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棠抬头看着他,那一直挂在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消失不见。
“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
“你可能……根本就不觉得……”林望说得很慢,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极力忍耐,“就算你知道了,也不会有那个觉悟,你做过的事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不会明白的。”
林望的表情十分淡然,语气也很柔和,但是沙棠觉得他好像很悲伤。
这是什么情况?她在脑海里拼命搜索着这个人的所有信息,可惜一丁点都没有。
“你是说……”沙棠想,我做过的可怕的事只有屠杀天师堂一件,难道我杀的人里面有他亲戚?
“你杀的人和我没有关系。”林望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
沙棠松口气,可是还能有什么原因?这个林望,她以前见都没见过。
“你能不能和我讲一下,我,也许我可以……”
林望打断沙棠,“所以,你觉得一个人受了伤,可以去向伤害他的人诉苦吗?”
沙棠愕然。
“你觉得伤口长好以后,不管怎样,都不会再裂开了吗?”
林望说话的语速很慢,声音很轻,态度也很温柔。沙棠却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千刀万剐再下油锅煎成油渣的罪人。
一晃神儿的功夫,林望恢复了常态,看着面色极其难看的沙棠,他叹了口气,蹲下身,仰头看着她:“抱歉和你讲这些,是因为……不管怎样,成仙的事就不要想了。为了弥补你做的错事,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老实待着,在这个家里。”
林望微笑着起身,指着右边,“你的卧室在那里。”
“我不想你休息不好,忘记刚才的话。如果睡不着,就用一点小法术。你的法力,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减弱。”
他转身离开,走得很快。出了侧厅,门在他身后“咔哒”一声关闭。
他转回身,两手按在房门上 ,表情痛苦地忍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他缓了口气,抚摸了一下房门,就像在轻轻抚摸某个人的面庞。
责备,质问,惩罚……他设想了好多年再见到她时对待她的方式,见面的一刻,就变成了现在这般的局面。
他走到自己房间里,坐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纸巾,擦去嘴角的血丝。
低沉委婉的歌声若隐若现,像海妖在吟唱着对逝去恋人的怀念。
老实待着
沙棠呆呆地站在侧厅中,海妖依旧唱着婉转低沉的歌,这声音似乎无处不在。她想起刚才林望那双眼睛,她又想起三千年前的那双眼睛。
她从小布的身体里取出灵珠的时候,小布就是这么看着她的,惊愕又悲愤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小布……”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她看了看紧闭的厅门,用力捶了捶胸口。小布怎么可能幻化出人身?它的灵珠已经被她弄丢了……想到这里,沙棠又觉得胸口巨疼。
今天经历的太多,白天还在和味精讨论次元和维度,瞬间被司法天将假释。半夜又来到这幻境般的房子,遇到恍如隔世却又从未见过面的冤家。
沙棠再次捶了捶胸口,走进卧室。被褥柔软如羽毛,沐浴着月光,尚存日光的味道。
也许睡一觉醒来,她还在临天石上,一切都是一场梦。
如果不是,如果醒来后她还在这里,她想,她要问他,他是不是小布。
……
果然是施了法术才能睡着,醒来时已是艳阳高照。映入眼帘的不是苦海上空灰蒙蒙的天空,而是雪白的天花板。
窗外鸟雀飞过蓝天白云,日光灿烂。
沙棠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昨夜给自己下达的任务,她此时认为不容易完成。不知道那句话问出口,会不会惹毛林望。
如果林望真的小布,她怎么向他开口,说她把他的灵珠弄丢了。
正纠结着,林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小棠,醒了吗?可以吃早饭了。”
小棠?是在叫我?沙棠打个激灵。
“马上好!”
她穿上拖鞋,忙不迭地开门。林望正站在门前,嘴角又挂上一丝浅浅的笑容。
“不好意思,还要你为我准备早餐。”身为假释犯的人,为什么要受到这种待遇……沙棠满怀诚挚的歉意。
“还没刷牙吧?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