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四肢健全,也没磕着碰着的皮外伤,用得着轮椅?
护士犹疑:“真的要?”
……
要个屁!
茹景心潮澎湃,面上浅笑着从牙缝里生生挤出字眼:“谢谢,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他扶着我就行。”
护士神经病一样瞅她,简直莫名其妙的女人,没事儿拿自己折腾。
转眼到席知恒面前态度温和:“还有别的要帮忙吗?”
席知恒摇摇头,素来疏淡的唇瓣扬起微末的弧度,他自觉让道给护士,随即去撑住茹景的手臂。
握在掌心软软的又些许硌手,没几斤肌肉,也就嘴上能放狠话撂倒人。
“走快点,医生忙着呢,别耽误时间。”茹景不想再被护士冒着酸水的目光看,酸得她都起鸡皮疙瘩了。
席知恒的手一扶住,她立马用空出来的另一条胳膊搭在他手上,连拖带拽地往前走,逃离现场。
说是连拖带拽,实际上席知恒让着她,他身高腿长,一步抵得上茹景的两三步,何况茹景还胃疼,步子更小。
“你站我侧后面一点,自己招来的桃花自己挡,我可受不了女人的醋味。”
茹景幽幽地说道,还不忘调侃,“再浓点儿,直接变硫酸。”
说着,她一把推开红色木漆门,撒开他的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想也没想便说:“医生,我心肝脾胃肺都疼得厉害。”
医生是个五十多岁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听茹景形容,镜片后的眼睛笑眯眯:“瞧出来了,气的。”
“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别人捧着都怕摔了,你倒挺硬气,直接给姑娘气到医院。”医生瞥着位于茹景身后的高大男人,低头笑言,“也不怕人跑了。”
闻言,茹景心底是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她脖子一卡一卡地转向席知恒,细眉拧成川字:“他?男朋友?有这种男朋友早分了。”
谁的大脑不好使,留着过年?
席知恒没反驳,只觉得耳边吵闹,他温温淡淡的眸光落在她发顶,将话题拉到正题上:“医生,她疼很久了。”
他不想浪费时间在无谓的斗嘴上,于他而言无意义。
医生见怪不怪,耸耸肩,随后问了茹景一些基本的问题,检查过后确认是急性肠胃炎,要留下来挂完三瓶点滴,过后复检。
茹景一听,顿时头疼:“吃点药就可以,用不着挂点滴那么麻烦。”
堆积如山的事情还没处理,她哪有闲心在医院里无聊地输液。
速战速决,茹景义正言辞从嘴里吐出字眼:“医生,你就开一些西药,带回家吃方便。”
医生不太高兴地看茹景,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都不拿身体当回事,要钱不要命?
他张了张嘴,想给茹景说些有建设性的话,男人锋劲的声线打断他。
“输液室往哪边走,我这就带她过去,谢谢医生。”
语里充斥着不允反驳的意味。
茹景:“你有病?想输液你输液去。”
席知恒无视她,漠然的目光看着医生。
医生打量了下小伙子,对他点点头:“出门直走二十米,向右拐。”
这才有点像男朋友的样子,该强势的时候强势,才能给姑娘安全感。
“不是,医生你听他的干嘛?是我生病又不是他生病。”
医生斥她:“这就是你不懂事了,要爱惜身体,你男朋友都知道。”
说罢,起身去拉开诊室大门,主动将他们送出去,仿佛是在送什么烫手的东西。
头次看病被医生赶出来,感到无语的茹景:“……”
静默一会儿,茹景望着再度搀扶着她的席知恒,呛道:“你这么贴心你未来女朋友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吃醋怪你啊?”
扶住她臂膀的大掌改为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很紧,她试着挣脱了下,结果失败。
他不言,眸色却悄然沉下来。
她气呼呼地鼓起脸蛋,用空出来右手去掰他的手指头:“席知恒,我们的合作可不包括这一项,我也用不起你这种身价的大人物,你可以松手了,我让我秘书来接我。”
茹景的那点力气根本无法撼动男人的力量,何况男人一旦动了心思要做什么,她其实毫无反击之力。
“你似乎忘了,有人让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得对得起这称号。”
席知恒眉梢抬起,于她的一声惊呼中抱起她,抬起长腿往前直走。
“你——”茹景羞愤不已,想要骂他,但周围人的视线太过炙热,她只好埋头靠在他的胸膛,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窘迫。
“席知恒,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过往碰上他的每次不幸累积起来,她磨牙的火气从胸腔里喷发,洒在他的胸口,情绪空前高涨。
男人薄唇亲启:“你怎么活,我也怎么活,这很难?”
