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带钥匙。”
“也没录指纹。”
支楚月钝钝地眨着眼,一脸委屈地说:“我好像回不了家了。”
林哲扯住她的小臂:“你少来,支楚月。别在我面前耍酒疯。”
他想着把支楚月拉开了,自己再去敲门或者直接输入密码都可以,可是支楚月现在就跟一头牛一样。
任他怎么拉扯,支楚月都紧紧抓着他,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咕哝着:“我醉啦我醉啦,我醉啦,不能回家啦。”
林哲简直忍无可忍,任由她抱着,往后退着打开了自己的家门。
他凶巴巴地警告:“我家没舒坦的位置给你睡。”
支楚月摇了摇头,这时候倒变得好说话起来:“没事啦,我睡哪都一样。”
进门后,她很自觉地就松了手,还给自己脱落鞋子,才找了个沙发安静地躺了下去,林哲只是去了个厨房,支楚月就紧紧闭着眼睛,一副睡着了的乖巧模样。
林哲叹了口气,坐在她旁边把杯子放下了,一瞬间心里百感交集。
回头看着那罪魁祸首,双眼紧闭着,眼皮却在密集地颤抖着,林哲顿了顿,拍了拍她,支楚月吓了一跳。
她猛地睁开眼睛,一副憋急了的模样。
林哲问她:“你干什么呢?”
“我想上厕所。”
林哲有些无语,可是对她可怜巴巴的眼神,语气转了个弯,柔软了不少:“卫生间就在最里头。”
“那你装什么睡呢?”
支楚月干巴巴地说:“睡着了,就不急了,你就不会赶我走了。”
林哲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偏过头去,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听见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不赶你走。”
支楚月得到了答案才走向卫生间,过了好一会,她慢悠悠地走回来了,倒在沙发上。
这下舒坦了,酒精上头,支楚月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都说酒后吐真言,林哲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眼神总忍不住望她那看,睡得跟猪儿似的。
支楚月躺那纹丝不动,也不知道难不难受,林哲看得是挺难受的,把她抱回客房,给她盖上被子就关门出去了。
他洗漱完,许修睿的电话就过来了,在那头支支吾吾地:“我问了静宜,她说高考后确实是见过支楚月。”
“但是这件事比较难以启齿,再加上也不知道你们分手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她就没有说。”
林哲抬起眼看着窗外,眼神深了深,就如同窗外墨色的天空一样:“什么事?”
那头顿了顿,好久才咬紧牙关说:“静宜看见一群男的羞辱了她,进了派出所,但是那群男的只是写了保证书就被放出来了。”
“什么意思?羞辱……是什么意思?”
许修睿叹了口气:“就你想的那个羞辱呗。我不再也管你们的事了。你就遵循你自己的内心吧。”
林哲挂了电话,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过了很久,他垂下头,失魂落魄地将脸埋在手掌中,发出一声近乎悲切的低鸣。
六年了。
那些离别时所谓暧昧的痕迹居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误会,他被人踢出这场对局,被迫接受了不公平的结果。
支楚月迷迷糊糊睁开眼,冬天的南城此时此刻天还是灰黑的,支楚月懵懵地坐起来,床边坐着一个人。
支楚月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声音还哑着喊出声:“林哲?”
背对着她坐的人听到她的声音顿了顿,转过身来,房间里有些暗,支楚月却依旧可以看得出他眉目间的倦意。
“我怎么在这?”支楚月不太自在地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
“醒了?”林哲声音带着些哑,低沉而富有磁性,“还醉吗?”
支楚月顿了顿,虽然有所疑惑,但是还是乖乖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回答他:“醒了,不醉了。”
他没有什么温度的眼睛看过来,下一秒,带着他浓重的气息压下来,支楚月的手腕被握在他的手里。
太紧了,支楚月手腕有些发痛,她不明白为什么林哲会突然这样。
上一秒还在与她保持距离,下一秒却这样失控地用热烈情绪的眼神盯着她。
眼神里有恨有怒有不解也有不甘心。
支楚月偏了偏眼,不忍心再细细品味他眼睛里的情绪,剐心的只有她自己。
“竟然醒了,那我问你,你还记得你昨天晚上说了什么,干了什么吗?”
