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静乐反应很快,站起来逐个和他们握手打招呼,支楚月也跟在他身后,和一个个人握手。
前几个人还好,只是轻轻握了握,没有太多的停留,等到最后一个,那双手背积着厚厚一层肉的手紧紧握着她不放。
支楚月脸上的笑僵了僵,抬眼望过去,看见那个中年人笑眯眯地看着她。
见她目光望过来,他丝毫没有退缩,反而抬起另一只手轻柔地摸了摸支楚月的手。
“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人脸上堆着一层肥而油的肉,眼睛却小如针,笑起来只留了一条缝,支楚月被他的小动作弄得一身鸡皮疙瘩。
但是她硬着头皮面不改色,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您好,我是支楚月。”
“噢,是支律师啊。”
支楚月顿了顿,听着他熟稔的语气:“您认识我?”
他笑了笑,牛头不对马嘴地答:“好久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女律师了。”
支楚月有些无语,但是念在这是律所的大客户,她选择了隐忍,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
灯光落在她的面庞上,柔和漂亮,眉眼生动明媚,她只要静静坐在那里就是令人赏心悦目的。
那个中年人貌似是六人群里的中心,叫赵霖,大家都称他赵总。
他正对着支楚月坐,喝了少许酒后,目光便不加掩饰地贪婪地打量着支楚月。
那是一种带着欲望地打量,赤裸得让支楚月不太舒服。
旁边的都是多么精明的人,看见赵总的眼神绕不开那个年轻的面容姣好的女律师,立即起了注意。
坐在他身侧的人端起酒开始劝酒:“哎呀,大家喝酒,就当给赵总个面子好不好?”
支楚月眉头微微蹙了蹙,喝了。
然后又站起一个人:“我也来,敬大家一杯,大家都喝酒啊。”
身侧的程桉转过头来,问她:“小月,你可以吗?”
支楚月轻轻摇了摇头,安慰他:“没事。”
一群人轮番劝酒,饶是再怎么迟钝,也能品出些不妥来,更何况那些人眼睛都直勾勾地看着支楚月。
支楚月喝得有些眼神有些迷离了,脸颊透粉,嘴唇水光潋滟地,看上去可怜又动人。
她顿了顿,心想不能再喝了。
再喝下去就真的犯事了。
于是在再一次劝酒的时候,她露出歉意的微笑:“抱歉,我先上个厕所,大家继续喝。”
程桉拉住她:“没事吧?”
“没事,我去吹吹风清醒一下。”
支楚月推开门走出去,一阵冷风刮过,她钝重的脑袋终于变得轻盈了一些。
她走进卫生间,洗了把脸,掏出上衣口袋里的手机。
叶静乐给她发了条信息:“小月,你不用回来了,包待会给你带下去。”
支楚月顿了顿,原来大家都看出来了,可是她还在强忍着。
刚刚从N大出来的时候她因为不能喝酒被带她的律师嘲讽辱骂过,她的脸就像是一把双刃剑。
只有她和颜悦色低声谄媚的时候才会给她带来资源,如果露出半点委屈,就会演变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她抬起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皮肤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白嫩无暇,一双眼睛总是多情水润。
她抬起手扬起水拍了拍自己的脸,额前的碎发被打湿,些许水跑进眼睛里,眼眶也红了。
看起来楚楚可怜地。
支楚月走出卫生间,刚走几步,忽然被一股拉力锢住腰,一瞬间巨大的压力压在她的小腹。
反胃。
想吐。
更何况身后的人裹着巨大的烟酒气,色眼迷离,肥厚的嘴唇擦过她的脖颈。
支楚月整个人头皮发麻,被人侵略的恶心与害怕攀爬心头,她徒劳地甩着自己的身子,偏偏手也被困住了。
她稳了稳气息,好脾气地笑着:“赵总,您别这样。”
赵总揽住她的腰,一丛丛滚热的混杂着各种味道的气息扑在支楚月的身上,手不安分地摸着她。
支楚月强忍住那种想吐的感觉,穿着高跟鞋的脚往后踩,然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气力去碾压他的皮鞋。
才压下去,支楚月就知道自己失败了。
她的气力本来就小,喝了酒此时此刻全身都发软,她万万没想到赵总的鞋并不合脚,她的小动作对他完全不起效。
第一百一十八章
身后的人急切地将气息扑过来,支楚月脑袋又片刻晕眩,眼前一白,记忆就像飞驰而过的虚影。
在她脑海里迅速聚焦。
被人侵略羞辱的记忆冲上脑门,她痛苦地皱起眉头,太阳穴升起一股绵密的痛,她不由得喊出声。
赵总顿了顿,把她推到墙边,支楚月一下撞到白墙上。
无力感。
又是这种抓不住地虚无的无力感。
支楚月痛苦地闭起眼睛,那股钝痛从后脑勺蔓延至全身,她痛得涌出眼泪来。
记忆回溯,她仿佛看到了六年前的自己,还是这样手无寸铁。
六年了,她到底得到了什么?
