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长大着嘴巴，“他从没跟我说过。”
梁之琪耸了耸肩，“他就是这样的人，挺冷的有时候，像警匪片里的人似的。”
姜宁乐了，“那他到底是警还是匪？”
梁之琪思考了片刻，悄声说道，“还是警吧，背地里说人家像匪，怪不礼貌的。”
姜宁笑了，赞同地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电脑资料。
梁之琪依然转着笔没停，她转着笔边发呆，最后笔没拿稳，“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她没拿起笔，还是看向了姜宁，“要不，你中午跟我去一趟机场？周川今天中午就要离开雁城了，送送他。”
姜宁再次惊诧地转过头来，嘴巴张得更大了。
周川怎么也没想到，那次咖啡馆一别后还能见到姜宁。
他办完值机后，看到梁之琪身后的姜宁，登时顿住了。
“嗨。”姜宁打了个招呼。
周川朝他微微点头，然后看向梁之琪。
注意到周川的视线后梁之琪心虚地笑了笑，“这不一起上班吗，就一起过来了。”
“你要离开雁城了？”姜宁看向周川，眉头微锁，“难道是因为……”
周川轻轻摇了摇头，“我去常市是要去朋友那学习更多的技术，然后合作开更大的店。”
“那就好。”姜宁这才放松下来，“恭喜你啊。”
周川笑了，梨涡挂在嘴角，“我得谢谢你啊。”
“谢我什么？”
“那年你不光牵了条狗救了我。”周川不自在地挠了挠后脖颈，“你知道我喜欢弄这些车后，还认真地告诉我可以去城里认真学技术，然后自己出来干。”
周川认真地回想着那年姜宁说的话，“你说什么‘城市有更广阔的市场，以后能更好地照顾好奶奶’，然后我还真去了，跟了几个好师傅学习，如今也越做越好。”
姜宁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当时也就是那么一说。”
周川却格外认真，“那我也得好好谢谢你，那个时候我只知道待在县里找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
姜宁听了点了点头，“那现在这样真是再好不过了。”
“是啊。”周川轻轻松了一口气，“还可以有很多能去做的。”
梁之琪也附和道：“那祝你以后万事顺遂，财源滚滚！”
周川笑了，“你这搞的像是我不会回来了，我这边还有店呢。”
“那……”梁之琪抬头想了想，“祝你凯旋而归！这里还有一堆流浪狗等你照顾呢。”
说着梁之琪朝周川伸出了一个拳头，周川一看就也默契地伸出了拳头，两个拳头在空中轻轻一碰。
周川和梁之琪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就要告别了，姜宁和梁之琪目送着周川进安检。
在即将进安检的时候，周川停住了脚步，原地停了几秒又走了回来。
他看向姜宁：“我第一次见宋乔阳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他的手机桌面，是一张青桥带着彩虹的风景照，我想应该是你拍的。”
姜宁讶然，她回想片刻，是隐隐约约记得在青桥那几年，听过心理医生的话要和外界多少进行一些沟通，一声早安晚安，或者是一张照片都可以。
于是，她经常拍青桥的一些花花草草发到群里，彩虹的照片应该就是那时候拍的。
“我想你和宋乔阳……”周川没把接下来的话说全。
姜宁轻轻一笑，“我喜欢他。”
周川顿了顿，旋即一笑，“那就好。”
“那再见了。”周川说，“祝你幸福。”
“再见。”姜宁也笑了，朝他微微点头致谢，“你也要幸福。”
周川又跟梁之琪打了个招呼才真正进了安检。
看着周川进安检排队的背影，梁之琪跟旁边的姜宁说道：“你看得出来我喜欢周川吗？”
姜宁其实并不意外，她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一些，“能看出来一点点。”
“那他为什么看不出来呢？”梁之琪却微微叹了口气，“他真的不喜欢我吧，你拒绝过他的事他都能跟我说。”
姜宁愣住。
“他被拒绝那天找我出来喝酒，说了一些。”梁之琪摇了摇头，感慨道，“把我当成了兄弟了啊。”
姜宁不再说什么，轻轻拍了拍梁之琪的肩膀表示安慰。
“没事，都多大的人了，不太难过。”梁之琪朝姜宁骄傲地扬了扬头，“这个不行那就下一个。”
