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景听后长睫低阖,脸上是耐人寻味的浅笑:“这不就来路子了?”
第3章 C03
姜颖心领神会,给茹景送上虔诚的寿比南山祝福语后,挂了电话。
咚——
电梯也到达一楼,门开的同时从里面涌出几个孩子,嬉笑打闹完全无视茹景的存在。
她已经离得很远了,仍旧有小孩儿往她身边靠,准确来说是被推搡到她跟前,随后对男孩儿挤眉弄眼,示意什么。
茹景挑眉看向几个小屁孩,她在这里住了几年一直没换房子,该熟悉的面孔基本都熟悉了,眼前这男孩儿她是第一次见,金发碧眼,皮肤瓷白,精致的像个洋娃娃。
恰好男孩抬头看向她,巴掌大的脸蛋上露出羞涩笑容,嘴里挤出一句蹩脚的普通话:“姐姐你好漂亮。”
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的茹景破天荒没怼那群熊孩子,反而是蹲下身与小男孩保持一致的高度。
“谢谢,你也很漂亮。小朋友你刚从国外回来的?”
小男孩刚要开口,剩下的几个熊孩子指着他,语调尖锐到刺耳:“谁让你夸她了,她明明长得那么可怕,嘴唇像是吸了血一样红,会吃人的!”
“漂亮姐姐不会吃人。”小男孩儿第一个反驳,嘴撅得比天还高。
看来是相当不满意对方的看法。
茹景觉得好笑,但不得不绷着张冰山脸朝他们一个个看过去,随后红唇扬起几分弧度:“晚上我就到你们梦里吃掉你们。”
说着,她双手抬起故作抓人的模样,孩子们立刻吓得四散而逃,嘴上还不忘讨伐她,“你这个又丑又坏的老巫婆!”
茹·老巫婆·景啧啧摇头:“是学校作业太少了还是嫌放假太久了,改天写封建议信。”
华业苑东南门附近便有所幼儿园与小学,走两步就到,还挺方便投诉。
“他们平常就皮痒,没少做熊事,你跟他们玩大概率你会被经常欺负。”
异国他乡回来,普通话生涩,作为炮灰首当其冲不在话下。
茹景歪着脑袋,以一种平和的目光看小男孩:“你还要去找他们吗?”
电梯已经下到负二楼,茹景再按了次电梯,很快便听到叮咚一声,门开了,她抬脚走进去,按下烂熟于心的29楼。
顺道对仍在门外敛眸走神的小男孩说了声拜拜。
等男孩儿心神归位时,茹景已经进屋两腿一蹬甩了鞋,摸黑寻到客厅沙发,幽幽躺下,闭眼小憩。
黑暗是所有情绪的放大镜,近些日子被她忽略的疲惫倦怠爬上心头,她曲着手臂挡住眼睛,很累,思维却愈发清晰。
嗡嗡——,手机的震动声打破午夜的寂静。
茹景空出的另外一只手摸出手机,向右滑动。
几近凝滞的空气骤然震动:“茹景你什么臭脾气,不回来也不吭声,聊得怎么昂?”
“我敬爱的张女士,您是不是被人骗了,我在会所就没有找到相亲对象。”茹景说得有气无力。
张女士一哽,语气都虚了不少:“真不在?网上我和’他’聊得很好啊,你等等。”
茹景:“……”
看来张女士还年轻,网上冲浪不太够。
少顷,张女士发来一串电话号码,附赠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通话了解一下。
茹景思前想后,属实忍不住吐槽张女士:“夸张了啊,别人都骗我了,我还巴巴打电话去问怎么回事,你不觉得这样显得我很廉价吗?再说了,你女儿我又不恨嫁,干嘛自掉身价?”
“让你打就打!哪里那么多屁话!不就打个电话,能把你怎么样。”
茹景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话费挺贵的。”
刚说完,下一秒话筒里就传来嘟——,断线的声音不断回响。
行,生气了。
那就打吧。
指尖移动到屏幕上的数字,拨过去后她便按了免提,随后将手机扔在茶几上,揉着自己的眼睛。
周围很静,手机发出的微弱光芒在茶几上反射出倒影,通话界面已经持续将近1分钟,仍旧无人接听。
茹景扭头偏望墙上的电子时钟,晚上十一二点的问候相亲对象,好像有那啥大病,不接也正常。
然,下一秒,气急败坏地男声从电话里传出:“哪个崽种又来骚扰你爸爸?!”