茹景冷笑:“不难,就是好奇。”
“好奇?”
“你没英年早逝,给国家的土地增添肥料真是可惜。”
他步子微顿,眼里掀起难得的愠色:“你再说一遍?”
第27章 C27
话出口茹景就后悔了,当场就想把自己的嘴上用针线缝上。
再怎么出离愤怒,她也不应该用上人生攻击,诅咒一个于她来说除商业外称得上陌生关系的人去死。
冒犯大了。
听到他突变的低沉嗓音,茹景更是顶着发麻的头皮,心虚之下将头抵靠住他的胸膛,安静乖巧得不像话。
席知恒微微敛眸,便能看到她碎发挡住的脸蛋,撅起的唇瓣似有若无在他衬衫上摩擦,随后又换成咬着下嘴唇,声若蚊蝇的哼唧。
听不清她在嘀咕什么,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都想让他英年早逝……
他多看了几眼,她垂下的脑袋似乎没有抬起的想法,嘴上倒是很积极地还在翕动,只是不在他面前倾吐罢了。
呵。
他绷着一张俊脸,收紧了些下颌角,迈开长腿抱着她一言不发往输液室走。
相顾无言的时间里,茹景感觉度秒如年。
她想道歉来着,但实在拉不下面子对冷脸的席知恒说软话,对方也有意不给台阶,对她的欲言又止不理不睬。
譬如现在,席知恒将她抱进输液室的空床上后,叫来护士安排剩下的琐事,他人则背对着她往外走,连个招呼也不打。
“席知恒,那个……”她气息不稳,说话底气都没以前足。
席知恒充耳不闻,脚下步伐沉稳有力,七八步便走出了输液室,消失得干干净净。
茹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握紧小拳头软绵无力地捶了下棉被。
好烦,她只是不习惯被人照顾罢了,常年的独居生活让她学会一个人承担很多事情。
她可以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无所事事,甚至生病就医都一个人,这种刻入骨髓的独立让她过早成熟,明白很多事情都是靠自己。
像今夜这般,他的强势令她无法反抗,她浑身感到不适,唯一想做的就是逃离他,离得他远远的。
她并不享受这种关心,即便对方没有其他意思,她也不愿去将自己的常规打破。
一旦有一,就有二。
算了,走了也好。
茹景在老老实实躺下,等护士过来给自己扎针,输液的空寂时间里,她拨电话给秘书,询问秘书的踪影。
原来秘书在点餐中途接到男朋友电话,被叫去警局捞人。
事情发生得突然,秘书被这消息弄乱心房,第一时间就打车去了警局,都来不及和她说一声,心里有的只是如何保释出男友。
结果在警局和闹事的人扯皮到现在,也没出个结果,人反倒被扣在警局走不了。
秘书心力交瘁,哭唧唧:“对不起啊总监,不是故意留你一个人吃饭的,对方不肯民事和解好麻烦。”
茹景一愣,没将自己在医院输液的事情告诉她,反而安慰:“问题不大,你别自乱阵脚,实在不肯同意民事和解,就请个好点的律师,走法律程序。”
她絮絮叨叨叮嘱秘书相关事宜,挂了电话后才惊觉口干舌燥,想要叫人帮忙给自己倒杯热水,却没人能搭把手。
输液室空间不大,为数不多的病床上躺着的不是老人就是孩子,靠近出口的墙壁边缘放置了数张座椅,护士正在给座椅上的几个人轮流扎针输液。
茹景不好打扰护士工作,讷讷收回想要喝水的冲动,身子往下一滑,默默凝视着流速均匀的点滴,消磨时间。
想要处理工作的那点心情是彻底烟消云散了,她盘算着还是得给席知恒道个歉,不然下次见面,她心里那道坎儿过不去。
她眼底纠结,脸上郁郁寡欢,无数个想法从脑里滚动刷屏式出现。
“景总监——”
忽然,一道女声在门口响起,茹景循着声源地瞧去,赫然是兼职司机送她来医院的卫琬,手里拎着牛皮纸袋。
还没走?
难不成狗男人也还在?
茹景调整病床的角度,让自己靠在床头,“卫秘书,找我?”
