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媛颤颤巍巍点头,“好。”
一五一十交代了她所有看到的,也交代了她和小姐妹去地下停车库的理由。
“茹景应该是被他开车带走了,去哪儿的话我真不知道。”宋媛苦兮兮,硬着头皮强调,“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说得眼睛都红了,泫然欲泣,反反复复强调“真的”二字,席知恒揉着皱起眉头,对郝雪说:“她剩下的你处理?”
宋媛的声音实在不好听,听得席知恒神经都有些抗拒,他将话头调到其他的,“监控拿到了吗?还有,这段时间限制别墅的进出车辆,你若很担忧,可以让你老公通融一下辛警官,各路段排查可疑车辆。”
郝雪听得一愣一愣,席知恒他一瞬间就想得如此周密?
她都不太好意思将自己的那点想法拿出来了,就按照席知恒说的,给方锦然发了几通消息后,查看佣人发来的实时监控。
郝雪调换了一下坐的方向,方便和席知恒一起观看,嘴上不忘骂,“哪个傻逼不知天高地厚,妈的。”
无声播放的视频监控却看得她愈发触目惊心,就连一旁的席知恒淡淡的脸色也掀起风云,山雨欲来,一张薄唇抿得比会割人的柳叶还要锋利。
郝雪认出视频的里的人,“是他!找茹景搭讪的人间油物。”
“单予德。”席知恒一字一句吐字,不带任何感情。
“你按照我说的去做,越快越好。”说着,席知恒起身,解开自己西装外套,单手抄兜往电梯方向走,“我去追他的车。”
第42章 C42
方家别墅地处郊区,出了别墅,屋外是黑夜包裹的森森林木,偶尔有车辆经过时,车灯打来的一线光影照亮一小方天地。
席知恒的车穿越其中,行驶在弯弯绕绕的马路上,被浓重夜色侵袭的双眸全然分辨不出情绪。
料事如他,也诧异单予德会有胆子做出这事,还将人直接给绑了。
瞳眸眯起,席知恒不知不觉加快车速,行驶到一半时路遇转弯,车灯在扫向另外方向时,他忽然注意到路边一闪而逝的身影。
娇小,单薄,又透露出倔犟。
他手上的速度倏地变缓,不动声色将车倒退一段距离,亮堂刺眼的灯光就那样直挺挺的投在她身上,炽白的灯光让他的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狼狈。
红肿的脸颊,坏掉的衣衫,乱糟糟的头发。
与预想中的糟糕太多,让他心里无端升起一股细密的烦躁,她应该是饱受呵护的小玫瑰,不是易折的无名花。
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唇瓣抿得近乎不近人情,从里走下,走向她身边,微弯腰给她披上衣服,“上车,回去。”
茹景抱着自己的双臂,嗅到他西装外套上淡淡的松针味道,才从劫后余生的缓冲中回神。
她呆愣愣地,就那样抱着双臂,蹲在地上仰望他,他挡在她身前,周身被光晕包裹,极致的黑与极致的白将他分明的五官和身型展露无疑,纵然逆光的她看不太清他的神情,但她觉得应该是淡漠的,冷峻的,分毫不差的如风料峭。
甚至隐隐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
良久,她一双灵动的桃花眼才眨了眨,问他:“你怎么来了?”
她这会儿脑回路还没链接到正常思路,视线没什么焦距的四周扫了扫,在触及到他车门上的轻微刮痕时,她停顿几秒答自己的话,“哦,我把你车刮了。”
闻言,席知恒唇角勾起一道冷笑,他在她眼里是多在乎那点维修费?
追出来找她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这女人不仅是钻到钱罐子里了,还把他当没良心看?
他想了想,也不是没可能。
席知恒脸上登时黑了几分,对她说话的语气也冷,“你被人绑了,脑子也跟着绑傻了吗,你当我来是干什么的?”
茹景抬手,露出满是伤痕的胳膊,食指指着自己,“找我?”
