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景——周亦猫
时间:2022-01-23 09:10:05

  茹景上洗手间没带自己的包包,这会儿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撞破鼻腔内黏膜,但真实的痛感让茹景的天灵盖都在发麻。
  这痛感,恐怕是要记忆深刻了。
  她摸了摸鼻翼处,没有液体流出,嗯……就是没出血。
  席知恒转过身就看到她这幅抬手左右摸自己鼻子的样子,等她抬头时,他才发现她眼眶周围泛红,泪水莹莹流动,欲哭不哭。
  他的心瞬间紧了紧,绷着下颌,声音里是不易察觉地担忧,“走路就好好走,还当自己三岁小孩子吗。”
  茹景怒:“不是你突然停下来,我会撞上去?”
  茹景刚想多哔哔几句,骂席知恒抽风,男人宽大温热的手便握住她的手,移到一边,随后掐住她的下巴,抬起。
  他微微弯腰,与她齐平。
  四目相对,茹景愣了一下,席知恒异常认真地观察着她的脸,好像是在确认她磕到碰到的地方是否严重,凝视的眼神里尽是专注。
  席知恒凑得很近,温热的呼吸时不时扑过来,茹景脸上有些痒,头想往后仰,得来的是他眼神的警告,和手上的收力。
  力气没拿捏好,茹景的两颊被掐得嘟起来,宛如气鼓鼓的河豚。
  席知恒深眸里闪过促狭的笑意,凝视着她的鼻尖一点红,问她:“很痛?”
  茹景的嘴里仿佛是含着一口水,吐词不清,“你丝(试)丝(试)撞上一堵藏(墙)疼不疼。”
  “还有力气和我顶嘴,看来不是很疼。”席知恒哂笑,松开她的下巴,瞧她泛起一层薄薄红晕的脸,心情很好。
  “以后别在外人面前说那些话。”
  倏地,他嘴里冒出一句让茹景不得其解的话,她说哪些话?
  茹景从自己的记忆里抽丝剥茧,脑子里一幕幕闪过不久前的对话,忽地就停留在“肾功能”三个字眼上,欲脱口而出的话卡壳,脸上神情讳莫如深。
  席知恒是不是误以为她在暗示什么?
  苍天可见,她真没有,纯属嘴快就说了出来,没有带任何不健康色彩。
  可这话要说给别人听,谁信?
  茹景自己都不信。
  她怏怏地哦了一声,摸着自己鼻尖,偏开头往包间的方向走,将席知恒甩在身后。
  脚下步履生风,也抵不过男人的长腿,几步就跨越到她前面,随后刻意放缓了速度与她并肩而行。
  幽深昏暗的长廊里,席知恒在右,她在左,更左边一些是一道透明玻璃墙,墙外被灰蓝的天色笼罩,密不透风,天际亮着一颗闪耀的星,庭院的中心已点燃明灯。
  玻璃墙上映出茹景和席知恒并肩行走的模样,男人比她高出不止一个头,长手长脚的,身材比例极好,她站在旁边就像个小鸡仔,更确切的来说是个小挂饰。
  穿平底鞋的她想要看清楚席知恒那张脸,不单需要抬头仰望,更是需要踮起脚,她才能从模糊的倒映里看清楚他脸部完整的轮廓。
  想了想,她放弃了踮脚的想法,偏头欣赏玻璃墙上的人影,脑子里已经开始自动描绘起席知恒的面容。
  一旦陷入一件事,她会将精神专注在上面,以至于席知恒喊她,她都无动于衷。
  席知恒脚下步伐微顿,顺着茹景的视线,不期而然看到茹景的眼神一心扑在玻璃墙上的影子,偶尔地歪一下脑袋,似是想通某个点子。
  席知恒目光幽幽,抬手挡住她的视线,“我刚说了什么?”
  “啊?”茹景眼前的光芒黯了片刻,才意识到那是席知恒的掌心,纹路清晰,却也错综复杂。
  三条代表生命、事业、爱情的掌纹,每条都横生枝节,互相缠绕在一起。
  茹景忽然就想到,不知道哪个看相大师说的:最忌掌纹紊乱复杂,一生波荡起伏无归依。
  是这样吗?她其实不太信风水看相这一套,经历过的九年义务教育让她认定万事万物有自己科学合理的解释,从掌纹看人生对她来说,太荒谬了。
  但她没忘记在贴吧里看过的那个讨论的热火朝天的帖子,就连陈芸芸过来都是抱着他有悲惨身世,想借此见缝插针,搏一搏好感。
  茹景扬起脑袋,略带茫然的目光对上席知恒止水般的双眸,一个激灵,清醒回神,无端感受到一股凉意。
  搓着自己的手臂,茹景环顾四周,唯有头顶中央空调的风徐徐吹动,她不由得纳闷:“白天也不觉得冷啊,工作人员把温度调低了,还是这会儿的温度降了不少?”