她好像还是什么都没得到,像刀俎鱼肉,任人宰割。
肥而厚的手抓住她,支楚月所有的力气都在抵挡着他拉扯衣服的手。
左侧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支楚月偏过头去,泪眼朦胧中,她看见有人朝她跑来。
他来得很急,带起一阵风,刮起他的发丝衣角,露出好看的眉骨,那双钝圆的眼睛盛满了愤怒。
下一秒,身后的人被狠狠踢开,赵总就像是一只纸老虎,被人一扯,就裂开了。
那一脚踢中他的老腰,他倒在地上嗷嗷低鸣,眼睛充血般瞪着来人:“你谁啊!少管闲事。”
林哲走过去,皮鞋压在他的胸口,语气低沉,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警告道:“别——碰——她——”
支楚月全身一软,整个人靠着墙滑落在地上,地板又脏又冰,她目光失焦地直视着前方,眼神空洞洞地。
林哲忍住气,把姓赵的踢得翻了个面,看他鼻青脸肿的样子,是没办法继续猥亵别人了,才停下来。
那一瞬间,空荡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安静。
林哲转过身来,支楚月头发散乱下来,盖住小半张脸,一双没什么神彩的眼睛没有落点地看着前方。
他心里一抽,把外套脱下来,蹲下来,盖住她,宽大的外套一下子盖住了她大半个身子。
这样轻柔带着些亲密的动作,在他们重逢后是第一次做。
支楚月的视线随着他的手移动,最后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接受不良地微微张着嘴,确认这是他给自己披上的。
所有的委屈后怕瞬间刺激着她,心里一阵一阵地抽着痛。
她难堪地偏开眼,颤抖着咬紧了嘴唇,却还是有轻微的哭泣声溢了出来。
林哲抬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肩膀上,语气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哭什么?”
下一秒,支楚月感觉自己腾空,稳稳落在了他的怀里,支楚月顿了顿,抽泣硬生生停住了。
她抬眼去看他,却不敢弄出太大弧度,只敢看到他的下巴,视线缓缓向下滑,只见他喉结滑了滑。
他声音有些哑了,呼吸很重,低声凶了凶:“抱紧我。”
支楚月像做错事了一般,听见他的话立马伸出手紧紧圈住他的脖子,却又不敢看他,只呆愣愣地睁大眼睛。
林哲的怀抱又香又暖,他步伐平缓,支楚月在这样的情境下,酒精继续挥发,作用在她的小脑。
她晕乎乎地,刚刚的害怕无力被他慢慢地抚平了,心里只有胀满了的温暖。
她把脸轻轻靠向林哲,靠到了身体忽然一僵,强撑着睁开眼睛,虚虚地抬起头,眼睛隔着一层水雾看着林哲。
林哲低下头来,看见她水润澄亮的眼睛透着些委屈,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喉咙紧了紧,没好气地问:“怎么?”
她语气绵软,眼睛因为哭过也红红地:“我能靠着你吗?”
看上去格外可怜地,鬼使神差地,林哲心里软了软,抬起头不再看她了。
只是抛下一句:“随便你。”
得了准许的支楚月软软地靠在林哲身上,一丛丛清软的气息扑在林哲身上,他身体绷紧了。
半响,忍无可忍地说:“支楚月,你别搞怪。”
支楚月顿了顿,抬起头,委屈地反驳:“我没有。”
“那你离我远点。”
支楚月眨了眨眼:“可是离你远点怎么靠着你。”
林哲抱着她,没什么好脾气地说:“那就不要靠着我。”
支楚月置若罔闻,轻轻地靠过来,声音带着些哭腔:“可我想靠你近点。”
林哲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话语堵在了喉咙,半句难听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听起来像是要哭了,但是下一秒又扬起一个笑容:“谢谢你,林哲。”
“如果不是你,可能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林哲听不得这话,看见她勉强扯起的微笑,凶巴巴地看着她说:“不想笑就不要笑。”
“很难看。”
支楚月听见这话,顿时收住了笑,一动不动地倚在他怀里,一句话也不说了,呼吸平稳得好像是要睡着了。
在她没有抬头的时候,她没有发现,林哲松了口气,脸色好看了不少。
林哲把支楚月放进车里副驾驶座的位置,给她系了安全带,许修睿脸色复杂地站在一旁,看着歪头睡着了的支楚月。
“你要送她回家?”
