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抱着的胳膊,支着手撑在玻璃柜台上,手托着腮看着樊简,秋日的阳光正好,从超市天井照射下来的时候,光明灿烂的光线落在陆运飞白净的脸上,端正的五官,唇红齿白的周正感多了几分在风中摇摆的盛放的罂粟般的妖冶之感。
樊简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陆运飞给她的第一感觉竟然是危险。
是,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用心不良的人怎么会不危险呢?
陆运飞将自己脸的重量全部交付在自己的手掌上,“樊简,要不然这样,我帮你找份工作吧!”
“不需要。”樊简想也不想的说道。
陆运飞帮她找工作,她只想他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不要再打扰她的生活,她就觉得自己是烧了高香了。
“说话了,我还以为你哑巴了呢?”陆运飞说这句话的时候,眉毛也跟着扬了起来。
“我希望你好好的考虑一下,我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这样的好心的。你现在的工作多少一个月?
一千多,两千多?不,两千顶天了吧?我给你介绍的工作得到的工资比这多几倍。”
樊简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他,陆运飞的的嘴角跟着扬了起来。
下一刻,樊简已经走到了一边,对着一个来买烟的女人笑道,“你需要点什么?”
陆运飞的脸顿时垮了下去。不过,这好像并没有打击他的信心,在樊简做完一系列的事情之后,他又倚在玻璃柜台前,“樊简,你不相信我说的是吗?”
“那,有句话你该是听过的吧?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早已经不是以前的陆运飞了。”
自话自话大约都是有个限度的。毕竟人的脸皮厚薄程度再有不同,那也是有限度的。
陆运飞的自说自话在他从手包里拿出一张名片作为终结。
“樊简,这上面有我的电话,地址,你要是想找我,到这里就可以找到我。”
樊简看也没有看那张名片一眼,就将它扔在了垃圾桶。
天上是从来不会掉馅饼的,会掉的只是陷阱,就算是馅饼,那也只是为了掩饰馅饼底下的陷阱。
陆运飞之前的做的那些事暂且不论,他为什么要帮樊简这一点上就让人觉得十分的可疑。
樊简从来没打算要寻求别人的帮助,更不需要陆运飞的帮助。
同事大姐在快要下班之前才回到工作的岗位,对于她的愤怒离去和对樊简消息的出卖,她没有一句解释,只是弯腰捡起了她自己扔在地上的干抹布,悠悠的说了一句“年轻人,那么大的火气干什么呢?”
樊简和同事大姐的关系再恢复不到以前的融洽了,有深刻的裂缝横在她们中间,但是她们都没想过要去修复。
离樊简正式离职的日子不到一个星期了,从这里走出去之后,谁还记得谁呢?樊简想,同事大姐就是这样想的吧!
既然没必要修复,那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还剩下最后的几天,樊简想安然度过就好了。
但现实却总是不允许她这样的乐观安然,秋日的午后,阳光燥而不热,樊简正在清点剩下的烟酒数量。
就听到一个嚣张的女人大声的喊道,“有人在吗?”
同事大姐抓紧了时间在上班的时候划水,这里只有樊简一个人,听到有人这样喊,樊简站了起来,定睛看去,眼睛被密布的金黄色晃的眼疼。
眼前的女人和樊简差不多高,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及腰,妆容很是夸张妖艳,斜飞的眼线已经飙到太阳穴,再加上那金闪闪的大片眼睛,将眉毛和眼睛无缝的连接到一起,是眉毛中有眼睛,眼睛中有眉毛。
一张艳红的大口涂的鲜红,唇线却又画的十分不规则,就像是吸血鬼刚吸过血,要出来见人的时候,随手用掌心擦了一下似的。
她看到樊简的时候,被取下来能直接当扇子的睫毛挡在后面的眼睛露出了几分不屑和浓浓的仇视。
难道她认识她?樊简的心里打起了鼓。
第190章 其无后乎2
陆运飞的出现让樊简不得不这样想。
毕竟,她眼中的仇视是如此的明显。
她上下打量了樊简一番,尤其是目光落在樊简挂在胸前的工牌上时,眼中的仇视又变成了畅快。
她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眼神?难道看到她如今这样,能让她感到高兴?
