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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公园离开,差不多也到了晚饭时间,两人在附近找了家日料店,随便点了些东西解决了晚餐。
“那笔钱,我会还你的,但可能会比上一次迟一些,毕竟不是小数目。”临近关薇家时,时春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这番话。上次的钱,因为事先在戚卫礼那里的预支,加上后来比赛的奖金加起来,不久前才刚还清,可哪知又欠上了。
“不用太着急的。”料到时春会提这件事,牧休言倒也没有拦着。
将时春送到之后,牧休言在车里独自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他其实很想拉住时春,说出自己心底一直叫嚣的渴望,但是他担心时春还未将心结解开,所以这时候不纠缠不强求,就这样由着事情慢慢发展也许最后能开花结果。
05
立夏之后气温日渐升高,虽然不情愿,但时春还是告诉母亲已经给了宿父一笔钱,母亲那边不过稍稍回应,告诉她听到了,彼此对那男人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时春和牧休言算不上刻意的见面,偶尔在学校遇到会顺路走上一段,周末有空牧休言也会约她出来吃个饭,但不会很频繁,彼此还是保留了许多的独立空间。
这个学期眼见着也快要结束,时春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图书馆,牧休言知道她的情况,偶尔会去图书馆转转,却绝不打扰。
这天,时春从图书馆回去,正好撞到邵南行从关薇那儿离开,可能是和关薇吵架了脸色并不好,时春和他打招呼也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把邵学长怎么了?”时春一进门,看见坐在沙发上狂吃东西的关薇,关心地问。
关薇愤愤不平地转向她,看上去明明一肚子话,却在最后停住。
“没事。”
看她那小样,时春装作不屑地冷哼一声,挨着她旁边坐下,挑了颗看上去很满意的草莓塞进嘴里:“藏不住事情就不要逞强,你这像是没事?我看事情恐怕大了去了。”
犹豫之后,关薇还是说了出来:“上海那边的出版社邀请他过去当编辑,福利待遇都比桑中这边高很多,可你也知道,我家好不容易托关系让我进了桑中师大附中,这一下怎么可能跟着他过去?”
“异地恋也可以啊,当初你不是还说,不急着和邵学长结婚来着。”
“就是不急着结婚才更加不能够异地恋!邵南行又不差,过去之后我哪放心啊。”关薇郁闷地一直往嘴里塞东西,开始两人都已经说好一起留在桑中,前两年各自可以专注工作,等有钱付首付再准备结婚。可现在这样,过上几年,两人工作都定下来,到时候,谁跟着谁走都是问题。
这些问题时春倒是从来没有思考过,她和牧休言之间的所有事情在一开始就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她连想的机会都没有,就更别提操心了。这时候,时春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安慰似的拍着关薇的肩:“你就是瞎操心,就算不放心,恐怕也是邵学长对你吧?”
“事情能那么简单就好了。”关薇惆怅地叹了口气。
时春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烦恼的关薇,心疼地抱了抱她:“干吗把自己弄得那么纠结,和邵学长说清楚不就好了?”
关薇挤出一个敷衍的笑,没有往下接话,她现在很乱,一些计划的事脱离了预计的轨道,事情就瞬间变得麻烦起来。
卞和果真打算回桐湾。时春从戚卫礼那儿听到消息的时候,卞和已经去桐湾了。最近这段时间,他的失眠好了很多,如果只是回桐湾休养一段时间倒是好的,但他却打算开个心理诊所。
这些事情,时春谈不上有什么意见,自然也就由着他,虽然出过那样的事,但她还是相信卞和能够照顾好自己。
放假前的最后一个星期,时春在图书馆撞见邵南行,他因为毕业的缘故在办一些手续,见到时春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但是时春看他好像憔悴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恹恹的。
想来也是因为关薇的事,时春决定去找关薇谈谈。
关薇今天在学校有课,只能去学校等。时春将地点定在了学校旁边的奶茶店,下午没有什么人,她要了两杯奶茶坐下来后才给关薇打电话。
关薇答应得很爽快,大概是正巧没课,不然她估计连电话都不会接。
等关薇一到,时春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你和邵学长还没有说清楚?我今天看到他,并不怎么好。”
“你就当是我期末太忙,没空理他吧。”关薇拿过桌上的奶茶,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才不情不愿地说。
时春不安地皱起眉头:“你们吵架了?”
“算是吧!”