林哲看了他一眼:“不然呢?”
“你知道她家住哪吗?再说我给大哥打个电话就好了,让他送回去,省得烦着你。”
说着许修睿掏出手机,林哲的手伸出来,拦住了他。
“算了,我送她回去,我们顺路的。”
许修睿眉头一蹙,觉得大事不妙:“你怎么知道你们顺路?”
窗外的光浅浅地落了一层在支楚月的面庞上,她不太舒服地微微蹙着眉头,一半脸晦入阴暗中。
林哲收回眼神,只单薄地穿了件衬衫,寒风中他直挺挺地站立着,眉头微蹙,看向许修睿。
他看似不经意地说着:“她住我隔壁。”
“我去。”许修睿淡定不起来了。
“你不是问我放下没有吗?”林哲单身插着裤,似笑非笑地抬起头来,“两个小时前我还不确认。”
“但是刚刚我突然就觉得,我还是放不下。”
“我不甘心。”
许修睿对上他的眼睛,里面浓烈的情绪险些要把他灼伤,他一时间如鲠在喉,说些什么都不是。
最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林哲的肩膀:“上车吧。”
林哲顿了顿,眼神里是一如既往地倔:“静宜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许修睿眉头一皱:“什么知道什么?她就是同情心泛滥,她和支楚月八辈子打不到一杆,她能知道什么?”
“你问了?”
林哲这话说出,许修睿就知道他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他打发着他,没好气地说:“知道了,回去就问。”
林哲这才点了点头,开门上车:“回去小心点。”
许修睿凶巴巴地喊:“我看最应该小心的就是你。”
被警告最应该小心的林哲,此时此刻正停好车准备把醉鬼支楚月抱起来,没想到他刚刚俯下身,支楚月就睁开了眼睛。
她懵懂地绕看一周,最后眼睛直勾勾地落在林哲身上。
他们靠得很近,气息彼此皆可闻,在呼出的瞬间就交缠糅合在一起。
支楚月钝钝地伸出手,林哲以为她要靠上来圈住他的脖子,没想到她的手抬到半空,又慢悠悠地收回去了。
像是不敢靠近一般。
林哲顿了顿,呼吸重了重:“想干嘛?”
他低头看她,发现在瞬间她就红了眼眶,一双漂亮的杏眼顿时水雾雾地。
她温吞地眨着眼睛,缓慢而坚定地回答他:“想你。”
支楚月喝醉了。
喝醉的时候脑子里一片混杂,六年前和六年后的回忆乱七八糟地像一团毛线堆在她沉重的脑袋里。
她一时间分不清眼前的人是六年前的林哲,还是现在一贯淡漠的林哲。
只是靠近了一些看清了他熟悉的眉眼,支楚月就忍不住了。
是梦也好,现实也好。
她垂落的手靠上去捉住他温热的手掌,迟钝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好想你。”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万籁俱寂。
林哲听见自己心跳有片刻停滞,继而更快更重地跳起来,然而眼眸落在眼前这个醉得双眼通红的人。
又实在是没有办法去追究更深的问题。
他把手抽出来,冷冰冰地说:“你喝醉了,等你醒了再说。”
支楚月顿了顿,尾音都奄了,林哲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上来,酒鬼。”
说着朝她低了低身,把她抱起来,支楚月这才反应过来,傻傻地盯着他的面庞笑着。
林哲低头看了一眼她:“把门关了。”
支楚月乖乖腾出手把门带上了。
等电梯上楼的时候支楚月都一动不动地,如果不是她的气息软软扑在林哲身上,偶尔发出些声音来,林哲都要以为她又睡着了。
等上了楼,把支楚月抱到她门前,林哲把她放下了,松了一口气:“回去吧。”
支楚月愣了愣,突然转身紧紧地抱着他,像是要耍酒疯一样,靠在林哲怀里一动不动地。
“我不回去。”支楚月低着声音撒谎,“我不记得密码了。”
林哲呼吸重了重,正要反驳她,支楚月又紧紧箍住他,逼迫得他不得不就着支楚月往前走的脚步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