樊简已经将她定义为以前认识并且还有过节的人。
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樊简从那张画的如脸谱般夸张的脸上终于找到了几丝熟悉的痕迹。
邱薇……
记忆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淡忘。最终所有的过往都会被埋在时间的废墟下。
那些被爱过的,恨过的,终于在时间的长廊下留下了或深或浅的痕迹,任由时间沉淀,那些痕迹却倔强顽强的留存了下来。
邱薇不是樊简爱的人,更不是她恨的人。她是樊简这二十多年的生命,唯一一个用恶毒的手段来伤害过樊简的人。
脚底的伤疤虽然已经愈合,但总会是留下了痕迹。樊简哪怕尽力忽视,但每次看到那个伤疤,也就非常自然的想到了这个伤疤是如何产生的,邱薇这个名字自然也会窜进她的脑海里。
而现在,邱薇站在她的面前,眼中的恨意和怨毒依旧是如此的强烈。
她高抬下巴露出的不屑和自得,和她眼中的怨毒恨意糅杂在了一起,那张被脂粉覆盖,看不清原貌的脸,变得扭曲。
邱薇的眼睛从樊简的脸上移到樊简的胸前,看清工牌上的字之后,她的嘴角高高的扬了起来,不是高兴,是畅快,或许也有高兴,但那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樊简,几年不见,你现在越来越出息了,哎呦喂,服务员,不知道你是在服务些什么呢?”
邱薇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这里到底是公共场合,下午逛超市的人少,但也不是没有,她的发笑自然也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和樊简相熟的几个收银员向樊简看了过来。
樊简没有接话,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只低着头做自己的事。
樊简想,如果邱薇只是为了嘲笑她,那她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应该就会走了。不搭理她是樊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但樊简显然忽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为什么邱薇会出现在这里,她的准确无误的找到这里,就是在陆运飞的频繁出现之后。
樊简低头不语,拿着笔将点数得来的数字一个个填了上去。手下压着的记账本却在下一刻被一股力道蛮横的夺走。
刚才还在放置在柜台上的记账本现在被邱薇扔在了地上。
樊简抬眼望去,那张被脂粉覆盖涂抹的脸从畅快变得扭曲。
“你在服务些什么?勾引别人的男人,你这个不要脸的,你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怎么还不忘记勾别人的男人,死狐狸精,你为什么不死远一点?为什么要出现打扰别人的生活?”
泼辣女人在骂街的时候,那些难听的话总是要配上一套疯狂扭打的动作,才能算得上是歇斯底里。
邱薇将泼妇骂街的本质展现淋漓尽致,只是宽而长柜台让张牙舞爪的她没办法冲到樊简的面前进行扭打。
柜台上的玻璃被她拍的啪啪响,那个被她扔在地上的记账本也遭了殃。
做完这一切,邱薇仍然不解气,她握紧拳头在玻璃柜台上捶打了几下,用那双被各种化妆品和夸张的眼睫毛装饰已经分辨不清楚本来轮廓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樊简,“说,你为什么总是要勾引别人的男人。”
樊简在这一刻豁然开朗,她突然有些佩服邱薇。她到底还是追求到自己的所爱。
其中的辛苦和伤心自然不必说,单是这份勇气,就足以让人称赞。
只是佩服她爱人和勇敢追求自己的所爱是一回事。但这并不能让樊简理解她对自己的污蔑。
和对自己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出于她心底的害怕和自以为是的指责。
“勾引?我从来不喜欢陆运飞,谈何勾引?你如果一定要这么说话的话,我可以告你诽谤。”
“告我诽谤?”邱薇大声的笑了出来“我诽谤你了吗?如果不是你勾引他,他怎么会雷打不动的每天跑来这里买东西,如果不是你勾引他,他怎么会想到要你……呵,你敢说你没有勾引他,你敢说你没有从他身上得到一点好处吗?”
邱薇在停顿上一下之后,又开始疾言厉色起来,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手腕上戴着的几个明晃晃的大金镯子碰撞在一起,邱薇的眼睛从她手腕上的金镯慢慢移到樊简的脸上。
扬起的嘴角充满了不屑和轻视“告我诽谤,你配吗?不过一个小小的服务员而已,一个月千八百块的工资,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告我,你怕是嫌弃自己死的太晚。”
邱薇的眉目间流露出一股傲视的睥睨。
听到有人闹事的主管和其他人赶过来的时候,邱薇正好数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说完这些话。
年轻的主管脸上带着几分无奈和疲惫。他看着樊简,眉头不由得的打了个结。
“樊简,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多的事?我们给你发工资,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和顾客吵架的?”
邱薇得意的看了樊简一眼,冷哼了一声,让一双原本被涂得不见本来轮廓的眼睛更是不舒服见一分黑色“樊简,你不是还要告我诽谤吗?现如今,你还看不清形势吗?你以为你是谁?”
