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时极度混乱,除了兴奋的粉丝外,现场不明真相的路人也纷纷举着手机凑热闹,而蔺晨这种只想离开此地的人反而被卡在人群中间,进退不得,方圆二十米内陷入一片谁也移动不了的死水潭。
“别挤了!别挤了!”有不少受不了的粉丝开始大喊,却并不能起到什么实际的作用。
蔺晨眉头拧成了结,很担心这样下去会出什么事故。
而事实也正应验了他的担忧。
不知是不是因为长时间举着相机,某位站姐忽然双手打软,板砖一样沉的单反相机猛地往地上砸去。相机就是站姐的命根子,她想也不想便蹲了下去,用身体护住她的宝贵机子。
“让一让!”
摔倒在地之前,她大喝一声,周围的群众受到惊吓,下意识地退让开一点距离。只听得“扑通”一声,这位站姐跪倒在地。
四周突然陷入了寂静。
蔺晨的位置距离事发现场很近,加上他个子高,视野良好。他顺着喊声看过去,只看见一张因意外而惊恐到变形的脸——是他熟悉的模样。
这位站姐不是别人,正是逐星站的皮下、蔺晨的女朋友——童烁一。
童烁一跪地时紧闭了双眼,并不知道四周发生了什么。再睁开眼时,见到的第一个画面却不是拥挤的人群,而是一双帆布鞋。这鞋上印着一个硕大的品牌logo,是某品牌的当季限量款。
童烁一骤然心悸,缓缓抬起头,看见了宣遥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她竟然在机场摔倒了。
她不仅摔倒了,还摔在了“爱豆”的面前。
宣遥见这位站姐满面呆滞,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没、没事!”
童烁一张口就答,似乎是想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扶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可膝盖处遭受了重击,小腿刚刚挪动便锥心般地疼起来,她眉心一拧,又重新跪倒在了地上。
宣遥离她极近,对方痛苦的表情尽收眼底。大约是心疼粉丝,他原本双手插袋,此刻却突然抽出了右手,朝着童烁一的方向缓缓地递了过去。
“不!不必!”她下意识地表达了自己的抗拒,面对偶像施加的好意,她却如见了鬼一般惊恐,“我自己可以……”
童烁一咬紧牙关想直起腿,起身还不到二十厘米,又猛地摔了回去。
她根本站不起来。
还好今天戴了口罩,宣遥诧异的表情才不会暴露得太明显。他的右手僵在空气里,欲进不能,欲退有愧。
一时间,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场面很是难看。
“起来。”
童烁一垂着头,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在她几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之时,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蔺晨的声音,像一架她等待已久的航班,降落在了这片机场。
趁着人群都在发愣,蔺晨快速地突出重围,冲到被人群包围的女孩身边,托着她的肩和双臂,扶着她缓慢地站了起来。
“麻烦让一让。”蔺晨铁青着脸朝向人群发令。
围观群众这才从方才的意外中缓过劲儿来,主动地为他们开出一条道,目送着他们步履蹒跚、渐行渐远。
很快,周围的站姐们恢复了拍照,路人们凑够了热闹才想起来自己还要赶飞机,慌忙退出了人潮。
兴许是今天太冷,宣遥收回右手,在厚重的羽绒服口袋里捂了许久却仍旧冰凉。口罩之后,他的下嘴唇被咬出了一道牙印。而镜头之下,他的皮囊仍然完美无瑕。
蔺晨在生气。
尽管他小心谨慎地将童烁一送去了医院,将医生叮嘱的一大堆话都清楚地做了记录,忙前忙后的买药、买火车票,搭乘着当天的末班车一同回了建陵。
但是他一路的沉默和僵硬的面容都暴露着一点,他很生气。
到达建陵时已经很晚了。初春乍暖还寒,夜间的气温仍然与冬日无差。他们打的出租车还在几公里外,蔺晨扶着童烁一坐在路边的长椅上,静静等待着。
“好疼哦。”童烁一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男朋友,“感觉我的腿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
蔺晨侧头瞥她一眼,不冷不热地嘲讽:“现在才知道疼,早干吗去了?”
他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几下,声音突兀。他只打开来草草看了两眼,也不做回复便搁在了一边。
顿了顿,蔺晨又问:“宣遥想扶你起来的时候,为什么要拒绝?”
回想起机场的那一幕,她仍然心有余悸,低下头叹了口气,说:“其实我挺高兴的,还好他最后把手收了回去。”
“为什么?”蔺晨皱眉,“他是你偶像,难道你就不想……”
“让宣遥觉得我很可怜,亲自扶我站起来,然后我感激涕零,发微博说‘天啊我竟然和宣遥发生了肢体接触’?”童烁一替他把话说完,抿了抿嘴,“你不觉得如果这样的话,我会变得更卑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