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棠默不作声。
狱警像是难以启齿，在石头上来回踱着步子。这画面对于沙棠来说，无疑是看他在自己面前转圈圈。
终于，狱警开口了：“前一阵子有尊高贵的大佛路过这里，说……太脏了！就你这里……”他挥挥手，“就这片海太脏了！这不行，得找人收拾……还有你站得这块石头，都是……下面，下面爬满了海藻，你看不见，实在是难看……急需清理。”
沙棠恍恍惚惚。
狱警清了清嗓子：“人间现在有一家大型的妖精生活社区，他们经营得很不错。”
沙棠继续沉默，她并不觉得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继而觉得这狱警的脑子才急需清理。
“现在你得挪地方，你很碍事，我们要大扫除。你站在这里很碍事。”
“你要……”沙棠恍然，“你要把我挪到那个妖精社区去？”
“哦！对！现在那个社区的物业缺人手，所以，嗯……你要去那里，嗯，上班！对，上班。”
“诶？”一道闪电划过沙棠的脑海。
“上班期间属于观察期，如果工作表现好的话，功德积攒够多，上面会考虑给你真正的自由。”
狱警的语气终于自然了许多，语句也通顺了不少。
随即炸雷响起，她这是要——被假释了！
“何，何时？”沙棠浑身颤抖。
“现，现在。”狱警被她传染了，他咳嗽一声，冷静下来，正色道：“有人会去你出现的地点接你，那个人是你的监管人，他会安排你的生活起居，也会监视你的言行。如果你毫无悔改之意，等我们大扫除完毕，我会接你回来。”
“悔改！我从未曾停止过悔改！”沙棠语气坚定，狂喜的内心中忽然意识一个点，她有些失控，对狱警大叫，“可我还需道别！”
“道别？”狱警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情谊有些意外，他走到临天石边，背冲着沙棠，“你要记得多做好事，不然……我不想在苦海，再见到你。”
他说完话，一挥手。
“我不是要和你道别！”
沙棠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人已经来到了凡间的一个十字路口。
监管者
空气有些潮湿，但和苦海上空的潮湿是完全不一样的。
没有咸臭的味道，而是——
这是……树叶的味道吗？
这是……花的味道吗？
这是……草的味道吗？
她环顾四周，并没有见到味精所说的一百多层的大房子。她低头，路的颜色是黑的，路面很硬。味精说过，是沥青把小石子粘在一起。
她向路的远处望去，平整而干净，上面还画着白色的标识。视线往上，是深蓝色的夜空，有一弯新月，还有几颗疏星。
味精说过，人间的城市里，因为大气污染的缘故，很少见到夜空中的星星。但此时她还是觉得很珍贵，因为苦海上空从没有星星，更没有月亮。
她闭上眼睛，感到无比的幸福。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马路上，忽然感觉到闪亮的光芒，随即听到“嘀嘀”巨响。
沙棠睁开眼，看到一个比牛还大的怪兽，瞪着两只超级大眼向她冲过来。
她想都没想，起手劈了一道闪电过去。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人瞬间移动到那个怪物前面，背冲着她将怪物拦下，后背却结结实实地挨了她发出的一击。
怪物后半部分向空中飞了起来，然后重重落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沙棠的手停在半空中，她很快意识到那个怪物应该是味精口中的汽车，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
明亮的路灯下，拦下汽车的人背冲着她抬起手，沙棠看他的动作像是在擦嘴。
吐血了？沙棠看看自己的手，在苦海待了三千年，她已经忘了如何战斗，刚才那一击，似乎用了六七成的力。她赶紧把手放下，往身后藏了藏。
从一旁跑过来一个年轻男人，跑到那人身边，低声问：“怎么样？有没有事？”
那人垂下手，摇摇头，“司机和周围的摄像头……”
他还没说完，男青年接道：“你办你的事，我善后。”
他对男青年点点头，缓缓转身，定了一下，大步流星地向沙棠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