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这么远,那么近39
当然意境上的临摹是很难达到的,这得模仿者不仅仅是技术上达到原作者的水平,更要在思想和心灵的层面和原作者保持一致,或者说与之神交融合才行。
“孟扬帆就可以做到。”电光火石间,鱼恨水捕捉到了这关键的一瞬。
“何将军的遗孀汪女士说,开着书画铺子的孟先生技艺了得,临摹之作和原作放一起都能经得住考验,他的儿子孟扬帆是不是会遗传他的这种技能?孟涓涓也姓孟,这不能是巧合。”
江潮满意地点头,同时指出,“就目前为止,和秦淮有关的女人只有李文娟还没有露面,而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孟涓涓靠着曹茉的画风一举成名,说明孟涓涓肯定是见过曹茉,至少也是见过她的画的。”
“可这也不能说明李文娟就是孟涓涓啊,就因为她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娟字?两个娟不一样呢。”
对于江潮的这个直觉,鱼恨水不说反对但总觉得有些牵强。
她觉得要是自己要改名换姓重新开始一段人生一定会和白玫一样,选个跟过去完全不沾边的名字,让人半点也联想不到一块才好。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跟过去完全割裂,哪怕过去不堪回首。”
江潮刚说着手机响了起来,是刘源打过来的,他按下了免提。
“江教授,已经把孟涓涓的照片发给常乐和白玫确认过了,她们一致确认孟涓涓就是李文娟,但她们表示并没有见过曹茉的画作所以不敢肯定孟涓涓的画风和曹茉的是否相似。
不过她们对于李文娟现在的画作都表示出了惊讶和赞叹,认为她的画……实在是太棒了。”
跟刘源道谢后,江潮挂断电话抬头看向鱼恨水眨眨眼,看,我又猜对了。
是的,教授威武。
“想也知道认为孟涓涓的画实在太棒了的肯定是常乐,刘源这是原话转述啊。”
鱼恨水想起当时常乐对于抽象画的推崇,还说没经历过岁月洗礼的人自然看不出抽象画的好来。
人家一幅画随随便便就是一百万欧元,当然好了。就算是有资本的炒作,那也得真有两把刷子才行吧。
“难道她以为隔着一万多公里,这边就没人能看到她了吗?”
想想作为孟涓涓的李文娟在法国艺术圈的高调,又是画展又是专访,名字还上了词条,她这是根本不怕以前的旧相识会认出她来呀,那干嘛还改名字?
“首先,二十多年前没人会想到如今的网络会这么发达,很多那个时候走出国门的人就是打算一辈子回不来的。
其次,她从李文娟改成孟涓涓恐怕还是跟孟扬帆有关,他们的关系还要查,我总觉得这个孟扬帆不会是这案子的局外人。”
另外李文娟是跟着秦淮学写实主义的,最后却成名于抽象主义,这事怎么看怎么蹊跷。
“可惜老鱼记不住当初那个女店员的样子,要是证实她就是李文娟,那就说明她见过我妈和我妈的画作,对了……”
说到这里鱼恨水想起当时老鱼的话,是那个女店员告诉他秦淮画里的少女也是一个画家,并且告知了哪幅画是那少女画的,那么她就很有可能也知道秦淮和曹茉的关系。
换句话说这个女店员,姑且先这么叫她吧,这个女店员什么都知道,如果她是李文娟的话,她还很有可能和秦淮有一腿。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她因为妒忌秦淮对曹茉的爱所以杀死了他们两个,然后改头换面逃脱了这么多年呢?
“我的猜测和你差不多……”江潮赞同地说:“只是对于动机我有所保留,看来我们得想办法见见这个孟涓涓才行。”
“怎么见?”就因为她是李文娟,在一些谣言中和秦淮有过关系就贸然找上门吗?尤其现在根本都没有确定那具骸骨到底是不是秦淮。
“哪怕从骨龄判断那不是孟扬帆,但也不见得就是秦淮啊。”
那具男性骸骨的年龄确实和秦淮对得上,也排除了按照汪女士的说法应该是七十多岁老人的孟扬帆,但白玫的孩子也打掉了,最后能证明秦淮身份的证据实在是找不到了。
鱼恨水沮丧地哀嚎了一声,“而且人家现在是著名画家,一幅画上百万那种,是说见就能见的吗?”
