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车,尤素兰就迎了出来。
“老太太今天睡得晚了点,现在还没起呢,只能让你们等会儿了。”
尤素兰领着鱼氏父女进了大厅,从大厅左侧的走廊经过,那里有一间会客室。
鱼恨水跟着尤素兰走进了会客室,将礼物奉上之后才发现老鱼竟然没有跟上,就大厅左侧直走,虽然走廊颇长,但又没有弯道也不至于迷路啊。
和尤素兰对视后,两人疑惑地走出会客室,一转头就看见老鱼正站在大厅和走廊的衔接处目不转睛地看着什么。
待走近后,鱼恨水发现老鱼看着的是一幅画,即使不懂画也知道那是一幅抽象画,因为最近和那些曾经的美院学生交流不少,她多多少少也就这些方面作了一些了解。
看不出是什么流派的画,只觉得色彩既鲜明又晦暗,线条杂乱中隐隐寻得到一些规律。看不出好歹来,只觉得这是一幅能抓住人眼球的画。
“爸,怎么了?”鱼恨水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仿佛已经石化的老鱼,从她们走过来到一起看了这么久,他竟然都毫无察觉,只眼睛都不眨的盯着那幅画。
被女儿碰了碰手臂,老鱼终于回过神来,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鱼恨水,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小鱼,这幅画好像你妈妈画的。”
什么?鱼恨水睁大了眼睛又转头看向那幅画,入目的还是那些紫色灰色,但因为老鱼一句话却让她对这幅画有了不一样的感受,她妈妈画的画就是这样的吗?
等等,不对呀,妈妈前只卖出去过一幅画,还是被老鱼买了,就放在家里和她那些没有卖出去的画一起都被烧了呀。
所以这当然不可能是她妈妈画的画,只是一个风格类似的画家的作品而已。
一旁的尤素兰却若有所思,片刻后,她伸手招来一个佣人。
“嘉莉回来了吗?”
“刚刚到家,现在应该在楼上换衣服吧,需要我去请嘉莉小姐下来吗?”佣人问。
尤素兰点点头,“让她立刻下来,我在这里等她。”
等佣人离开后,鱼恨水不解地看着尤素兰,“兰姐,你叫嘉莉过来干嘛?”
“我记得这幅画是她五年前从法国带回来的,当时她说在一个画展上一眼就看中了这幅画,觉得和这个大厅很配,就花了一百万欧元买下来。我觉得这画值不了一百万欧元,她却笑着说就当是给同胞捧场了。”
第37章 这么远,那么近37
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给同胞捧场?画这幅画的人是个中国人?
很快尤嘉莉就下楼了,她同老鱼和鱼恨水打了招呼,也是不解地看着尤素兰,“姑姑,你找我什么事?”
尤素兰侧身用下巴指了指挂在那里的那幅画,“你还记得画这幅画的人是谁吗?”
尤嘉莉转头看向那幅画,从她茫然的表情大家已经知道她忘了关于这幅画的一切了。
老鱼和鱼恨水都有些失望,但也不好说什么,唯有尤素兰神情严肃,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道:“你这个车祸真是出的妙,怎么不全忘了,偏偏还记得你是谁。”
“小兰算了,嘉莉的失忆给她自己也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你就别责怪她了。”老鱼赶紧打圆场,他怎么会不了解尤素兰着急的原因。
“姑姑,对不起。”尤嘉莉低着头,心生不安地道歉。关于这幅画她完全没有半点印象,不会是坏了姑姑什么大事吧。
“行了,你才回来上楼休息吧。”尤素兰挥挥手让尤嘉莉走了,然后拿出手机对着那幅画拍了照。
鱼恨水看着默默离开的尤嘉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只好暂时放下。
这边尤素兰已经把照片发给了助理,让人立刻去查这幅画的来历。
吩咐完这一切,又有佣人过来通知,老太太已经午休好了,请他们去花园里坐。
在去往花园的路上,鱼恨水忍不住问:“兰姐,明天是老太太的寿宴,怎么今天这么早你跟嘉莉都回来了?”
说起这个尤素兰就气不打一处来,“我是因为老太太有事要我做回来听从调遣的。你看嘉莉,老太太不叫自己就跑回来,自从车祸后失去了部分记忆,她整个人都变了,做事畏手畏脚不说,没事就翘班。”
看着摇头叹息的尤素兰,鱼恨水没忍住,“没事就翘班不是嘉莉一贯的作风吗?”
得到一个白眼,鱼恨水耸耸肩,也不敢再开玩笑。的确,这一次嘉莉回来是要接手很多产业的,当然不可能还跟过去一样上班跟玩票似的。
说起来她一直都觉得这次再见嘉莉跟她出车祸之前确实差别很大,还都以为是因为她失忆的缘故,但其实一个人再怎么失忆也不至于影响气质吧?