“看来脑子还没坏。”
她嘟囔,“本来就没坏啊,你好好说话行不行,我现在这么可怜还要遭受你的人身攻击,太惨了吧。”
说着,她干干脆脆将自己的两条胳膊都伸出来放在他眼前,文件袋夹在嘎吱窝,双臂左右晃动给他看,“你看看我,飞来横祸,多惨讷,别人是庆祝今日出世八十周年,我是出事。”
语气含带自嘲,肿胀的脸蛋上面无表情,找寻不到她说的可怜。
席知恒自从车灯投在她身上,就将她手臂腿脚的大大小小的伤,能看到的尽收眼底,斑驳痕迹狰狞布在瓷白的肌肤上,尤为突兀显眼,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他一个大男人看得都皱眉,印象里的女人大多娇滴滴,小小的伤口都能说成天大的事儿,可如今这些天大的事儿在茹景看来似乎不值一提,也不觉疼痛。
“还有本事。”席知恒站直身体,朝她伸手,示意拉她起来,“让单予德放你走。”
茹景凝视着他的援助之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盖修剪得浅及皮肤表层,干净整齐得如同他整个人。
嘶,连指甲盖都透露着讲究。
茹景盯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掀起眼皮对上目光深深的席知恒,“没劲。”
“嗯?”席知恒手伸出去好半晌了,她不接,他的手就那样将僵在空中,“单予德这个人确实没劲。”
茹景脑袋一懵,什么跟什么,她说她没劲,和单予德有半毛钱关系?
她郁结,气呼呼的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没劲!”
经过地下停车库那一顿撕扯,上车后她就浑身无力了,只不过动用了嘴强王者的功力,单予德有所忌惮就将她扔半路,不管不顾。
她现在这样蹲着都是废了老鼻子劲儿,然后——蹲麻+没劲成功结合,让她只能维持这一个姿势,亟待解决。
席知恒眸光轻轻闪了一下,神情淡然地收回自己的手,垂眸打量她稍微有起伏的模样,原来说的是她没力气。
起来的力气约莫是没有,跟他置气的力气倒挺足。
他靠近两步,走到她身侧,长臂分别托起她膝盖窝和腰肢,将人抱入自己怀里,“你直接说你需要抱,不是更好?”
随着他突如其来的横抱,茹景哑着嗓子啊了一声的同时,嘎吱窝里夹着的文件袋顺势掉落,啪嗒一声轻响。
茹景咋舌,耳根脸侧火辣辣的烧,她没想让他抱的,顶多是背过去而已。
但听听席知恒这狗男人说的,她好像有多饥渴他的怀抱一样?!
茹景忿忿不平,凉凉道:“那如果我说需要亲亲,亲亲就能站起来了噢,你还给亲亲啊?”
席子恒回答得一本正经,“那我得考虑,我不喜欢做赔本生意。”
茹景翻起大大的白眼给他,要说赔本那也是她好吧,浪费自己的亲亲,她还嫌弃呢。
不过念在席知恒大晚上出来找她的份儿上,她不和他打嘴炮,一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骨碌碌地瞧近在跟前的脸,“怎么是你出来找我,我留下的信息你们都看到了?”
茹景预想中是郝雪派方家下人寻找,结果碰上席知恒,说不意外是假的。
她扭了下身体,低头去看落在地上的文件袋,很自然地使唤席知恒,“我的文件掉下地上了,捡一下。”
那文件袋用牛皮纸包装,封口处的线条还很完整,还没开封。
席知恒睨了她一眼,脚下的文件看都没看,抬腿慢悠悠走向车门,将她安置在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合上车门。
茹景:“?”
能麻烦听听人话吗,她刚刚讲的是人话,需要翻译成狗语吗?
“使唤起我来你倒挺自然。”席知恒远离车门两步,用手里的遥控将车窗摁下,露出她瞪圆的双眼,“我很贵,要收费的。”
茹景无语两秒,咬牙切齿,“你弄掉的,谁让你抱我,你捡一下又不会掉块肉。”
她每次冲着他毫不收敛的龇牙咧嘴,他心头莫名跳跃,这次也不例外。
他眼角眉梢微微抬起,以往的温淡里多出一分邪气,“那我给你抱回去,把文件袋塞回去?”
茹景:“……你到底是捡还是不捡?”
席知恒:“你要我捡还是?”
茹景没法儿了,不想自己被气死,“捡!”
“一分钟五百。”
“奸商!”
“无商不奸,无奸不商。”
“……”
茹景不能再和他说话了,再说下去她怕自己今晚不是出事,是当场逝世,狗男人怄人的威力效果一绝。
她偃旗息鼓,无声又灼灼给了他一记眼刀,扭头不再看他。
席知恒也不和她继续闹腾,转身走去捡文件袋后,又在车外抽了半根烟,等身上的烟味彻底散去,他才悠悠回到自己车上,拿出手机给许迦南报平安。
末了,放下手机缓缓开启汽车引擎,他注视着前方路况,问茹景,“你回去哪儿?”
茹景哼了声,盯着自己放在小抽屉的文件袋,没好气,“方家别墅,还回家不成?”
席知恒侧眸,上上下下移动眼神打量茹景,“用你现在这幅模样?”