姜宁笑出了声，赞同地说道：“对！”
两人相视一笑。
姜宁回到办公室后做完手上的一些活后就翻了翻自己的手机记录，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那张有彩虹的青桥的照片。
好在以前都小心地存了起来，手机换了几次也没丢失。
找那张照片的时候，姜宁翻看了以前拍的好些照片，无数的记忆涌入脑海，除了青桥的一些花花草草，大多是高中一些搞怪的照片。
有趴在课桌上打瞌睡被姜宁画了鬼脸的泮子，在操场上拿着扫把追着泮子打的于然苒，站在课桌前傲娇地斜视镜头的李嘉漾，还有运动会上难为情地对着摄像头比耶的宋乔阳。
姜宁翻着这些照片，伴着以前肆意莽撞的青春记忆，姜宁不自主地扬起了嘴角。
她退出软件看了看时间。
下午她问了泮子衡宋乔阳落地雁城的时间，现在还有一个小时。姜宁不想再等到明天再去告诉宋乔阳自己想说的了。
她想今晚，就在今晚吧。
临近下班，姜宁看了好几次手机。
终于到点了，办公室坐班的人开始收拾东西了。姜宁迅速收拾好东西，悠悠地走到门口，一出门就快速地往楼下跑，拦了一辆的士去宋乔阳家。
宋乔阳飞机一落地就打开了微信，这几天他总是时不时打开微信看一眼，就怕漏了什么信息。
看到没有想看的信息后，他收起手机，打车去了黎知燕家。
今天一大早，宋乔阳还在开会，黎知燕就发消息让他一落地就去她那吃饭，说陈瑞民钓了一条大鱼回来。
宋乔阳一到黎知燕家就闻到厨房飘来的香味。
他放下行李，进厨房和陈瑞民一起收尾，再吃完饭就已经八点多了。
“你今天怎么了？给你做了大餐还食不知味的样子？”黎知燕切好苹果递给坐在沙发上的宋乔阳。
宋乔阳坐在沙发上，手机打开着微信，他正斟酌地发消息给姜宁约着明天见一面。
听到黎知燕的话，宋乔阳插了一块苹果塞进嘴里，“没事，刚下飞机有点累。”
黎知燕不再说什么，和陈瑞民一起收拾厨房去了。
宋乔阳还坐在沙发上看着微信发呆。
突然微信发出一声提示音，给宋乔阳吓得一激灵。
是泮子衡发来的消息，宋乔阳点开来看。
[怎么样？你俩现在谈好了吧！]
[？]
[你没跟姜宁在一起？]
[没有啊，我想明天约她。]
[不对啊……]
隔了不久泮子衡又发了消息，[她今天下午还问我你什么时候到啊，我以为她给你准备什么惊喜呢问我这事，你是不是没回家？]
宋乔阳一顿，倏地站了起来，马上跑到门口穿鞋。
黎知燕和陈瑞民听到大动静纷纷探出脑袋看向宋乔阳。
“诶诶诶你这么着急忙慌的去哪？”黎知燕喊住宋乔阳。
宋乔阳抬头，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紧锁，焦急地看向陈瑞民：“陈叔，借下你的车钥匙。”
姜宁一下班就跑到宋乔阳家蹲着了，她一边在楼道来来回回地走动一边在心里打着腹稿。
一想到等会儿见到宋乔阳的情景，姜宁心脏跳动得更快了，甚至都要忘了呼吸，于是她来来回回走动得也更快了。
她等啊等，等到天色渐黑，等到楼下路灯亮起，等到自己饥肠辘辘，也没有等到宋乔阳回来。
她站在宋乔阳家门口无聊地前后踮了踮脚，最后等到隔壁邻居下班回家，再出门散步，姜宁还是蹲在宋乔阳家门口。
快八点半了，宋乔阳还没回来。
看着邻居来来回回看自己的眼神，又看着身后宋乔阳家紧闭的大门，姜宁觉得宋乔阳应该还在忙工作，于是决定还是回家好了。
从便利店买了三明治出来，姜宁打开手机微信，点开宋乔阳的对话框，开始打字约宋乔阳明天出来见面。
姜宁一边走一边看着微信，最后走到街心公园，走到一条长椅上坐下。
她低头边吃三明治边看着微信挠挠头，斟酌着该怎么说才好。
姜宁敲打着键盘，反复斟酌着该怎么说才好。
突然，她听到身后远处的草丛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姜宁站起来向后看去。
夜晚视线不清晰，那一块也没有路灯，她隐隐约约地透过层层植被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弓着腰在干着什么，然后那个男人似乎还从下方扯出了一块衣料扔到了一旁。
看着远处黑影的动作，姜宁陡然顿住，一股电激似的酥麻感从脚底向身体躯干冲击。
她看着远处微微发抖，全身透漏出一股凉意。
那早已远去的黑暗记忆再次在脑海中涌现，向她袭来。
第30章
