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一分钟之前已经停止了笑声,刚好结束了一个话题,正沉默着。陈歌突然无理由地大笑,惊得所有人都回头看向他。
陈歌看着众人,笑容渐渐苦涩。
戴教授朝着自己的学生翻了个白眼,用眼神警告他们不准再丢人了。
身在国外,使用网络很不方便。蔺晨一整个白天都在外奔波,直到晚上回到酒店才有机会连上Wi-Fi,点开聊天窗口,都是童烁一发来的消息。
她是个话很多,停不下来嘴的人,今天吃了什么、看见了什么小猫咪都想要和他分享。每次回复,蔺晨的话也不多,很多时候都只是一个简短的“嗯”,但只要这一个字,也已足够让身在北半球的那个姑娘安心许多。
他撑着脑袋看着手机屏幕,时不时回复一些简短的话语,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面前突然窜过一阵风,陈歌急速地从他身旁掠过,一头扎进了洗手间。
“差不多该去吃晚饭了。”蔺晨看了眼手表,提醒洗手间里的人,“戴教授已经去餐厅等我们了。”
隔着一道门,陈歌在洗手间内大喊:“我有点水土不服,你先去吧!我等会儿就来!”
戴老是个两袖清风的教授,尽管每年的项目都能拨出不少的科研经费,但是几乎全被他用在了做研究上,身上那件优衣库的格子衬衫穿了好几年,买起高精尖的器材时却毫不手软。
但是身为师者,带着学生出国做研究,他绝不肯让学生自己掏钱,几乎每顿饭都是由他来请客。
只是……
蔺晨踏入酒店隔壁的一家意大利餐厅,脚步微停滞。
今天的戴老,未免有些太大方了。
“先生您好,请问有预订吗?”
身着黑白制服的服务生向他欠身问好,头顶的水晶灯从极高的天花板上垂坠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鼠尾草清香,穿着正装的男女脚步轻悄地从他身边走过。
他终于理解,为什么戴教授再三警告,不准他穿着卫衣和短裤就出门。
入座之后蔺晨才知晓,今天晚上并不是一次简单的晚宴,戴教授邀请了正在澳大利亚国立大学执教的好友史蒂芬先生一同用餐,而史蒂芬先生身边坐着的,是他那位如花似玉的女儿索菲亚。
索菲亚穿着一条黑色吊带裙,深棕色头发烫了卷,别着一个珍珠发夹。她是欧中混血,刚过十八但已出落成了大美人,五官深邃而精致,眼睛随她的父亲,是海洋一般的浅蓝色。
尽管餐桌上坐着两位国内外顶级的天文科学家,但是大家的话题却一点也不学术,仗着在异地无人追查,肆无忌惮地聊着学界八卦。可聊着聊着,话题就转移到了一旁沉默许久的年轻男女身上。
史蒂芬先生是个身材宽厚的白人,笑起来时极为亲切,像一尊大佛。他望着对面的小伙子,说道:“索菲亚的母亲身体不太好,计划今年回国修养。索菲亚想陪着妈妈一起去中国,正在挑选学校呢。”
索菲亚嫣然一笑,将目光移向了蔺晨,问:“我打算像父亲一样,也学天文系,不知道晨有没有比较好的学校推荐?”
大概外国人习惯只喊名不喊姓,蔺晨听见这一声“晨”,握着汤匙的手顿了一下,擦干溅出的汤汁,不冷不热地回答:“其他学校不太清楚,我只对建陵大学比较了解。”
“那如果我也去了建大,晨会欢迎我吗?”她的热情毫不避讳。
“当然欢迎,如果你能加入,一定会成为建大的优秀人才。”他笑了笑,不动声色地站起来,逃离话题中心,“失陪一下,陈学长到门口了,我去接他。”
陈歌无惧悉尼近四十度的高温,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上还抹了不少发胶。
他刚进餐厅大门便看见了蔺晨,连忙抓住对方的袖子,紧张地问:“我是不是来太迟了?会不会给索菲亚留下不好的印象啊?”
“你知道那位教授的女儿会来?”蔺晨抬眼看他。
“当然知道啊!”陈歌理了理领带,“去年有个学术会议,她跟她爸一起来参加了。只因我在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从此再没忘记她容颜!”
“这样啊……那有件事你知不知道?”蔺晨转了转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今天这顿饭,就是为了撮合你和索菲亚才办的。”
陈歌瞪大了眼睛:“真的吗?我、我、我……和索菲亚?”
“是啊。”蔺晨脸不红心不跳地点了点头,“等会儿过去了,你跟人家讲讲话。女孩子,毕竟还是有些害羞的。”
陈歌难以置信地握紧了拳头,点头如捣蒜。
这并不是索菲亚第一次接触蔺晨。
早在去年春天,她替父亲将论文翻译成中文,在中国的期刊上发表。这篇研究文章收到许多积极的反响,却有一个还没毕业的本科生跳了出来,指出了文章中的一些错误。
受母亲的影响,索菲亚的中文水平很好,但是和土生土长的中国人相比还是差距不小。再加上她年纪本也不大,长句的翻译文法仍然有所欠缺,一些复杂的句子并不能翻译得很通畅,但是基本也都能看懂。
偏偏那一次,中心段落的状语位置没能按照中文的习惯摆放,导致整个句子被引向了全然不同的意思上,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她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并且记住了那位本科生的名字。今日偶然听说戴教授的一位学生也叫蔺晨,特地盛装打扮一番,要来看看这一位是怎样的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