她指着自己的脸,大抵是想到什么,清丽的脸上浮现浅笑:“开玩笑的,话说我还没谢谢卫秘书,耽误你时间送我到医院。”
卫琬穿着一身深蓝职业套装走进来,搬来一张小板凳坐在她床边:“景总监,我就是来找你的,我刚去附近餐店买粥去了,要是饿的话就吃点。”
秘书将牛皮纸袋里的清粥一一拿出来,“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就一样来了一碗,你……尝尝?”
茹景沉默不语,看着餐桌上铺满的清粥,心里闷得慌。
卫琬不是她的秘书,做到这种程度除非是有人授意,这人是谁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茹景那一点点的悔愧之心,登时升级进化为亿点点。
委实没想到被她誉为狗男人的席知恒,会有如此周到的时候。
卫琬余光注意着茹景神态的细微变化,怕她又往坏方向乱七八糟想,耐不住出声道:“景总监,气归气,虽说席总不解风情,但还是挺良心一人,想到您在四季椰林什么都没吃,怕您饿了特意嘱咐我买的清粥。”
“看在粥的份儿上,消消气儿?”
茹景挪开和卫琬对视的眼,憋不住咳嗽了一声。
现在需要消气的人,大概率是你们席总?
这话她没敢说,反倒是没骨气的嗯了一声,随即端起桌上的青菜粥,声软气润地说:“卫秘书,能帮我倒杯热水吗,谢谢你哦。”
卫琬见她乐意喝粥,松了悬着的一口气,立即去给她倒热水,完事一脸老母亲的眼神看茹景。
看得茹景的厚脸皮染上一层淡淡的粉,两人间的氛围也越来越怪异。
茹景忍不住问:“是还有什么事儿吗?”
卫琬:“没,你喝你的,席总让我盯着你喝完。”
茹景:“……”
这桌上七七八八的好多碗,盯着她喝完每一碗吗?
茹景讪笑:“真看不出来你们席总……”
卫琬忙摆手解释:“席总的母亲长期住院,得空的话席总会亲自照顾,所以对这方面懂得比较多,也比较敏感,很注重身体健康。”
卫琬无意间的解释让茹景有点儿豁然开朗,心下仅存的丁点儿疑惑挠着她的喉管,跃跃欲出。
“那你们席总是不是很介意‘死’诸如此类的话题啊?”到底是没摁下去冲动,茹景肥着胆子,小心翼翼打探。
闻言的卫琬面色古怪看着茹景:“景总监为什么问这个?”
茹景十分尴尬地揪住手里的棉被,眼眸骨碌碌晃着,“你买粥进来碰见你们总裁没?”
黑成稠墨夜空的隽脸,凉如山涧泉水的深眸,处处都散发着比平日更盛的冷淡疏离气场,不是很明显?
卫琬如实答:“是,然后席总就吩咐我弄完后就送他回公司,您这是?”
“嗯……也就说了两句不好听的话,譬如英年早逝、去死啊。”茹景头顶巨大压力,缓慢沉重地吐出字眼。
卫琬:“……”
她还能安然无恙活着,真好。
卫琬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言了,起身对茹景鞠躬,碎碎念了句神人后,立马落荒而逃。
茹景被她的行动弄得一头雾水,摸着自己鼻尖,暗暗下决定:那就道歉好了。
但她的好奇心被勾起,卫琬和席知恒对此讳莫如深的态度,莫名激起她的探知欲。
本来不多在意的事情,在经看似无意的渲染后,变得迷雾重重,反而容易将人的那点儿劣根性给提起。
她将剩下没吃完的粥打包进纸袋,收起小桌板,缩进被子里翻来覆去思考,最后从床头摸出手机。
点亮屏幕,跳进眼里的三人群,群里的许迦南又在叨叨逼逼,时不时分享一些热门段子。
茹景私下里敲他:【席知恒微信推我一下。】
公子许:【干嘛?】
公子许:【不会看上我恒哥了?!】
公子许:【不可以!】
随后还用表情包轰炸她,轰炸几分钟后见她没回消息,发了个委屈要哭的小黄脸表情。
茹景看到刷屏的表情包,聒噪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回荡。
砖家背后的野王:【有事。】
也没和他多交代,她的回复言简意赅。
过了几分钟许迦南还没回,茹景想了想补上一句:【正事,晚点咱们聊金地。】少顷,微信里推送进一张名片,头像空白一片。
公子许:【加这个,恒哥的私人微信。】
公子许:【不要期待,不要靠近,会变得不幸。】
末了,他还添加截图的名牌,用红色字体标注:会变得不幸.jpg茹景轻声吁气,她也赞同表情包上的文字,她现在就很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