“不是还有你兰姐吗?”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仿佛被佛祖点化了般,鱼恨水一下子就开窍了。
拿起电话就要打给兰姐,但一看手机上的时间,今天太晚了,还是明天再打吧。
“给你爸说,让他打。”简单收拾了下,江潮收起鱼恨水的手机,牵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诶?
“你爸现在还在办公室里,你去跟她说,我先去开车。”
眼珠一转,教授这招高啊。兰姐为这事可谓尽心尽力,是完全不介意晚上十点接到要求她出力的电话的。而这个电话若是老鱼来打,就更加不会被嫌弃了呀。
鱼恨水推开了老鱼的办公室,将刚刚和江潮分析的话都详尽告知,并极力要求老鱼在打电话向尤素兰求助的时候好好感谢人家,虽然这感谢不能立竿见影但也得好好承诺,说完趁着老鱼没反应过来为什么非得他来打这个电话是时候赶紧闪人了。
在车里鱼恨水笑得贼兮兮地同江潮分享她对于老鱼的整蛊,江潮见她笑得这么开心实在不忍心揭穿老鱼其实就等着这个机会呢,暗自摇摇头,一脚油门将车朝着家的方向开去。
回到家里鱼恨水甩掉鞋子,直接扑倒在沙发上,一边放松累了一天的身心,一边忍不住又嘀咕:“李文娟、女店员、孟涓涓,到底要怎么证明她们三个人是同一个人呢。”
这话有漏洞,李文娟和孟涓涓已经被证实是同一人了,其实鱼恨水的意思是要怎么证实她和这个案子有关。
江潮换好鞋,又把她乱甩的鞋子放好,去厨房洗了手再回到客厅把瘫在沙发上的人拉起来,一个公主抱就抱了起来。
鱼恨水顿时来了兴致,知道教授坚持健身却不知道他的臂力这么厉害,她的体重三位数呢,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抱了起来。
但是为什么不是直接抱到卧室,而是书房?
第40章 这么远,那么近40
将怀中人儿放到电脑椅上,又从书桌上的打印机里抽了一张白纸出来,再从旁边的笔筒里拿出一支中性笔,“我去给你煮碗面,你来把李文娟的事理一理。”
鱼恨水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但最近用脑过度饿得也快,这时候原本已经有些饥肠辘辘的感觉,一听到煮碗面眼睛都亮了。
“再煎两个蛋,加几片午餐肉,冰箱里是不是还有青菜,你要先把青菜焯水放一边,等面好了再放进去……”
“闭嘴,等着吃。”丢下这句话后江教授愤然转身,不用她叨叨他也能煮出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面来好吧,小看他。
看着江潮倔强又自信的背影,鱼恨水一手撑在腮边傻笑。
有他在身边真的好幸福啊。
笑过之后,拿起笔转了两下,鱼恨水收起笑意,拿掉笔帽开始在纸上写下关键点。
等江潮端着一个海碗进来的时候,鱼恨水也从纸上抬起了头,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先吃,吃完了再说。”放下这个海碗,江潮又起身去厨房拿了两个小碗进来,等他进来时刚好看见鱼恨水一脸陶醉地闭着眼使劲闻这碗他加足了料的家常面。
见她这么享受,江潮的心里顿时充满了自豪感。深夜一碗很平常的面条都能让心爱的人充满幸福感,这就是人们口中说的爱存在于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吧。
“按照你说的先把青菜焯水放一边,煎蛋和午餐肉在面汤里煮过了,既去了煎蛋的油又把午餐肉烫过了心。”
挑了两筷子面后,江潮把一个煎蛋和两片午餐肉放在面条上,又从海碗底掏出青菜放上去。
鱼恨水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满足地眯了眼,“孺子可教也。”
江潮也开始吃,也不反驳她的话。事实上,就吃这方面鱼家父女绝对是权威。
其实他们并没有多讲究,一些所谓美食家的规矩在他们这里都不被看重,很多繁文缛节不过是花架子于食物本身好吃与否没有半点关系。
和实用主义的鱼恨水在一起后,他发现美食的美就在于食物首先是用来果腹的,卫生和营养是第一位,口味则在其次。
而很多时候人们为了追求口味上的满足早已本末倒置,只要好吃,营养健康与否都不重要了。
“唉。”
听到对面一声叹息,江潮不明所以地看过去,不是觉得挺好吃吗?怎么叹气?
