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怎么样?你不是不认识我吗?”她洗了一遍,看见旁边放着一瓶洗手液,又挤了一大坨洗手液,抹在手上。
“你叫什么名字?”
“你想干什么!”
这会她倒是警惕起来,回过头看支楚月,起得两腮微微鼓起。
“礼尚往来而已,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吗?”支楚月平淡地回复她,语气没有很大的起伏。
却听得秦家大小姐生了气:“你又在自恋什么,谁知道你是谁啊,无聊。”
“哦,那你慢慢洗,我先走了。”
“嗯?”
……
“走什么走,不许走。”女生飞速洗完手,关上水龙头,跑出来拦住她。
“我要和你谈谈。”她昂了昂头,发尾飞起,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两人最后找了个偏僻安静的地方坐下了,就在一栋后面的小树林里,坐在长长的木凳子上。
“喂,你离我那么远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她不满地睨了一眼支楚月,命令的语气,“你坐过来。”
支楚月偏了偏头:“算了。”说罢就要起身。
女生急急拦住她,自己移过来,拉近了距离。
“你急什么啊,我又没说你一定要坐过来。”
停顿半会,她干干地开口:“呃,你知道秦风吧?”
秦风。
支楚月知道,经常出现在慈善新闻里的南城首富。
“我是他女儿,我叫秦芯音。”
支楚月点了点头,没多大反应。
秦芯音:“我是首富的女儿。”
支楚月:“嗯。我知道了。”
秦芯音:“我,我是,我是首富女儿。”
支楚月:“?”
“你不能多点反应?”秦芯音意外地看着她,说起以前的事,“你知道以前那些人知道我是首富女儿她们多么,多么地惊讶吗!?”
支楚月嗯了一声,扯回正题:“所以,你要和我谈什么?”
听到这句话,秦芯音坐正了,摆正裙摆,嘴角勾着笑:“我决定了,把许知远让给你。”
“你在说什么?”支楚月眉心一跳,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不是喜欢许知远吗?”
支楚月反驳:“我没有。”
秦芯音笑起来安慰她:“没关系啦!你不要不好意思承认。”
她拍了拍支楚月肩膀,大发慈悲地说:“我不喜欢许知远了,你可以和他在一起了。”
支楚月不动声色地移开距离,话里也带了几分气:“谁说我喜欢许知远?”
秦芯音收回手,瘪着嘴:“你凶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说的。”
支楚月稳了稳心神,叹了口气:“对不起。”
“所以你知道是谁说的吗?”
“我知道啊,是苏真真啊。”
秦芯音抬眼看她,还带着一点小心,不免让支楚月误会,自己看起来是不是真的很凶。
苏真真。
支楚月站起来,却被一把拉住,秦芯音看着她,一脸不解。
“你要找苏真真?”
“是。”支楚月挣扎了几下,未果,补充,“我要解释清楚。这是造谣。”
秦芯音哽住了:“你找她干嘛啊,她早转学走了。”
走了?
支楚月想起上个学期在这片小树林发生的一切,那个女生恶狠狠的警告。警告苏真真如果做不到就退出市初。
居然,都是真的。
她闭上眼睛,回忆涌起来,回忆起细节时头脑总有些发痛。
她睁开眼睛,摁住秦芯音的手,迫切地开口。
“你认不认识一个女生,扎着高马尾,很高可能有175,眼睛,眼睛很细长,看起来很凶的样子。”
秦芯音想了半会,想得小脸皱巴巴的:“这我哪知道是谁啊?”
“那你怎么认识苏真真的?”