“邵学长铁了心打算去上海?”时春略带怀疑的语气,以邵南行对关薇的宠溺程度,显然有些不可能。
“没有。”关薇摇了摇头,好像更忧愁了起来,“现在是他要放弃那边的机会,留在桑中,可他妈妈是什么人啊,平时对我也就勉为其难地敷衍,要是知道邵南行为了我放弃那么好的机会,以后还指不定给我什么脸色呢。而且,他这样做,我也觉得是自己在拖累他。”
“那你想让邵学长怎么样?陪你又觉得自己拖累了他,走了又不放心。”时春有些愤愤不平,“总得有个人需要牺牲吧?”
关薇忽然变得特别正经,盯着时春,正色道:“你真觉得靠着牺牲换来的爱情会长久?”
时春一下答不上来,感情的事,没人能说出个绝对,她只得无辜地看着关薇,抿唇思索着。
“如果他为了我没去上海,那万一以后发生什么情况他后悔了,错不是就全在我身上了吗?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应该互相都问心无愧,才会觉得值得吗?”关薇说道。
问心无愧?时春忽然有些茫然,这才是她和牧休言走到这一步的原因吗?因为彼此都觉得有愧于对方,所以一旦对方提出任何一个条件,都觉得没有拒绝的理由,哪怕是离婚。
她看着关薇,一下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其实关薇比她想的要透彻得多,她为了不受伤害所以躲了起来,而关薇连未来许多年后的长久都考虑了进去,所以才不会允许偏差吧。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如果关薇真的要和邵南行分手,不说别的,她也觉得可惜吧,明明两人那么要好。
关薇摇了摇头:“不清楚,但绝对不是现在这样。”
如此,时春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不过她想关薇其实已经想好怎么做了,不过是现在还在拧巴着,等关薇想通了就好。
06
放假之前,时春去了一趟先前和牧休言的新房,之前搬出来的时候匆忙,好些东西都还留在那儿,正巧暑假开始就要正式去瑞方工作了,有些资料也需要事先搬到办公室去,剩下的就直接寄回桐湾吧。
牧休言那天正巧没事,就顺带载她去了瑞方,完事后,她请他吃了一顿饭,倒是算得清清楚楚。
关薇和邵南行的事情给了时春不少提示,不过她和牧休言现在这样倒也没有什么不好,慢慢地寻着时机对了,再谈别的也不是不可以。
暑假开始之后,牧休言自然也就闲了下来,时春却投入正式的工作,每天必须八小时待在办公室,偶尔戚卫礼出门,她还要负责开车,明明像是靠着关系进去的,却没见有半点好处。
听说戚卫礼当年在国外发生过交通事故,因为同行朋友的去世导致不敢接触和车相关的东西,他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卞和,经过治疗后,能够坐车却还是不敢开车。人无完人,不过时春倒是自然地接下了司机的活儿。
卞和的心理诊所正式营业那段时间,时春正巧跟着戚卫礼在外地出差,等回来的时候,卞和的诊所已经进入正轨。
两人打算抽个空过去一趟,顺便聊表祝福,照着地址找到诊所,果然没让她失望,地点选在桐湾一处比较僻静的老城区。
房子还是小院式的,院子里已经翻新种上了栀子花,估计明年就能看见花开,房子被重新粉刷过,整个风格看上去洁净自然,让人一进去就觉得舒适,是卞和给人的感觉。
刚踏进门,时春就发现屋里比她想的要热闹得多,只听见卞和很无可奈何又颇为头疼地在教训人:“当初不让你来,你非在这外面守了半个月不肯走,现在就不要嫌无聊。”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陪我去看新上映的电影?”小姑娘倒也不甘示弱,“明明就一点都不忙。”
“我不忙就非要去看电影?”
“那当然了,这叫互帮互助。”
倒是第一次看见哪个小姑娘让卞和这般没辙,时春和戚卫礼对视了一眼,似笑非笑地走进去:“卞和,看来还是桐湾适合你。”
“时春姐姐!”那小姑娘看到时春立即惊呼。
“我们见过?”时春笑着反问。
小姑娘毫不怯场地甜甜一笑:“我在卞医生的电脑里见过啊,顺便从卞医生那儿知道了你的名字,算起来也是认识吧。”
时春诧异地笑笑,难得卞和这里有个这么可爱的小丫头,倒是省了她担心卞和一个人。
时春过来,卞和自然也就直接下班,本来这边刚开始也不忙,他热情地招呼着两人出去吃饭,完全忽视了一边被冷落的嘟着个嘴的小姑娘。时春看了看因为不能去看电影而难过的小护士,干脆提议先去看场电影,反正影院附近有吃的。
这样,卞和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由着时春安排,戚卫礼倒是看出了时春的心思,笑着竖了个大拇指,其中深意不明而喻。
整个一下午,耳边全是小姑娘的各种声音,倒也没有因为第一次见面而有所拘谨。
因为时春和戚卫礼还要回桑中,也没久留,吃了个饭就赶了回去,出差回来之后还有一大堆事情,足够时春加班熬几个夜的。
牧休言打电话邀请时春去看话剧,是在新学期快要开学的时候,时春多少还是有些惊讶的,这段时间,和牧休言虽然时不时地通电话,但是像这样主动约出去,还是从未有过的。
“堂姐拿来的,说是领导的侄女正好在话剧团,拿了一堆票给她们,正巧她在军区看不了。”牧休言一本正经地解释,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正好两张,又恰好没有别的人选,所以才这样决定,理由倒是选得恰当。
难得牧休言这么隆重地邀请,拒绝也说不过去,时春只好应下来:“什么时候,到时候直接去找你?”