茹景被对方的气势震惊僵住,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有病?有病治病,别随随便便从精神病院跑出来危害社会。”
紧接着她就听到对方像智障一般,火气冲天地道:“你谁啊,管我有病没病。”
“傻\逼。”
莫名其妙地想当她爹,这是正常碳基生物能想出来的?
思路不一般就算了,她爹英年早逝,入土为安多年,那相亲对象得刨多久的土才爬出来的?
茹景一阵恶寒,连忙将电话拉黑删除,一通操作下来她神清气爽不少,干脆去到书房开电脑继续工作。
毕竟,明天麻烦事儿不少。
第4章 C04
夜如泼墨,风渐大,路上行人匆匆。许迦南好不容易摆脱了家中小妹的纠缠,路上又遇各种骚扰电话,加之堵车,硬是晚了半个钟头才到会所。
许迦南应该是走得很急,碎发找不着南北似的,随意散乱地翘起,一呼一吸之间喘着粗气。
“恒哥,我差点就死路上了。”
许迦南扯开领带,没注意餐桌上的食物的变化,“热死了,让服务员来杯冰水。”
话音儿落下没多久,服务员已端好罗曼尼送上餐桌,转身离去。
许迦南喋喋不休,磨牙霍霍:“老三仿佛有那啥大病,脑子让驴给踢了,一天到晚的就想我不快。”
许迦南口中的老三是许家的小女儿,年纪不大,性子跳脱得很,总整些奇思妙想,并付诸实践,显然这次工具人是许迦南没错了。
“这次又怎么你了?”
席知恒摇晃着杯中红酒,难得有兴趣主动问询。
许迦南幽幽地望向他:“把我的自拍和电话挂相亲网站去了。”
席知恒清疏的眸色里滑过一抹不易觉察地了然,语调温缓地压出一句话:“网络一线牵,珍惜每段缘,你妹也是为你着急。”
“……”
他许二少爷要什么女人没有,还用得着挂相亲网站?就他这长相这身材随意往人群中一站,气质斐然卓越,被人搭讪想要微信的好吗!
思及至此,许迦南有被自己安慰到,嘴角的笑容扬得很高,落在席知恒脸上的视线慢慢滑落到餐桌,眉心皱成一团。
他十分嫌弃地指着自己餐盘里余下的食物,“切的好丑,怎么看着像是被人吃过了。”
“有客人走错桌了。”席知恒言简意赅地解释,揭过这一茬,“这么晚,你爸找我有事?”
开门见山,问得直接。
许迦南都还没想好找什么借口忽悠。
他一边让服务员撤走餐盘,一边给自己倒酒:“你很久不回老宅,俩老头子成天念叨你。”
一老头子是许迦南的爸爸,另外一个是许爷爷。
席知恒自离开许家,不再顶着许家养子的名声在外,便鲜少和许家的人联系了。直至近几年来席知恒的公司发展迅速,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在燕城站稳脚跟,引起轩然热议。
毕竟这燕城,“芳心暗许渡红尘”三大家族,根基深厚,地位属实难以动摇。至于“芳心暗许渡红尘”这称号的由来,坊间流传已久,许自然指的是许家,“芳”则是内敛低调的方家,“心”是辛家。
自然而然,也就有人打趣若是随意嫁入其中一家,草鸡也得变凤凰。再说了,三大家的有儿有女,哪怕攀上个不起眼的私生子,也够在圈子里耀武扬威好一阵子,“芳心暗许渡红尘”也就此传播甚广。
许家鸿云目前掌权的是许正堂,许迦南的父亲。
席知恒眼皮轻抬,顶光落在他脸上,将他棱角分明的冷冽弱化了不少,他慢悠悠道:“你进鸿云时间也不短。”
许正堂既然有意让许迦南在鸿云历练,定然会不遗余力手把手教他。
不过,教者有心学者无意,终是一腔心思打了水漂。
“你见我哪天正经上过一天班?”许迦南音调啧啧,“没那心思。”
闻言,席知恒缄默,对上他的视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许迦南不知想到什么,眉心逐渐团起一团黑气,一双多情的凤眼里酝着冰。
能让他瞬间变脸的人,也就那么一个——许青淮。
许家名副其实的长子,也是私生子。
“许青淮下个月回国,打算将产业迁移回国内。”许迦南声音漠漠,“他主动提出进入鸿云实习。”
“叔父是什么态度?”