支楚月躺在床上,脑子里有片刻空白,随即而来的是拼命回忆却不能的头痛欲裂的感觉。
她微微蹙起眉头,语气绵软,抱歉地说着:“对不起。我好像不记得了。”
对着林哲,支楚月总是很容易认输,她盯着身上那个阴晴不定的人,哄着般开口:“我很快就会想起来。”
“你别生气。”
林哲没理她的道歉,反而更靠下来,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压着她,让她逃也不能逃,只能被迫承受他情绪过重的眼神。
“昨天你跟我说,你很想我。是什么意思?”林哲脸上露出些痛苦的神色来,“是你喝醉了胡说,还是你是认真的?”
支楚月眼睛变得酸涩起来,对上他的眼神,就像对上了某些过于炽热的白光,刺得她眼睛生出一层白雾来。
她的感觉有片刻错位。
耳朵感觉不到擂鼓的心跳,只觉得很烫,耳朵难受,鼻子难受,眼睛难受,心也难受。
她就像忽然被抛入高密度的盐水里,一张口就要咸得窒息,可不张口又要活活憋死了。
她忽然喘了一大口气,呼吸不良地张开嘴,哭得身体有轻微的起伏,她眨了眨眼睛,声音断断续续的。
带着颤抖与害怕,却也带着勇气与决心:“如果我说…….是认真的呢?”
“你是不是……是不是就要赶我走,把我赶得远远地,让我一辈子都靠近不了你?”
“可是我还是会说,我是认真的。”支楚月抬起一双泪盈盈的眼睛看着他,“我想你,一直想着你。”
林哲压下来,额头对着她的额头,语气变得有些凶又有些急:“那我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这一次,我不会随意推开你。”
他的呼吸重了不少,滚烫的气息扑在支楚月的脸庞。
一席话承载介体传入她的耳朵,支楚月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停滞,大脑却飞速运转着。
难以置信的喜悦迅速笼罩了她。
而身上的人累极了一半,偏了偏身子,倒在了一边,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二十章
世界静得支楚月可以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震动鼓膜的声音,她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笑意爬上了眉梢。
她躺在床上迟钝地眨着眼问:“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身侧的人呼吸变得很平稳,像是要睡着了,他的疲态在刚刚都释放了出来,躺在床上,小半张脸露出来。
他的嘴巴埋在柔软的床里,声音平缓有力:“嗯。”
支楚月心尖的位置猛地蹦出灿烂的烟花来,心里一下亮堂了,接连着一个月的阴霾全扫空了。
她一下子从床上蹬起来,兴奋地在小小的空地里走了几圈。
最后她镇定下来,趴在床边,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绵软地问:“那我能亲你一下吗?”
林哲顿了顿,整个人僵硬起来,好半响才干巴巴地说:“不行。”
支楚月蛮失落地拉长尾音哦了一声,然后目光又落下来。
这次她换了要求,眼巴巴地盯着他:“那我能抱抱你吗?”
林哲被她炙热直白的眼神盯得不太自在,他偏过头去,语气有些生硬:“不行。”
“我还没有原谅你,支楚月。”
林哲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语气里露出些疲倦来:“你走吧。”
支楚月语气轻快地说:“我知道,我知道。”
“我不能得寸进尺,我要慢慢来,慢慢等你原谅你。”支楚月盘算着,美滋滋地,心情颇好。
出去的时候差点乐得撞到门上,那疼痛的闷哼声听得林哲眉心一跳,但终究是忍了忍,没搭理她。
支楚月委屈巴巴地看了一眼在床上躺着纹丝不动的林哲,心里一半甜一半酸,又酸又甜还带着苦涩。
但终究是好的!
支楚月安慰自己,比以前好了,起码林哲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而不是直接把她赶走。
支楚月昨天喝醉了,今天精神头反而更好了,整个人明媚了不少。
先前支楚月脸上总有一层淡淡的灰霾,但是现在扬起一个笑容来,面目也明亮起来,浑身散发出一些光亮来。
所里的律师都觉得奇怪,程桉和叶静乐来的时候看见支楚月不仅没事,整个人都乐得尾巴翘上天了。
他们的担心不由得全消散了。
程桉笑了笑:“看,小月没事。不过好久没见她这么开心了。”
叶静乐顿了顿:“确实。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以为还会影响她呢。”
支楚月正在喝咖啡,但是嘴角含着笑,那漂亮的弧度一直没下来过。
两人的动静引得支楚月一顿,抬起头来,有些迷惑:“你们两个怎么都过来了?”
