垮裹着的浴巾，一松手就散开了。“成年人解决问题的方式很多，不只喝酒这一个。”李懿觉得还有更好的方式，让万湾没那么多力气来记挂满地的酒。
第63章
成年人大醉之后会不会羞涩，答案是会，但，表现方式不一样。比如万湾，清爽醒来看到身边睡着李懿，就没太羞涩，毕竟几年前是常睡在身边的人。
身边有动静，李懿自是醒了过来。万湾正在衣柜翻衣服，估计以为衣服很容易找到，此刻上半身闲着。
“你昨天穿的那件在浴室，被吐脏了。”闲闲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没能打断找衣服的手，“不是那件。”
“是我这件？”万湾头给扭了过来。她的身材真的不错，平是平了些，消瘦是消瘦了点，但这个年纪居然还有隐约的马甲线，平时没什么光线加晚上，李懿今天才看到，无怪乎前几次摸起来手感很醉人。
“怎么在你身上？”万湾看到自己寻找的大T正稳稳的穿在某人身上。
“昨晚我也湿了，来不及去儿子房里，就在你衣柜里随手找了一件。”万湾睡觉喜欢把手塞进身边人衣服里，果然昨夜她的手一直揣在他怀里。
啊，李懿的话自然提醒某人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穿就穿了，我找别的。”很快她就找到其他衣服。
“这衣服不是儿子的，你平常用这T当家居服？”李懿的衣服还在浴室脏衣桶里待着，他觉得这样穿着很舒服。
“之前那部戏的开机文化衫，质量不错，组里小姑娘嫌弃我就拿回来了。”有衣服不代表有裤子，万湾憋了一眼，从柜里翻出件棉短裤扔过去，“男女同款的。”
李懿自顾自穿上，“你解释是怕我误会？”
“那倒不是，我要干嘛，也不会往家里带让石头发现吧。”李懿觉得身上的衣服不香了。
锅里有粥，睡前炖上的。李懿居然会做粥，这让万湾很意外。
“智姐让做的。”昨晚来打电话问候的人不少。李懿接待的有些烦，开始是伺候喝醉的人腾不出手，之后是成年人忙不过来的时候被打断，不爽。幸而林智看没人接也就明白改为留言。“她说你醉酒隔天喜欢喝白粥，至于做法是李凌教的。”
粥是挺白的，连个下饭的榨菜萝卜干都没有，还好适合当下的味蕾。
“你打算怎么办？”李懿在万湾的眼神中肯定的指出对象，“季乔。”
“为什么是她？”他居然不找杜紫鎏。
“她兴不起那么大的浪，而且，”李懿斟酌嘴里的话，“她不配你动手。”
李懿第一次感到万湾看他的眼神，没有期待，没有疑问，没有情绪，清澈的就像是看自己的内心，坦诚的，干净的，这是第一次他看到了她心里的意思。
“她的确不配。”她低头舀粥，“季乔有些过分了。”
“有想法吗？”李懿也喝粥。
“《新秋》我不上了，那也轮不到她。刘一庚不乐意跟她合作，不能让他委屈。”
“只是这样？”李懿从来是好听的男中音，特别是还学的这行，因此向来声随人相，温文尔雅，沉稳有度。但是此刻万湾听出来一丝狡黠，“你想让她怎样？”
“这行业心眼多的人不少，再多些心眼不好的，这行业就更难了。”万湾想起林智说李懿是匹腹黑的狼时还不确定，现在有些认可了。
“你想怎么样？”舀粥的勺幅度变小了，小心翼翼的不碰碗。
李懿抬眼看她笑了，“我还能怎样，有什么说什么，说点实话罢了。”
第64章
季乔觉得跟林智对上，虽然总有波折，但结果总是好的。
比如之前在御世家，她从来不相信林智这种只会靠美色的人能做出《戏言》来，果不其然，她背后的人是万湾。要说和万湾，季乔之前没正看看她，说都算化妆师，但从资历上来说，万湾高龄进组时，她已经在业内也算小有名气。
