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镇上都知道他是种人,也不理他,他就又一次一次地告到法院,现在发现电视台还管这些家长理短的事,就又找电视台。而且,他还找了法律援助,他这个律师就是法律援助的。
他是能闹到什么程度就闹到什么程度,一辈子除了不干正事,别的什么事都想干一干,他干任何事的出发点和归宿都只有一个:利己。
我现在每看到有把儿女告上法庭要赡养费的老人,脑子中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俺大舅。
大舅的人生是一个悲剧,同样出身不错,同样幼时受过好的教育,享受过好的生活,他和他父亲却如此天壤之别,不能不说,这责任在俺姥姥了。
姥姥平民家的孩子,当年姥爷看中她是因为她漂亮,她是真的天生丽质,高鼻梁大眼睛小嘴吧,我清清楚楚记得,她80岁的时候仍然漂亮,身材娇小纤细,一辈子没走样。
这位老人对教育孩子完全没有章法,就一个字:惯,两个字:溺爱,大舅小时候,姥姥家里又一直有钱,姥爷买的地也是雇人耕种,他就是一个小地主家的大少爷,姥姥只教了他当公子哥,没教给他什么是担当。
第160章 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败家
江离接着分析她大舅的问题:“后来,姥爷听到风声,要打土豪分田地,就再次迅速把自己家的土地变卖,拿着卖地的钱当起了贫雇农,所以他在历次运动中没受冲击。但是姥爷卖地卖的那些钱,也很快就被他的成年儿子败光了。”
说到这,母亲插话道:“可不是咋的,我小的时候,你大舅经常领着我去集上买好吃的,钱都是从你姥爷那儿偷的,他俩嘱咐我别对大人说,我就也不说!”
“还有呢?”江离问,“就这样的话也败不到哪儿去,顶多算个小花絮吧?”
母亲想了想,叹了口气:“现在说也不怕丢人了,他在外面养小的。”
“是吗,这倒是头一次听说,小时候我就听我姐说他勾搭过有夫之妇,还让人家给他生了孩子,这个孩子长得和我几个表哥非常像,全村人都知道是他的私生子,就他们自己家的人装不知道。我那个表哥没生在大舅这个家庭也好,要不这次一块被告上法庭!”
江离十多岁时,有次中午和江蕙一块去村东的小河洗衣服,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大男孩在河滩的草丛里捉蚂蚱,那大男孩和江蕙在一个班上学,江蕙和他打声招呼,走过去后,悄悄对江离说:“你有没有看出这个人像谁?”
江离懵懵懂懂地不明就理,问姐姐:“像谁?”
“像咱大舅家大表哥!”
“那又怎么了?”江离是真的不懂事。
“嘘!”江蕙把一个指头竖在嘴边,表情很神秘,“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别出去说,我有次听妈说,他是咱大舅的孩子,他爸是国家职工,平常在县城上班不回家,咱大舅就和他妈好上了!”
那是江离第一次被当作小大人告知这样的男女之事,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听完了也就丢在脑后了,今天听母亲说起大舅的不着调,才又想起来。
“哎,他除了那个孩子,在外面还养了好几个……”母亲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是她的亲哥哥。
江离笑:“那个年月,能在外面养好几个私孩子,他一无权二无势的,也是本事人啊!”
“就拿你姥爷挣下的钱呗,你姥爷死了以后,没有人能管了他!”
明白了,这位大爷是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啊,那时候的农村,家家户户,既界线分明又互相沟通,谁不知道谁家的事,他都能这样走街串巷养下一堆私生子,那家的男人还装傻充愣心甘情愿地给这孩子当爹,没见闹出什么事来,这得使了多少钱?
这货不就是村里的一个西门庆吗?不不,他哪里比得上西门庆,西门庆还知道谋划着赚钱呢,他却只知道造!
如果他当年不是跟着父母回到乡下,如果他一直留在城里,如果瀛州城一直是上世纪三十年代那样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这位爷在他老母的溺爱娇纵之下,还不知道能作成个啥样呢,抽上大烟、死在窑子里的可能都有!
如此说来,他能活到上法院告儿子不养老的年纪,还要感谢社会,没有给他变得更坏和更加堕落的条件和机会!
母亲也真能守得住口,这事儿居然从来没在家里说,家丑不但不外扬,连内扬都不扬,是啊,娘家有这么一个人,自己也觉得脸上无光,想堵住别人的嘴还来不及,自己还敢主动扬摆?和父亲吵架都怕被揭!
“所以……”江离说,“养了这样的儿子,俺姥爷的家被败光是必然的!”
江离一边说,一边看大舅打官司的视频,被告大表哥二表哥拿出一堆收条,说自己按时交养老费,按时供粮。
原告大舅说,那点儿不够,我天天还要喝一盅酒,还要炒几个菜,还要找个人陪着来喝,你们每人一月五百养老费怎么能够?