这大概是邱薇想要的结果,她说完这些,踩着高跟鞋慢悠悠的走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将眼睛看向樊简,递给了樊简一个充满了威胁和灵警告的眼神。
樊简默默无言的将记账本捡起来,将那些被邱薇蹂躏到不能用撕掉,准备重新做一本。
年轻的主管伸手扣了一下柜台玻璃,“樊简,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
“不是我的错,她是特意过来闹事的。”
“不是你的错,你以为那是谁的错?我们是服务员,是为别人服务的,你不要以为自己多么高尚好不好?”
第191章 现实如此
樊简的眼泪差点都出来了。
她不认为自己多么高尚,但不认为自己比别人卑微。
受到委屈和误会的时候,无论多么强势的人总会想着为自己辩解几句,不是为了抹黑别人,只是为了自己的清白。
年轻的主管要的却不是解释。或者说,他们的工作根本不需要解释。
“你看看你,来了才不到三个月,你就惹出来多少事?被人投诉,和别人在工作场地吵架,我们这是服务行业,不是吵架行业。如果个个都像你这样,那我们超市还要不要开了?”
樊简低头,挂在胸前的工牌轻轻晃动,服务员那三个字在樊简的眼里渐渐的变得模糊了起来。
她是一个服务员,这份工作不能说多么高大上,但樊简却并不认为它是微贱的。
为别人服务,这是服务员的职责,但这并不代表服务就是微贱的,就是必须出卖原则和自己尊严的。
樊简有些难以理解,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是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的?
就算她不高尚,难道做为她的直接领导的他,就有多么高尚了?
年轻的主管叹了口气,语气和语调都突然变换了“你辞职还有几天到期?”
“还有三天。”
樊简的声音没有意想中的浑浊,有的只是空洞。
“三天, 那就到此为止吧!明天你不用过来了。”
樊简没有抬头,她只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确实不必再来了,无论是樊简自己的内心,还是一些外在的因素,她确实是不必再来了。
邱薇今天差点要打她,她疯狂的样子让樊简佩服,更多的是心惊。
如果还有下一次,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樊简的干脆出乎了年轻主管的预料,他顿了一下,才慢慢说道,“那你三天之后过来领这个月的工资。”
樊简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又将记账本重新打印装订,她拿着自己的东西将整理好的记账本柜台钥匙交到同事大姐的手里的时,同事大姐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几分不舍。
“其实,你真的没必要一定要辞职的。”
樊简摇头,将放置着自己东西的袋子握在两只手之间,“我还是辞职的好。”
同事大姐默默良久,认同的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她又问,“那你接下来准备找什么样的工作?”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樊简确实不知道路在何方,但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走好眼前脚下的路。
樊简带回家那个袋子成了石真梅暗暗搜刮的对象,但将袋子翻了遍,将里面的东西, 水杯,纸巾,还有些日常能用到的东西全部拿出来,石真梅望了一眼已经空空如也的大袋子,暗暗骂了句,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不过,樊简拿回的这些东西也引起了石真梅的嘀咕。
她打着自以为善解人意旗号,扬着十分勉强的笑脸,拿着那些被她搜出来的东西去问樊简。
樊简从石真梅的手里拿过她喝水的杯子吗,淡淡的回答,“我辞职了,今天刚好到期。”
石真梅脸上本来就勉强的笑意变得更加勉强,“这个,你辞职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事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我已经和盛安说过了,我还不以为, 他跟你说过了。”
石真梅脸上的笑凝了凝,“那你接下来准备找份什么样的工作?”
樊简看了石真梅一眼,石真梅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一点的笑,“还不知道,到时候再看吧!”
石真梅叹了口气,神情明显的凝重了起来,“这光景怎么这么不好,店里的生意一落千丈不说,这又断了一份收入来源,房租一个月就要两千,房贷呢,一个月更是要七八千,这不入口的一个月就近万块,这还不算一家人的伙食费,这些钱都要盛安去挣,这可怎么是好啊?”
石真梅越说,神情和语气就越沉重,听的人心也跟着压抑起来。
樊简的心里不是不知道家里现在的情况,只是对石真梅这种不问缘由,也不管你死活的用话憋你,搁谁的身上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石真梅见樊简并不接话,神情间更凄楚了几分,“哎呀,这一个月接近一万块的支出啊,这可怎么是好?早知道,早知道这样,就不买这套房子,现在就不用遭这样的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