秦芯音挣开支楚月的手,揉着手腕:“就有一天她突然跑过来跟我说,许知远被你勾引走了啊,然后我就让人去查她是谁咯。”
“你那么紧张干嘛。”
秦芯音抱胸看着她,一脸正义接着说。
“你放心,我会帮你守住许知远的。”
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支楚月头疼地看着她的认真,有些无奈,这都哪跟哪啊。
尽管只是开学第一天,市初还是规定了严格按照高三的时间表上下课。支楚月从书里抬起头时,时针正好指向十,接着一段钢琴曲响起。
下课了。
班里的人发出几声长吁,后排的一些男生早就冲出去了,女生慢慢悠悠地收拾东西,秦芯音背着包,路过支楚月的书桌,扬起下巴。
“再见。”
支楚月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回应她:“再见。”
支楚月往校门口走,脑子里想的却是今天秦芯音和她透露的信息。平时她和周围的人太脱节,以至于都不知道苏真真居然散步了那么大范围的谣言。
看她转走前,还在处心积虑给自己挖坑,支楚月只觉得心累,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做戏给别人看。
转念一想,过去两年苏真真对自己实施的语言的暴力一点也不算少,哪怕怎么解释,她那种人都会咬定,自己就是勾引了许知远吧。
市初走出去有一条长长的路,路的两边开着许多店,此时正生意兴隆,五颜六色的灯牌绘出市初门口的市场生态。
支楚月要在路的尽头转个弯,然后再直走,人越来越少,巷子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黑。
忽然,重物掷地的声音传入支楚月的耳朵,活生生打断了她的脚步。
以为是巧合,支楚月平复了一下心情,快步走,越走越快,轻盈的步伐在漆黑中划出一条直线。
刺耳的声音掺杂着哭喊声,支楚月抬头看着路边仅有的人家的窗口折射出来的光,孤独的求救声揉入黑夜里,稍不留神,就会被略过。
窗口的光一闪一闪的,支楚月的眼皮一跳一跳的,她的心急速地跳动起来,快则乱,她乱了呼吸,最终握紧双手。
闭上眼睛稳了稳心神。
心里喊着,就一次就一次。
然后就冲进拐角的漆黑的巷子里,对着在她视野里一片混乱的那片厉声制止:“你们在干什么!”
抽出书包侧面装着的雨伞充当武器,支楚月强装镇定,声音却还是轻微颤抖着。
“我已经报警了!”
两个男人转过身,体格很大,只穿着背心,肌肉外露,眉毛很粗,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其中一个脸上划着十字架,叼着烟,肥头大耳,脸被热气烘得油腻腻的。
“哼。”
他们一步一步向支楚月靠近,把支楚月逼出巷口,双手擒住支楚月的肩膀。
“放开我!”支楚月不适地扭着肩膀,却被两人狠狠地甩在地上。
“别多管闲事。”
叼着烟的男人指着巷口:“滚。”
支楚月的背部一阵痛,密密麻麻地刺激着大脑,她强撑着站起来,扶着墙。
看着眼前两个男人,厚厚的肌肉堆在一个身体,浓浓的烟味困绕着她,不仅刺激着她的视觉,也刺激着她的嗅觉。
她悄悄盘算着,从这里冲出去跑到主街上寻求帮助再回来,也许比自己单打独斗好得多。
她微微侧身看见两个大男人死死盯着她,却好像也不想伤害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才松了一半。
她对上背后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的眼睛。
眼睛里的打量,刹那间转化为惊艳、饶有兴味,急速燃为欲望。他冲她勾起一抹笑,啧啧嘴。
突然附身靠在叼着烟的男人耳边,对着他说眼睛却直勾勾看着支楚月:“这妞儿也不错。反正…….多一个也不碍事。”
第九章 兵荒马乱中,有一个人朝她奔过来
支楚月的呼吸被打乱了。
回想男人赤裸裸的眼神,她的大脑像被细长的针刺着,痛感向周身晕开,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扒开腿就跑,却被男人扯住衣领,紧紧地勒着她的脖颈,她喘不过气来脸被憋红了。手无寸铁的她已然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她没想到,一个人从旁观者变为受害者,会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事情的变化快得她来不及做任何准备。
男人把她摁在墙边,眼里的喜悦贪婪跳出来,他急不可耐地靠近她,滚烫的气息混杂着烟酒味扑打在她的脖子上,烫得她发痛,发麻。
她握着手里的雨伞一次一次打在他的后背,只感觉他的后背像一堵墙,刀枪不入。
她听见巷子里头的情况也不甚乐观,听着女孩凄厉的哭声,她的心一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在那一刻被上天眷顾,猛地踢中男人的下身。
男人痛得嗷嗷地叫起来,手盖在那里,踉踉跄跄地靠倒在一边,一时间失去了气力和支楚月较量。
支楚月把伞狠狠砸过去,砸到男人双手,就跑出巷口,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男人的痛骂声都被她抛在身后,耳边是劫后余生的欢欣的心跳声。
兵荒马乱中,有一个人朝她奔过来。
总是乖乖梳着的刘海被晚风吹起,发旋处的发丝飘起,跳跃着,那双总是圆润闪着光的眼睛此时也亮亮的,他跑过来,掀起一阵风,拂过她的发尾。
他停住,指着不前方的巷口,对着后面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大喊:“警察叔叔,就在前面!”