根据检察机关在2017年-2019年三年间起诉相关侵犯未成年人犯罪的统计数据显示，遭受侵害的未成年人数已经超过三万，而权威教授解释，儿童隐案比例高达1:7，即1起儿童性侵案被揭露的背后，有7起必然不为人知；
根据2020年性侵儿童案例报告显示，仅全年媒体公开报道的受害儿童人数就达到了845人，熟人作案占比高达74%。
至于成年人性侵案受害者人数，更是数不尽数。
姜宁是在之后逐渐长大的日子里才明白那件事意味着什么。
当她在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段记忆就像是一块玻璃摔在地上，她的脑海里只残留了零星碎片。
那是一段姜宁曾经反复回忆的记忆，她企图从记忆中找出任何瑕疵来证明它的不存在，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南柯一梦。可是事与愿违，事实就是这么发生了，她逐渐将记忆碎片像拼图似的拼凑完整。
那天午后阳光正好，姜宁一个人在大院里玩耍，那个住在姜宁家隔壁一栋的邻居大哥哥走了过来。
“想去我家玩吗？”他说。
“玩什么？”姜宁问。
“你跟我去就知道了。”他笑着说。
然后是嗞哑作响的木门，姜宁觉得屋内好暗好阴冷，明明外面的阳光那么大那么亮。
他拿来了一包蕃茄味饼干给姜宁，姜宁撕开包装吃了一根。
然后，他拉紧了窗帘，走到了姜宁的身前。
“我们来玩游戏吧。”他说。
再然后，他把姜宁的裤子脱下来了，一只手在姜宁下方抚摸。
那一刻所发生的，姜宁也说不清楚，只知道那股奇怪的异样让她并不开心，这并不好玩。
“今天发生了什么不要告诉你爸爸妈妈哦。”
“为什么？”
姜宁看到窗帘并没有拉紧，透过窗帘的隙缝，她还是能看到午后强烈而温暖的光芒。微风轻轻拂过，草木摇曳。
她透过隙缝，还能看到无比熟悉的自己家的阳台，阳台上还晾着一件粉红色的小裙子。那是昨晚姜宁喝牛奶，不小心打翻了牛奶杯，牛奶撒了一身，也打湿了她心爱的小裙子。
妈妈只是捏着她的鼻头无奈地说了声：“你哦，尽给我惹事。”
阳台上的那件小裙子随着微风也在轻轻摇摆着。
“不为什么。”那个人说
姜宁没再说什么，那人把她裤子拉起穿好后，她就快速离开了那间屋子。
明明时间尚早，她却不想呆在大院玩耍了，她懵懵地回了家，手里还握着那包还没吃完的小饼干。
晚上爸妈回家，妈妈带她洗澡。
洗到下面的时候，她说痛。
妈妈说为什么痛？
然后姜宁说出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
接着，她看到妈妈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洗手间，喊了爸爸的名字，再然后，姜宁就躺到了医院的床上。
再然后，杜芳和姜国斌牵着她来到了一个饭店外。
杜芳进去了，姜国斌却牵着姜宁站在外面。
没多久，里面传来了一个陌生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玻璃杯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爸爸，里面在干什么？”
姜国斌只是轻轻摸了摸姜宁的头，牵姜宁的手握得更紧了，他说：“没什么，妈妈在处理一些事。”
回家的时候，姜宁好困好困，她被姜国斌抱在怀里，在姜国斌走路轻轻的颠簸中，她舒服地睡着了。
后来回到家，在楼道里，她在爸妈的声音中睁开了眼皮。
姜宁看到站在自己家门口的宋乔阳，她这才想起来，今天本来还要跟宋乔阳一起玩的。
可是她现在好困，她懵懵地朝宋乔阳招了招手，然后回了家。
那天以后，她却再也没有看到过宋乔阳。
姜宁永远地离开了大院。
姜宁曾经有过无数次的费解。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成为了那百分之几十的概率中的一个？这是命运给她的考验吗？
曾经某一天下午放学，姜宁站在如海的人流中，看到所有从她身边经过或者向她迎面走来的女生，姜宁有一刻恍惚，她有种想强烈窥窃他人人生的欲望。
她们是快乐的吗？是健康的吗？是顺遂地长大的吗？
姜宁明白，她和她们是一样的，又是不一样的。
“想什么呢？”那时宋乔阳走到她身边轻轻地问。
“就是，放学都不积极。”于然苒跑过来搂过她的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