“支持呗。”
席知恒唇际扯起一丝要笑不笑的弧度,“也挺好,添砖加瓦堵路你擅长,你大哥都没体验过。”
他大抵知道许正堂的意思了。
顺手拿起挂着的西装外套,他虚虚拍了拍表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却闻到一丝沉香木味道,很浅,但很好闻。
他脑海里莫名想起不久前坐在对面大快朵颐的女人,那女人面孔精致,柔顺的卷发披散在一侧,桃花眼里是张扬灼目的风情,饱满的红唇一张一合。
似暗夜里动人心魄的红玫瑰,很招人。
“老宅还有空房吗?”他穿上外套,往外走,“离得远,晚上就不回公寓了。”
公司也好,公寓也好,都距离许家老宅上百公里,他喝了酒也懒得开车再折腾。
许迦南一惊,”你的房间一直给你留着在啊,不会吧现在走?“来都来了,他还没吃上几口肉呢,很饿的好不好。
但看形势,席知恒已经走出店门,在取车。
许迦南无言以对,这就是命。
到许家老宅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俩老头子在客厅听着戏曲下着棋。屋外已经下起雨,萧萧雨声自屋檐滚落,廊前盆栽沾了雨,东倒西歪。
管家撑着伞将席知恒送至门前,转身又去接许迦南,不同的是许迦南被请到客房歇息。
席知恒声音很淡:“叔父,爷爷。”
“进。”
他脱了鞋推门而入,俩老头子上头中,在进行最后角逐。
席知恒看了眼棋盘,许正堂执子落下,咚——
一锤定音,输了。
许父朗笑:“姜还是老的辣啊,回回都输,我这丢人呐。”
许老爷子没接话,目光转向一旁的席知恒,“知恒来了,是想喝武夷大红袍还是正山小种?”
说话间,许父已经撤走了棋盘,让管家端来茶桌茶具,热水很快翻腾起来。
“按爷爷的喜好便好。”
许老爷子哂笑:“那就老样子,大红袍。”
室内再无人言语,戏曲的声音咿咿呀呀流淌,唱的尽是说不清道不尽的别离故事。
席知恒直言不讳:“叔父爷爷,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
正轩风头正盛,一路直上云霄,三大家族固然有百年根基,但互联网时代发展迅速,优胜劣汰更迅猛,许家就有不少产业缩水。
这节点找上他,无非商量合作。
许老爷子咳嗽几声,老脸别过去望向某处,显然是让许父出面美言。
许正堂深深叹气:“鸿云与恒安合作生产了一批呼吸机,对方忽然毁约不卖,宁愿赔偿也不愿合作。”
就,挺突然的,出这么个事儿,眼见临近交货期。呼吸机供应不上,医院器械无法及时更新,暨时麻烦就大了。
席知恒眸色渐深:“原来的合作工厂呢?”
说起这个,许正堂胸口起伏不定:“不续约,说要续约也可以,价格提高到原来的五倍。”
这谁顶得住,坐地起价也不是这么来的。何况金地也算不上国内一流厂家,合作到期双方也是和平解约,谁能料到突发事故,这吃相未免太过难看了。
可其他厂家,对比之下又找不出更好的,也就只剩下这么一个法子了。
许正堂能做的就是打打感情牌,“知恒,看在这么多年许家待你不薄的份儿上,叔父也是头一回请你帮忙,我——”
“叔父,我记得方家老爷子的寿辰快到了。”他拆了包大红袍,开始洗茶具,“八十大寿。”
许父一怔,方家是可以合作,那是在以前,两家婚约还没解除,许二少配方家最受宠的二女儿,本是一桩亲上加亲强强联合的美事,硬是被许迦南给作没了。
最受宠的女儿受委屈,方家自然记恨上了许家,自那以后没给过好脸色。
这时候去方家求合作,无异于痴人说梦。
“该请的还是会请,叔父记得带上迦南。”杯盏内的茶叶浮浮沉沉,颜色已由最初的深红转为砖红,也代表着最佳口感。
席知恒挑出三盏茶杯,倒茶的动作斯文雅致,“叔父爷爷,趁热喝。燕城的梅雨天没完没了,总是入夜时分开始下,喝茶刚好去湿气。”
点到为止,他不再言语,安静如画地坐于软垫上,呷一口茶,抬眸凝视屋外雨景。忽然偏房传来不小动静,声音高亢洪亮,唯恐他人识别不出这嗓音是谁的。
许正堂脸色一沉:“把迦南叫过来,大呼小叫什么,尽喜欢丢人现眼。”
管家领命,恭恭敬敬将许迦南送到许父面前,随后和上门退了出去。
许迦南脸色很臭,伫在门口双臂环胸,一言不发。直到实在顶不住三人投来的目光,这才硬着头皮给许爷爷打了招呼。
“找我有事?”
对许正堂他是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许正堂漠漠地看他:“那动静是要翻天还是入地,就差没被传出去让外人笑话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