法官最后就给每个儿女追加了一百元,逼着几个被告签了调解书。
这种案子,只能这样解决。
人老为大,人老就是理,不管他有什么错,不管他年轻时多么荒唐,坐在法庭上,他都是稳赢不输的老太岁,老大爷,没人敢惹。
末了,大舅又问法官:“还有精神赡养呢,给我写上了没有?”
法官说:“他们每个月给你送粮送钱不就看望你了?我就是给你写上,他们如果不去,谁能绑了他们去?
大爷,您这些孩子们也不容易,也不是不养老,您就别成天告他们了,外头的记者也不了解情况,往外一报道,您这些子女还怎么在社会上混?!”
姐姐江蕙说:“听说他还是让110送到法院的,他出门就拦下一辆警车,说自己要去法院跟儿女打官司,不知道法院在哪儿,警察看他可怜,就让他上车把他送到法院。”
“他是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社会资源为自己服务!”江离说,“姥爷只知道创富,不懂得如何传富,导致他一世英名和所集累起来的财富,被这个宝贝儿子给败了个干干净净。”
“咱们姥爷家的败落,主要还是社会原因吧?”江蕙问。
“姥爷他父母遇害,家产被抢光烧光,这是社会动荡的原因,但是到了大舅这,真不能怨社会。
你看咱姥爷,童年遭遇那么大的变故,他能白手起家,东山再起,成功地躲过了至少三次追杀:第一次是童年跟着姐姐隐姓埋名从家里出逃;
第二次是日本人占领瀛州城,风传要屠城,他迅速盘掉了当时生意兴隆的餐馆,带着钱躲回老家,买地盖房当起乡绅;
第三次是土改运动到来前,他又迅速把地卖了当起了贫雇农。
这说明,姥爷有着过人的智慧和嗅觉,这么多大动乱大变革都让他成功躲过了,却没躲过他的儿子!
这只能怪他老人家当时没碰上我这个家族律师,如果我早生八十年,一定会给他做好财富规划和管理的,保证世代永续,家族基业长青,无惧社会变革。
还有,咱姥爷姓关,就是说,我们很可能是鳌拜的后人。鳌拜姓瓜儿佳氏,是满族大姓,满清覆灭时,瓜尔佳氏改姓关、石、汪、叶、胡、侯等姓氏,流落民间,与汉人完全融合,像我们,完全被同化了。
另外再补充一句,瓜尔佳氏家族多出美女帅哥,我们整个母系大家族的人都比较漂亮,说不定也与此有关。”
江蕙听到江离表扬她漂亮,接着去照镜子欣赏自己的明目皓齿盛世美颜,江蕙确实是个一顶一的大美人,而且还超级自恋。
第161章 被扔到街上的流浪狗
江离在娘家煞有介事的破了自己的身世之迷案,跟父母姐姐唠完嗑,就该回家了。
她的车停在父母家楼下马路边的停车位上,楼下是一排网点房,卖五金电机什么的。
江离打开车门刚要上车,突然听到有人叫「江律师」,扭头一看,是齐娟,江离不大不小地吃了一惊:“齐娟?你怎么在这儿?”
齐娟笑靥如花,似乎过往的私生子风波,并未摧残过她。齐娟指指身后的网点房,江离抬头看看,门头上挂着「齐石五金」几个大字。
齐娟说:“这是我开的,这边都是刚拆迁的新房子,房租低,装修的多,买卖好干一些。”
江离看看她娇小的模样,知道她自己办不了这么大的事:“你和谁开的?董石?”
齐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是董石。”
“他离婚了吗?你可别再搞出一场重婚来!再整一场肯定把你自己也整进去了。”
江离前几天听齐小妮说董石正在被离婚,还担心董石离婚后再去找齐娟,
“离了离了,大上个星期就离了,法院判决的,董石净身出户,什么也没分到!”齐娟快人快语地说,仿佛她妈刘玉芬附体。
江离笑道:“你这费了这么大的周折,终于把董石搞离婚了?一审判决后还有个上诉期,判决生效前不能结婚啊。”
“知道知道,我还没想好是不是和他结婚呢!”齐娟笑着把江离拉到店里,“进来说吧!”
江离跟齐娟进到店里,董石正坐在收款台前看电脑,电脑上开着某宝店铺的页面,看样是在搞网销。
董石抬抬头,见是江离,尴尬地笑笑,又转头看电脑去了。
董石的形容有点憔悴,看上去还不如在看守所时舒坦,看样子这阵被折腾得不轻。
谁离婚不得扒层皮?