程桉走过来,把她的包放在桌子上:“月儿,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包没拿?我和静乐哥担心你担心得一晚上没睡好。”
叶静乐也走过来,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没想到那个赵总人模人样,做起事情来真是连狗都不如。”
支楚月脸上出现了那种呆滞的表情,好半响才反应过来:“静乐哥,你是在骂人吗?”
旁边的程桉笑出声来:“你还没听过静乐哥骂人呢。”
支楚月摇了摇头,崇拜地看着他:“还蛮帅的。”
“那所里的合作是不是要黄啦?”支楚月有些担心,“昨天晚上那个赵总好像最后被打成猪头了。”
叶静乐依旧浅浅地笑着:“算了,和那样的人合作我也信不过,委屈你了小月。”
程桉靠在桌子上,语气轻松了不少:“还想着今天和静乐哥和你负荆请罪呢,没想到我们小月那么厉害,跟个没事人一样。”
“遇上什么好事啦?那么开心?”
支楚月一开始听见他们的话吓了一大跳:“没呢,这有什么的,你们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要对不起也是那赵某对不起我。”
说罢她嘿嘿一笑:“不过我算是懂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觉得我真的是太幸运了。”
程桉好奇地问:“怎么?昨天晚上,应该不是你打的那姓赵的吧?”
“不是。”支楚月转过身去,“是我的梦中情人。”
话音刚落,办公室里的另外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啊?什么?梦中情人?”
支楚月脸唰地红了,骨碌碌地转了转眼,顿觉大事不妙,借口要忙了把两个八卦心燃起来的人撵出了办公室。
八字还没一撇呢。
不能得瑟。
支楚月劝勉自己。
江月月的案件案情算得上简单,只是支楚月没有办法从江月月嘴里得到有用的信息。
她一直重复着公安讲述过的信息。
支楚月叹了口气,想着要见江母一面,两人约了地点见面。
支楚月在咖啡店等了半个小时,江母才姗姗来迟,她脸上流出些倦态,打扮得也不似上次一般光亮。
支楚月顿了顿,不由得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得久了一些。
今天她只是穿了个很简单的黑色大衣,围巾散散地挂着脖子上,脸色有些苍白。
江母也注意到她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开口说道:“支律师,不好意思,来得太赶了,都没有好好收拾自己。”
支楚月收回目光,温柔地笑着:“抱歉,让您不自在了。”
“支律师,这哪儿的话,倒是麻烦你了。”
她顿了顿,语气沉下来:“月月的案子,怎么了?”
“您放心,我会尽力为她辩护,今天约你出来其实是想告诉你一些她想让我传达的话。”
支楚月先前约过江母,只是她看起来总是很忙,腾不出什么时间。
她给江母拨电话,只接通几秒,那头就急匆匆地说:“抱歉,支律师,我这头有些事,走不开,下次吧。”
下次吧。
说着说着居然就拖到了现在,支楚月都见了两次江月月了,还是第一次成功把江母约出来。
“她说让你不要白费力气了。”支楚月顿了顿,斟酌着用词,“大概是让你好好照顾自己的意思吧。”
江母嘴唇颤了颤:“她真是这么说的?”
女人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拿起桌上的凉白开灌了几口,才平静下来,喃喃着:“对,她应该很恨我。”
支楚月坐不住了:“为什么?江妈妈应该很爱她才对,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误会?”
江母痛苦的表情有片刻撕裂,露出些警惕来:“支律师,这些对案件有什么帮助吗?”
严格来说,支楚月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帮助,但是现在江月月嘴不肯松,对她开庭很不利,如果可以从江母身上获取到有用的信息也是不错的。
于是支楚月只能态度含糊地安慰着她:“江妈妈,放松点,没关系的。”
“世界上其实很多事情都是有联系的,就像现在我问你这些问题,看似对案件没有帮助,但是如果结合起来,说不定就是有力的武器。”
支楚月一直抬着眼看着她,看她犹豫痛苦的神情有了些松动。
她继续温柔说着:“关于案件的一切,我是一个字都不会和别人说的,因为这是我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