“周六下午三点半开始,看完差不多可以吃晚餐。”
“那你发短信给我,我怕忘。”时春一边修改着图纸一边说。
牧休言果然是行动派,电话挂了不到半分钟,一条短信就直接进了时春的手机。时春看了看,脑子留了个印象,又开始工作。
为了周末能够赴牧休言的约,看来这个星期是没有偷懒的机会了。
时春觉得戚卫礼之前给自己的安排全都是假象,当初在学校的时候,一个星期都不过是几张图纸,现在一天下来反复修改的一张图纸就已经让她忙得晕头转向。以前都是戚卫礼说要求,做完就可以,现在戚卫礼干脆直接让她和客户联系,那些云里雾里挑毛病的,让她有时候都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
戚卫礼难得看见时春这么努力,忍不住打趣:“什么时候太阳也从西边出来,我们家小助理都变成小蜜蜂了。”
“这张图纸,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对方是这么要求的?”时春郁闷地瞪着戚卫礼,义愤填膺的样子。
“对方说要求的时候,你不也在?”戚卫礼浅笑着反问。
时春委屈地撇着嘴:“我哪知道他说的大概五个平方米的空间是在摆完东西之后。”
“所以啊,他们没有学过设计,没有人会像书上一样告诉你长宽高,也没人会欣赏你所谓的艺术,他们只会觉得自己看着舒不舒服。”说着,戚卫礼敲了敲时春的头,“小孩,还是慢慢学吧。”
时春在周末起那么早,倒是出乎了关薇的预料,这段时间,两人还是住在一块,不过房间从之前的一室换成了两室。
“我没做你的早餐,不是说不到十二点不用叫你起来的吗?”关薇躺在沙发上看书,看见时春这么早从房间出来颇为讶异。
“不用,我等下自己找点什么吃的就行。”时春扫了一眼关薇,转身去洗手间。
时春从洗手间出来,在冰箱翻了个苹果一边啃着一边回了房间,关薇见她好半天不出来,好奇地推门进去:“你要去约会?”
本来在犹豫应该穿哪件衣服的时春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拍着胸脯转过来抱怨:“用不着吓我吧。”
关薇不介意地找了地方坐下,指着衣柜里的一件白色小短裙:“穿这件吧,牧休言保证喜欢。”
没料到关薇一下就看了出来,时春的脸瞬间红通通的,却还是嘴硬:“你怎么这么确定我就是去见他,何况我见他也没必要打扮吧。”
关薇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哪知道啊,就是想告诉你,你穿那件好看。”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好好出去看书吧,人民女教师。”时春不耐烦地将关薇推了出去,她明明只是不想迟到而已,怎么到关薇那儿就成了迫不及待出去约会呢……何况和牧休言这样,也算不上约会吧。
虽是这样想着,但时春还是穿了关薇说的那条裙子。
虽然已经告诉时春时间地点,但牧休言还是提前在小区楼下接她,看到时春的时候,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这些天,他没有刻意地和时春走多近,两人保持着一个相对舒适的距离,平常地交流。
考虑到两人先前确实有些太过强求,现在这样倒是挺好。有什么高兴的事,做个一两句话的分享,烦了也是两句抱怨,不会太多,却恰到好处。
从小区离开,两人直接去了剧院。
牧休言的时间卡得刚刚好,两人到达之后,正巧排队进场,话剧是经典剧目曹禺先生的《雷雨》,时春在上学那会儿学过,不过真正在剧院看,倒是头一次。
话剧一开始,时春便被里面的气氛给感染了,整个过程中,都是静静地看着这出戏,说不上感动,却是很认真的模样。
结束之后,两人选了家露天的餐馆吃饭。
太阳已经沉下去,在天边留下一处火烧云,对于牧休言今天的行为,时春没有好奇地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