  她自言自语两三句,话锋蓦地转到席知恒身上,“不好意思,我刚没听见你说什么,有事?”
  席知恒:“我在喊傻子。”
  茹景:“……哦。”
  她自知理亏,没听人说话在先,也就不和他斤斤计较了,但也没继续询问的意思。
  走在长廊上的两人安安静静,一路相顾无言。
  茹景是没从那一串漫长的神思游走里跳出来,又跳入下一个烦恼头疼的问题。
  她想的未免太多,对席知恒的关注不知不觉中过头,超出她的可控范围,压在心底的种子似乎有破土而出的趋势。
  茹景稳了稳心神,沉着冷静地将荒唐念头从脑子里刨除,抿唇加快了脚下速度。
  身后,席知恒一贯从容温淡的声音响起,“周永昌闷声吃了亏,就这么简单放他走,不怕被报复?”
  问的原来是这个。
  茹景吁了一口气,放慢脚步,“视频我会让马场的人删除,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很好说。再说了,你会泄露出去?”
  她不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敢在洗手间门口大打出手,一来周永昌铁定忌讳她与席知恒的关系,就算出事也自己背下灰溜溜的走人,二来堂哥李子哲也会来,即便她做了出格的事情,李子哲也不忍心怪罪她,也就嘴上念叨两句。
  至于席知恒会不会保密……,茹景想他应该没无聊到,需要用一段打人视频来威胁一个女人,不入流,不符合他的做派。
  她明明是疑问的语气,席知恒却从中听出了笃定,笃定他没兴趣。
  他答非所问:“就算我不参观你在洗手间的这场戏,你也照打不误,用不着问我的意见。”
  茹景眸光里快速闪过一线光亮,假装没听懂:“我是会继续打,又不代表打得过,你没看见周永昌杀人的眼神,给他一把水果刀,估计当场就能捅死我。”
  不给席知恒开口说话的机会,茹景咽了下口水,继续,“你的及时出现,是拯救了一朵即将衰败凋零的娇花,挽回了国家人口的日渐缺失,更是造福了广大人民群众,在未来能继续喜欢和热爱无私奉献的这朵花。”
  茹景对自己褒奖起来,可谓是夸夸其谈,吹到天上有地上无,脸不红气不喘的,没有丝毫不好意思。
  “照你的说法,我是做了伟事?”席知恒沉吟,视线钉在茹景的那张嘴上,她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
  下一秒,茹景露齿一笑,卷曲的睫毛眨个不停,“你是伟人。”
  席知恒:“……”
  默然几秒,他端着一张波澜不惊的脸,回了包间。
  茹景眯眼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扶墙深呼吸了口气,“真不好骗,爱信不信。”
  若不是从周永昌对席知恒的态度窥见几分端倪,她也不会想到顺势而为,在周永昌面前玩赌牌游戏,和席知恒搞亲昵动作,还献出自己的初吻。
  没错,初吻,攒了27年的初吻,就在一场惩罚里交代了。
  一点预兆都没有,还让人笑话不会换气。
  茹景瘪嘴,虽然成功让人渣周永昌相信了她和席知恒的亲密关系,她的损失也不小。
  沿路她撅着嘴,直至走到包间门口,才稍稍挺直腰板,有气无力地推开门,目光对上正要开门的人。
  茹景觑了眼他脸上的表情,上前抱住他的手臂,摇晃,“堂哥,一天都快过去了你才来,你对我真好。”
  李子哲瞟了眼扒拉自己手臂的人,语气分明是和煦的,笑容也是温暖的,但说出来的话让茹景肯定,他恨不得原地就给她扔出去,“维克托就是太懂事,才没把你的腿摔断。”
  茹景:“……”
  火气好大,看来是已经知道上午马场发生的事情了,至于跑到别人的包间……李子哲都亲自找上门来了,她直觉李子哲要给她来一顿言辞狠戾的教育。
  不是因为跑到别人的包间,而是别人是席知恒。
  茹景抱住他手臂的手松开,在李子哲面前晃了个圈,“健健康康,啥事没有。”
  “你是刚到没多久?”茹景闻到他身上有股子土腥味,发型也乱了,“我去上洗手间,本来要打电话给你的,发现——”
  她手指指向沙发上的小包包,“没带手机。”
  李子哲冷哼一声,懒得和她说话,一说话就来气。
  茹景不依不饶,娇声娇气地说:“堂哥,我都等你一天了,你要摆脸色?”
  最后几个字声调陡然抬高,又是委屈又是理直气壮。
  李子哲拿她没法儿,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对身后的人礼貌客气道:“席总,我带舍妹先离开一步,失陪。”
  话落,拽着茹景往外走,扯得她踉跄几步,皱起眉头。
  门“砰”的一声合上,震得头顶的墙灰漱漱往下落,席知恒眯起眼睛望向被大门隔开的两个世界,欲望升起。
 
 
第62章 C62
  李子哲直接带着茹景离开了马场,将人塞进车里后,二话不说发动汽车引擎,驶离衡山。
  夜色沉沉,车内昏黄的灯光落在李子哲脸上,坐在副驾驶座的茹景看不太清他的神情,但能感受到他的心情不好,眼神扫过来看她时,想打她一顿。
  她这么想,李子哲也这么做了,一手握方向盘,一手去敲她的脑袋,“让你来马场是来玩儿的,你专门给我找麻烦?”