“我……”说着茹景就没声了,她这样子怎么看都引人遐想,惨遭凌虐,出现在会场直接完犊子。
茹景纠结,“那你把我送到车库,让郝雪下来一趟,我有东西交给她。”
现在情况不允许她出面亲手将东西交给许迦南,有郝雪代为转交也未尝不可,反正重要的是文件要送到金地老总手里。
呼——她暗自庆幸,虽然她险些惨遭不测,但到底还是会成功,让她心头的郁闷散去些许。
席知恒缄默不语,茹景算他默认她的做法,闭上眼睛真正放松下来。
片刻的休息让身体得到极大满足,她的脑子却神奇的回忆起这一晚的惊心动魄,是她有史以来前所未有的遭遇,也是戏剧。
许是身体体能逐渐恢复,心理也回归正轨,长久被忽视的疼痛骤然复苏,经四肢百骸传遍全身,痛得她难捱地发出几声吸气声。
车里寂静,她的吸气声无端放大,席知恒侧目而视,只见她蜷缩起双腿窝在座椅上,缩进他的西装里,小小一只。
他握紧方向盘的手一紧,不禁加快脚下车速,向来寡言少语的他破天荒主动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在汽车转弯,驶入下一个路口时,席知恒问她:“单予德为什么放你走?”
提到这个人渣,茹景就想到现在拜他所赐,莹白的脸上柳眉倒竖,“怕死呗,又贪又挫还怕死。”
若不是她在路上再再再再次急中生智,一顿嘴强王者输出,单予德这人渣真给她带走到不知名的旮旯去了。
她说得一板一眼,下意识被忽视的身体痛楚随减淡许多。
席知恒也就默默听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竟也不觉得厌烦,她这样的活泼鲜明,才是他熟悉的招人玫瑰。
他唇际翘起很淡的笑,“那我很好奇你说了什么,让单予德在绑了你之后,还舍得乖乖放人?”
人性的阴暗面总是在不见阳光的地方滋生,慢慢成长直至成熟,她又刚好碰到濒临掉落在地的蛀虫苹果,让内心的蛀虫破果而出,耀武扬威的显摆。
说到这个茹景可就来精神了,她眼底风光无限,志得意满,“实不相瞒,我只是发挥展现了一下我智慧女神的力量,让对方俯首称臣罢了。”
呃……说着茹景卡壳了一下,这话说出来有些羞耻,她莫名脸红心跳,立马清了清嗓子,“也就放了几句狠话,我说我认识很多大佬牛人,关系特铁。”
几句狠话全靠她胡编乱造,她打了个比方,用食指指着席知恒,”譬如你这样的,发现我被绑了,决计不会轻易放过,轻则缺胳膊断腿,重则家破人亡。“其实吧,她好像说得比这个还夸张?估计是因为她装的太逼真,对方就信了?
“茹景,你对的我认知哪里出现偏差?”席知恒对茹景的说辞费解,“我又多出个混黑的身份。”
第43章 C43
茹景理所当然,“土味霸总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像你这样的风云人物,动动手指头就天凉王破,让人避如蛇蝎。”
席知恒冷笑:“别人写什么你就信什么,自主思考的能力被狗吃了?”
茹景极快接话:“被你吃了。”
席知恒这次是连话都懒得说了,目光冷冽看她一眼,她脸上尽是藏不住的雀跃,颇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自得。
呵,嚣张得很,不给他添堵她就浑身不爽。
“少看点乱七八糟没营养的东西。”席知恒收回目光,淡淡言语,不无抨击,“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
正在用手指成梳,捋顺自己头发的茹景听到他这么说,鄙夷之情一下子涌上心头,“谁规定大龄女性就不能看土味小说了?嘁,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女人就不能至死是少女?你的这说法,暴露了你很肤浅啊。”
她一字一顿:“肤、浅!”
话音儿刚落,吱的一声,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席知恒蓦地急刹车,茹景未来得及反应,身体前倾,整个人因惯性差点磕到挡风玻璃上。
茹景怒:“我要告你,虐待残疾人士。”
席知恒嗓音凉凉,侧目随意地扫了她一眼,“没看出来。”
茹景刚要抬胳膊,掀开他的西装外套,叫他仔仔细细看她的惨样,下一秒他略带困惑的声音响彻在寂静的车内。
席知恒说:“脑残?”
茹景脱衣服的动作僵在半空中,脖子一卡一卡地扭过来看他,怒目圆睁地从牙缝里挤出,“说谁呢?”
席知恒沉默不言,清淡地看她,深邃眼眸里倒映出她的不可置信的模样,像是在无声的解释:说你。
茹景气得脸色都憋红了,愤怒揭竿而起,坐直身体抄起自己肩上的外套,用仅恢复的力气朝他身上甩过去,“席知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