况且她又不是不记得自己是谁,只是忘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但是却给人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的感觉。
不过,忘记自己曾经买过一幅画实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鱼恨水感念兰姐对此事的上心,面对嘉莉却不免有些尴尬。
到了花园,鱼恨水看到尤老太太坐在遮阳伞下喝茶,她的脚边蹲着一个人,看样子是在给老太太揉脚。待走近才发现那人竟然是尤嘉莉。
“鱼先生和小鱼来了?请坐。”老太太抬起头微笑着招呼他们。
“老太太,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老鱼恭敬地把礼物奉上,尤老太太也双手接过,很是礼遇鱼家父女。
“谢谢,你们太客气了。听说最近很忙,还专门抽空过来,真是麻烦。”
老太太笑眯眯地躬身拍了拍孙女的肩头让她别揉了,尤嘉莉听话地起身,恭敬地退到一边。
遮阳伞下有五张椅子,明明还有一张空着,尤嘉莉却没有坐下,只是站在老太太身后。
这倒让鱼恨水有些羞赧,自己刚刚大大咧咧就坐下了,但其实按辈分她和嘉莉一样都属于孙子辈的,该站着吧。
唉,大户人家就是规矩多。不过转念一想,兰姐放弃了老鱼,自己就还是她闺蜜,这样不就比嘉莉长一辈了吗,堂而皇之坐在这里好像也说得过去哦,嘿嘿。
“都是生意人,知道但凡生日这样的日子就别想清净,我们这些老家伙呀,对于家族利益也就这些贡献了,呵呵。”
“老太太,我们跟明天过来的那些人可不一样,我们是始于利益终于情感,我和兰姐多少年的感情了,要不是没那么大的脸,我就是您的小女儿不是吗?”鱼恨水笑吟吟地开着玩笑惹得大家忍俊不禁。
老太太着实喜欢鱼恨水的性格,也不怪女儿会和她玩在一起。
不过笑过之后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略有些尴尬的老鱼,又看向鱼恨水意有所指地说:“我才不会收你当女儿呢,要当就当我的孙女,难道我这个年纪还当不了你的祖母?”
“当得了,当得了。”鱼恨水赶紧接话,“这不嘉莉都叫我姐吗。”
和老太太愉快地聊了些家常后,鱼家父女就告辞了,原本想着明天还会再来,也没对尤素兰多说什么。
谁知道晚上快九点了,尤素兰突然打来电话,告诉她关于那幅画的情况已经查明了。
刚好老鱼和江潮都在,大家就一起在鱼恨水的办公室等着尤素兰。
尤素兰来得很快,带着她的万能助理林乔。
林乔拿出一个平板,点开一个文件夹后递给了老鱼,“鱼董,请过目。”
老鱼接过平板,入目的就是那幅在尤家庄园看到的抽象画,指尖滑过,一幅接一幅都是同样风格的画,直觉告诉老鱼,这些画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看完之后,老鱼将手里的平板递给早已心急如焚的女儿,鱼恨水一接过来就和江潮一起埋首其间。
这些画除了大小尺寸不同,使用的色彩不尽相同外,很明显是同一个画家画的,如若不然也一定是同一画派的临摹之作。
将心中所想告知后,鱼恨水等着林乔的解答。
“这些画一共六幅,均是通过巴黎一家画廊卖出的。除了第一幅,那是嘉莉小姐五年前在一个画展上买回来的。”
林乔接过平板又点开了一个文件夹,再递还给鱼恨水,“这些画就是出自这位叫孟涓涓的华裔画家,我查了一下,十年前她已经很有名气了,就我查到的这些画的总价值就已经超过一千万欧元了,而她目前来说就事业上仍处于如日中天之势。”
第38章 这么远,那么近38
听完林乔的话鱼恨水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按老鱼的说法这些像极了她妈妈的画风,是不是也可以这么认为:若是她妈妈没死,即使她再也不画画了,就她以前画的那些也是身价上亿了?
她的妈妈果然生不逢时啊,你看看一个和你风格如此类似的画家就多等了十几年人家就是大师了,唉。
在鱼恨水心里感叹世事无常之时,江潮将孟涓涓的照片展示给老鱼,“伯父,你还记得当初你去画廊买画时接待你的那个女人吗?你看清楚是不是她?”