  茹景眼珠子到处乱飘,东看看西瞅瞅,最后嘿嘿笑着凑过去,“你又知道了?”
  李子哲从镜子里看茹景,她嘴上有着几分笑容,眼里平静无波,早就预料到他会知道这一茬,他无奈地摇摇头。
  “娱乐场所不比其他地方,处处是摄像头监视着你,你在洗手间门口闹出那么大动静,保安又不是吃素的,看到了第一时间电话通知我了。”
  李子哲给了她一个“要不是亏你哥我给你挡回去,你就惨了”的眼神,问她:“那人谁啊?值得你大动干戈,大发雷霆,你不会真想给人断子绝孙吧?”
  茹景嘁了一声,眼里浮起一抹戾气,“人渣罢了。”
  能让茹景这么形容的没几个,看来是触碰到她的底线,忍无可忍。
  李子哲笑了笑,“说说?”
  没等茹景回答,李子哲好整以暇地开口,“别忽悠我,你不说我也会自己去查,能让我妹妹受委屈的,我当然会多多照顾对方。”
  “你老实交代,别掖着藏着。到时候等舅妈发现了,又要数落我的不是,当哥哥的一点都不宠妹妹。”
  李子哲话说得很温柔,外人听不出其中狠厉,茹景是知道他言出必行,手段雷厉风行,她骤然升起那点儿戾气被抚平,不答反问:“你怎么现在才来?你鸽我!”
  李子哲凉飕飕道:“你鸽我没有十次也有八次,我就晚到一点,算什么鸽子?”
  茹景:“这是晚到一点?我的好大哥,天都黑了,黑了!”
  “行了,”李子哲懒得她扯,这要扯上,不知道又浪费多少时间,“公司不靠谱的人搞事,花费了些时间。你赶紧说的。”
  茹景往椅背上一靠,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腮帮,“周永昌,当初招南港口的合作人。”
  李子哲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眼神微微变化,从后视镜里带着疑问的看她,“他就是?比我想象中的还清爽点,没有很油腻。”
  茹景没好气:“知人知面不知心。”
  李子哲剑眉微挑,在小鹤楼经过席知恒的提点他查过招南港口的事情,倒是没查出具体原因,似乎对此都忌讳得厉害,不愿意提。
  现在茹景这个态度,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然后?”
  不愉快的回忆冲上大脑,茹景臭着脸,忽地一下坐直了身体,握紧拳头虚虚锤了下身旁的置物盒,“周永昌下药,想睡我。”
  “吱”的一声,骤然的急刹车让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极刺耳的声音,李子哲眉间隆起褶皱,“你怎么不早说?”
  车是行驶在单向行驶的路段上,李子哲的急停给后面的带来不小困扰,车屁股后跟着一堆摁喇叭的声音,听得李子哲极度不耐烦,踩下油门急速冲了出去,将车泊在合适的地方。
  “就算我国内外两头跑,不能及时接收消息,至少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该通知我一声。”李子哲降下车窗,单臂搁在窗沿上,神色间笼罩着一层阴鸷,“真出了事儿,你跟谁哭去?”
  茹景觑到他晦暗不明的脸,又用那屡试不爽的一招,抱着李子哲的胳膊,展颜笑道:“吃一堑长一智,下次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而且我总不可能一辈子靠堂哥你呀,我是个成年人,能独挡一面。”
  李子哲抬手就是一记脑瓜崩,给她脑门痛得嗷嗷叫,“就不该让你妈放你出来,一点都不安生。”
  到底是不忍心苛责茹景,李子哲摁着太阳穴隐隐跳动的静脉,送给她一记沁人心凉的眼神,“剩下的我会处理,下次你自个儿长点记性,不然我给你安排个保镖?”
  茹景连忙摆手:“暂时用不着,又不是每次都会碰到奇葩,带保镖出门多少显得像惊弓之鸟。”
  李子哲对她的话不认可,却也没出声反驳,收回在外晾着的手,合上车窗,缓缓驶离。
  两人直接去了竹园,另开了个包间,点了一些下酒小菜。
  李子哲兴致不高,喝了几口酒,瞧着对面横扫桌面饭菜的茹景,不无诧异:“席知恒没给你饭吃?饿得像好几天没吃饭。”
  李子哲精准拿捏茹景的胃口,点的都是她爱吃的菜品,加上她在马场光顾着玩游戏忘了吃饭,一直都是用零食垫肚子,这会儿是被勾起肚子里的馋虫,食欲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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