巷子里的人听到动静,跑出来看见两个警察撒开腿就跑,身后的人追上去。
脚步声越来越远,四周安静下来。
林哲的呼吸一簇一簇扑到她旁边,她还有些愣神。
脑海中,他跑过来的画面被无限放慢重复播放,扑闪扑闪的灯光为此情此景打上朦胧的感觉,以至于支楚月不敢信。
不敢信,在她困苦之时,有一个尚且算得上认识的人出现了。
林哲累得弯着腰,好一会才直起身子,看着瞳孔涣散的一愣一愣的支楚月,凑近她,又怕吓到她,最终只轻轻喊着她的名字。
“支楚月?”
原来是真的。
真真切切的。
林哲就站在她面前,脸颊微微红,细细的汗顺着鬓角流下来,她和他站得很近,脚与脚并对,其间的距离不超过十厘米。
他浓重的呼吸扑过来,带着支楚月熟悉的暖暖的像阳光一样干净的气息,支楚月筑起的高高的围墙出现了缝隙。
她总算反应过来,眼睛变得酸胀,迟来的委屈、害怕化作眼泪,一丛一丛往外涌。
林哲一见他哭,就变得手忙脚乱:“怎么了?怎么哭了?”
视线往下移,发现支楚月的校服被扯得松垮垮地搭在肩膀上,头发乱糟糟地,林哲这才意识到。
“你怎么在这?你看见了?”语气也带上了急。
支楚月哭得肩膀一颤一颤地,想说话也说不出来。
林哲思索半响,把她的校服拉好,小心地弄好领子,支楚月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
“谢谢你。”压着哭腔说出的一句话好像还带有眼泪的湿意。
林哲看她好多了,眼泪被控制住了,虽然眼眶还红红的,却也可以和他恢复正常交流了。
他没忍住,看她可怜的模样像一只小小的狗狗,抬起手顺了顺她乱乱的头发,低下身与她平视,语气也放柔了不少,像在哄小孩。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别哭了。”
支楚月想来也丢脸,居然真的哭了。
她抬起手弄了弄脸上的泪水,想起正事:“对了,巷子里,应该还有个女孩。”
“好。”林哲直起身子,“那我们现在去找她吧。”
耳后拍拍她的肩膀,柔声地安慰她:“别哭了,嗯?”
支楚月点了点头,跟在林哲身后,走进了巷子里。
方才发生过的事情,又一次冲上脑海,支楚月还有些后怕。
下一秒,就有人捉住她的手腕,把她扯到他旁边,顷刻之间暖暖的气息环绕着她,支楚月吊起的心慢慢恢复原样。
“别怕。”
只听见他压低声音,不同于平时的语气总是上扬,这句话带着一丝哑。
支楚月看着他隐匿于黑夜中的轮廓,只能勉强看清他的眉目,她才发现林哲的鼻子线条不是顺滑的一条线。
鼻梁微微凸起,鼻尖角却呈现接近九十度的样子,不笑时嘴唇抿在一起,看着疏离冷淡。
支楚月的脸热起来,烫烫的。
“我不怕。”她回答他。
两个人走近时,发现那个女生还蹲坐在原地,长发乱得打结盖住了大半张脸,时不时发出几声呜咽。支楚月走上前,想拉她起来。
蹲下,看见她那张总是化着不服帖的妆的脸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整个人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
怎么会……
怎么会……
怎么会是苏真真……
荒谬冲击着她,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眼前的人还停顿在那场苦痛中,灵魂与皮肉脱离的样子,呆呆地抱着自己,把自己抱成小小的一团。
过去两年,无数次对她施加暴力的苏真真,此时却成了受害者。
而自己,堵上风险,毫无保留冲向这里时。
却从来没想过,这个人会是苏真真。
无数的记忆碎片化为利刃,一下一下刺入她的大脑,她痛得想跑却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后悔、委屈、恼怒各种或大或小的情绪积在心头,她的手脚都发麻了。
苏真真从滞后的痛苦中慢慢脱离过来,转过头看到蹲坐在原地的支楚月,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鹅蛋脸,此时正崩溃地布满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