老鱼愣了愣,不由自主就低头看向那张照片。
照片里一个四五十岁的华人女子,一头乌黑短发,黑色的高领毛衣将她的脖颈完全包裹,从她的脸上能够看到岁月的痕迹,却因为画家的身份让她神情自信气质如梅,无疑这是一个看得出年轻时极其美丽经过岁月沉淀后又极其优雅的女人。
可是老鱼表示当时他只知道接待他的是个女人,至于这个女人是圆是扁他完全不记得了,买完画转身就忘记了。更何况过了快三十年了,他真的不知道。
对于老鱼爱莫能助的回答,江潮了然地点点头,脸上并无失望的神情,只是转身看向林乔,“请将这些资料传给我,谢谢。”
林乔颔首,立刻就通过微信把资料都传了过来。
因为天色已晚,明天又是尤老太太的大寿,鱼恨水再三表示了对尤素兰以及万能助理林乔的感谢后,和老鱼将他们一起送下楼。
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鱼恨水同情地看了眼老鱼,拍了拍老爸的肩头,“虽然不太合时宜,但是我还是想是说出来。”
“什么?”老鱼的脑子里此刻竟然不是想着那些画,而是林乔开车,尤素兰坐在后座的冲他们挥手离去的样子。
“等这个案子结束,兰姐估计就会坐到副驾驶去了。”丢下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后,鱼恨水径自上楼。
这可不是她危言耸听,这个林乔跟着兰姐至少十年了,从她认识兰姐起就知道她有个又帅又能干的万能助理,什么事只要交给林乔就万事大吉了。
要不是因为林乔年纪比兰姐小十岁,估计兰姐早动心思了。
但现在老鱼这儿本来无望的等待变成了无尽的悔恨,兰姐可能就接受姐弟恋了呢。
但是这毕竟是长辈的事,她言尽于此也就够了,得赶紧上楼去看看教授那儿有什么突破。
“这个孟涓涓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嘛?”
鱼恨水拿着江潮的手机再次翻开关于这位著名华裔画家的资料。
据悉孟涓涓是在她三十多岁的时候突然就在法国的艺术界名声鹊起的,以一幅《霓虹下的巴黎》崭露头角,此后无论是名声还是其画作的价格都节节攀升。
不过她并不是一位高产的画家,成名二十年了,市面上能找到的她的画也不过六七幅而已。
当然,很多时候数量上越少就会给人造成其作品越抢手的假象。
有些艺术品投资公司还会故意雪藏艺术家的作品,就为了营造这种假象好让世人对其寥寥可数的作品趋之若鹜。
“可惜我妈的画都烧了,不然能找到一幅和兰姐家的对比一下就能看出……”
说到这儿鱼恨水突然卡壳了,能看出什么?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江潮却看着她鼓励她继续说下去,可是鱼恨水已经卡住了,不仅思绪断在了这里,还开始反省自己为什么会胡思乱想。
对此江潮并没有气馁,反而帮她清理思绪,他拿过手机,退出了孟涓涓的头像,又点开那幅被尤嘉莉买下的名为《梦影重重》的画。
“你不要怀疑你爸爸对你妈妈的画的感觉,他说这幅画像你妈妈画的就一定不会错。若不是你妈妈确实已经过世了,那么这幅画就应该是你妈妈画的。”
面对鱼恨水疑惑的目光,江潮唇角一勾,“这样说好了,给你一首你没有读过的诗,明确告诉你就是李白和杜甫其中一人写的,你会不会猜错?”
脑子里迅速回想了几首诗仙和诗圣耳熟能详的几首诗,虽然两人都是中国古代诗歌界的天花板,但风格迥异,若真有首从未看过的诗是他们中的一人写的,相信但凡对这二位的作品稍微有些了解的人都不会选错。
一个人的风格是根植在他的骨血中的,杜甫的诗并不是所有的都是忧国忧民、沉郁顿挫的,他也有豪迈之作,但不可能有李白诗中的那种恣意洒脱,因为他们所处的时代就不一样。
李白是活在盛唐时期,而杜甫的一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颠沛流离和国破家亡中度过的,自然不可能洒脱。
“可……”她还是不太明白,也许老鱼看曹茉的画就像他们不会选错李白和杜甫的诗一样,但那也只是一个画风和曹茉相似的画家而已。
就算她再不懂画也知道,历史上还是有很多风格相似的画家的,那人家还有流派呢,同属一个流派的人不得画得差不多才能称得上是同一流派吗?
“你认为这是巧合?”江潮手指点着桌面,「叩叩」声细小清晰地一下下传入鱼恨水的耳朵,就仿佛他敲击的不是桌面而是她的心脏一样。
对呀,这世上所有的巧合都不过是早有预谋而已,不可能有真正的巧合的。
首先曹茉的画一幅都没有留存于世,怎么可能有人能临摹出来?
除非是当初她的那些画给某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若这个人是不懂画的,比如老鱼,他能做的就是时隔多年仍能一眼认出而已。
即使没有专业的鉴别能力,但也能看出是一样的风格,一样的感觉。
而若是个懂画之人,甚至是专业的画家,那么他能做的就多了,完全可以模仿曹茉的风格让其画作再现于世。
“临摹分很多种,并不是说一模一样才是临摹。画出一幅完全不同的作品但却让人一眼就看出是同一个作者的作品也算是临摹,这叫做风格模仿或者意境临摹。”见鱼恨水似乎想到了这一点,江潮顺着指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