但从《戏言》开始，季乔隐约知道万湾不是那么简单。她进组的妆面不单是剧组水平，她所提出的设计想法，不只是中年入职的化妆师水准。可是几度关注下来，既没听说她是科班名校有名头的学姐，也没听说有师从业内某位大拿，她曾猜测她不过有几分运气。后来李菀出现，她猜忌过她俩的关系匪浅，桃色算不上，总归是有些说不清楚的关联，直到在《戏言》那次猜中李莞和李凌李懿的关系，她才觉得万湾真正厉害的地方，是背后有雅亮做后台。
可有雅亮做后台又如何，她依附的林智还是被赶出了御世家，而她很快做到了御世家的一把手。
至于《新秋》，自从知道有李懿插手，她猜到可能正面比不过雅亮，所以她想过退出，没想峰回路转搭上了杜氏酒店的孟娇，进而知道了杜家与陈家的关系。万湾与李莞李懿他们有关系如何，陈雅兰是李凌的妈，她是雅亮真的老大，杜紫鎏如果跟李凌结婚了，万湾这种沾亲带故或者背地里有关系又怎么能比得上。
同样是拐弯的关系，季乔觉得自己也没得差，万万没想到，这时候林智居然怀孕了。
知道消息的时候，季乔一阵欣喜。究竟是谁怀孕不重要，究竟孩子的爸是李懿还是李凌也没关系，未婚先孕在现在当下更算不上丑闻，但是，豪门之间还是讲究名声，陈家向来在圈里算是寡淡，家风算是清明，林智的名声向来不好，把李懿李凌拐进去就已经影响不好了；于博导这一波老派导演还是看品行的，雅亮、李凌、万湾、鸟都有这几个搅和到一起，水越混，外界越扑朔迷离，涉及中间的人，但凡知道瓜田李下也会稍微避嫌，结果万湾根本不在乎，还贸贸然出现在新剧沟通会上。
季乔腹诽过万湾的厚脸皮，还以为路到这里断了，没想到，东边不亮西边亮，季乔的沮丧还来不及蔓延，她终于知道什么叫甲之蜜糖，乙之□□。林智怀孕的这摊浑水没能搅和挡住万湾，杜紫鎏的意外反应，给她带来了天大的好消息。
孟娇最早联系季乔，是拉她当做杜紫鎏的私人造型。毕竟《戏言》过后，她的名声和功力在业内的口碑一骑飙尘。于是季乔顺理成章的答应了她的请求。获悉孟娇对《新秋》有兴趣时，她出于职业开始对剧本的妆容设定起了关注，本来以为只是日常角色的争取，结果听闻杜紫鎏争取的角色是《新秋》的女主时，季乔的福尔摩斯天线开始嘟嘟发光。
一个姿色中上的新人，没有几部作品，想出演老派导演的非纯商业电影，只有一个家室是没什么说服力的，在那样的环境下，过硬的关系才是参演的核心。
可是，杜紫鎏跟于博导会有什么关系，刚开始，季乔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结果，当久未出山的万文卿要监制的消息一出，季乔发现，孟娇与她沟通的语气因为心情愉悦而柔和昂扬，杜紫鎏也开始神采飞扬，有了莫名的底气。
杜紫鎏虽然冠杜姓，但业内都知道孟娇进杜家的时候，女儿都已经记事了。圈内对于杜紫鎏的生父虽多有猜测但未有实锤，惯看人脸色的季乔觉得自己应该往大里想，如果真如自己所推测，她抱住的，将不只是一般的大腿。
万文卿导演在圈里的资历和地位无需多言，万家是纯正的红鼎鎏金镶边，万导可以在圈里有那么高的艺术造诣和名声，一是自己的能力，更是源于这个金字背景的加持。虽然他近年歇手罢导侨居海外，圈内属于万家的传说几乎绝迹，但他出山，就是个信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