齐娟拉着江离穿过店面,从后面的楼梯上了楼,到了他们租住的房子,是江离父母住房隔壁的单元。
齐娟说,这100平米的房子,月租才两千元,比她原先在市区租的小户型还便宜。
又说这个店面是刚从别人手里盘下来的,还没理顺,过阵子就绪了,就把母亲和孩子接过来。
房子很简陋,拆迁户为出租进行的最简单的装修,几件生活必须的简单家俱,还是旧的,显得屋子很空。
这么简陋的屋子,齐娟却浑身都洋溢着幸福,没说话就要先笑出来。
江离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水杯,示意齐娟不用忙活,齐娟就搬了个小塑料板凳坐在江离对面,开始讲她和董石复合的经过。
齐娟知道董石要被离婚的消息,是齐小妮告诉她的。齐小妮说,她找人查过,宁飞飞确实正在起诉董石离婚,并要求将全部财产判归原告所有,孩子抚养权也归原告。
不出意外的话,法院很快就会开庭审理,判决很快就会出来,因为董石是重婚,属于法定可以判决离婚的事由,所以只宁飞飞坚持离婚,董石被离婚是板上钉钉的事。
齐小妮说,她去找了给宁飞飞代理的律师问了一下情况,那律师说,宁飞飞离婚的态度非常坚决,从董石进看守所到出狱,宁飞飞没去看过他一次,刑满出狱也没去接他,董石是搭乘和自己同一天出狱的狱友的车回城的,好容易回到家,却发现家里连门都换了,换成了密码指纹锁。
董石抬抬头确定了一下房号,没走错,就开始敲门,敲了好几轮,最后变成了用拳头擂,里面硬是没有人回应,就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等。
从早晨办理离监手续到辗转回家,董石已经七八个小时水米未进,又累又渴,靠在墙上睡着了。直到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叫:“小董?”
董石一个愣怔,睁眼一看,是邻居大姨,一下子站起来,打了一个很正规的立正,喊了一声“到!”然后就不知所措地站在那,似乎等着大姨的吩咐。
大姨摇摇头,一脸怜悯:“你这是回来了?”
“回来了大姨。”董石似乎才回过神来,这是在家,不是监狱,大姨也不是狱警和管教。
“来我家坐坐吧。”大姨一边开门一边把董石往家里让。董石说:“不用了大姨,我等等飞飞和我岳母,估计也该回家了。”董石还是比较自觉的,知道自己刚从监狱出来,身上带着晦气。
大姨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来我家坐坐吧,喝口水,我都快八十岁了,没有那些忌讳,进来吧。”
董石实在是渴极了,就跟着大姨进了门,在门口脱了鞋,光着脚,坐在最外面餐厅的一个椅子上,再不肯往里走了。
大姨拿了一个纸杯,从饮水机上给董石倒了一杯水,董石双手接过来,一口气喝了,自己又起身去接了一杯,站在饮水机旁又咕嘟咕嘟喝了,又接了一杯,才端着水过来坐下。
“大姨,知道飞飞和我岳母到哪儿去了吗?她们平时都不上班,应该没走远吧?”
董石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那句话是“她们知道我今天回来,不去接也就罢了,总不应该不在家里等着我吧?”
大姨叹口气,这声叹息让董石的心一沉:“她们把这个房子卖了,搬走了,搬到哪儿我也不知道,现在这个房子住的是一对小夫妻,要不你去你岳母家的老房子看看?”
董石大吃一惊,握着水杯的手哆嗦了一下:“她们什么时候卖的?怎么不经我同意就能卖房子?”
虽然他被抓以后就感觉很不好,宁飞飞既不给他请律师,也一次都没去看过他,但董石只当她是生自己的气,并没多想,当初齐娟挺着肚子找上门的时候,宁飞飞是坚决不离婚的,她那么一个娇生惯养、好吃懒做、一身公主病、活儿不多、脾气不小的公主女,也就董石能迁就吧?
如果离婚,都不一定找到下家,以董石对宁飞飞的了解,他还是有这点自信的。
大姨说:“张彩云这娘儿俩什么时候卖的房子,怎么卖的,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现在住的这对小夫妻,两个月前就搬进来了。”
董石垂头丧气。身上一分钱没有,手机没有,衣服没有,铺盖没有,什么都没有,就这么像一条流浪狗一样被扔到街上,早知如此,还不如在监狱不出来呢!
第162章 被扔到街上的流浪狗(2)
董石从邻居大姨满含同情的目光中走出来,坐在马路牙子上想办法,先想的是宁飞飞为什么能自己就把房子卖了?
想了一会就想明白了。当初他和齐娟签了非婚生子抚养协议,协议上不但约定自己要拿抚养费,还约定把自己名下的半套房子赠与他和齐娟的非婚生子,孩子生下后,齐娟不但告他重婚,还拿着这份协议和他打官司要抚养费要房子,在宁飞飞的软硬兼使之下,就把这套他视同生命一样的房子过户到了宁飞飞名下,并且约定由宁飞飞单独所有,宁飞飞单独所有的房子当然可以单独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