“我想着这么晚了,不适合吃口味太重的,就做的清汤,难道你想吃酸辣面?”
若是白天,鱼恨水吃面肯定是要放辣椒的,但现在晚上九点多快十点了,就是她自己煮也不会放辣椒啊。
“突然想起张冲,那小子为了能煮出一碗成功的面,费了那么多功夫才能跟着大师傅学习。”
就是先现在她还是不能理解,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人疯狂到那种地步。
杀人啊,这么严重的罪行,这么残忍的手段,怎么做得到?
“有时候很多事情不过一念之间而已,你觉得要下很大的决心才能下得去手,可在已经失去理智被蒙蔽了双眼的人心里不过手起刀落而已。”
吃饱了,鱼恨水去收拾碗筷去洗碗,江潮拿起鱼恨水刚才写下的关键点看了看,忍不住唇角上扬,真是个聪明的女孩儿。
等她回来,已经收拾好厨房也收拾好心情,从江潮手中抽出那张纸,“我先说,请教授指正。”
李文娟和谢珊白玫还有常乐是同学,尤其是和谢珊,两人不仅是同班同学甚至还是一个宿舍的舍友。
可不管是谢珊还是其他人,大家就算是怀疑却始终没有证实她和秦淮有什么关系,想想白玫还觉得自己是藏得最深的那个人,其实不然,李文娟才是。
之前在学校的事暂且不论,后来出了谢珊的事之后,又恰逢她们这一届毕业,大家各奔前程,白玫和常乐自此再没见过秦淮,与这件事可以说毫无关系。
但李文娟毕业之后的去向虽然目前来说和白骨案还扯不上关系,却和后来在欧洲凭借曹茉画风成名的孟涓涓有极大的关系。
那个女店员有没有可能是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女人?当然有,但鱼恨水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
仔细想想鱼跃去画廊并不是买画去的,他只是想找曹茉,当他看到曹茉在一幅画里的时候,女店员是怎么说的?
她告诉鱼跃这个女孩也画画,只不过她的画无人问津被随意丢放在地上。
当鱼跃要花同样的钱买一幅卖不出去的抽象画而放弃大师的杰作时,那个女店员因为太过震惊被即使记不住她样子的鱼跃给记住了她的反应。
她为什么会因为鱼跃的举动而愣住?
是在后悔为什么要用嘲讽的语气介绍曹茉的画?
不,即使被出售这幅画的店方轻视,但买家并未因此还价,鱼跃是当场就掏出了一千块毫不犹豫就买下这幅画的。
那么她愣住是因为什么?
因为她从那个时候起开始意识到曹茉的画或许真的很有价值。
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出来鱼跃是个外行,即使看出来也不妨碍她因此而震惊,反而增加了她对于自己认知的颠覆。
一项艺术作品好不好,不是内行说的头头是道,而是外行看不出哪里好但就是觉得好,那才是真正的好。
所谓雅俗共赏才是艺术最高的境界,曲高和寡的东西是经不起时间的考验的。
这之后在这个女店员身上又发生了什么暂时不得而知,但是在曹茉失踪之后,一个叫孟涓涓的人却横空出世,画着曹茉的画,被人追捧着成了知名画家。
李文娟当初走的时候或许也想过改名换姓之后就抛弃过去重新开始,但那个信息闭塞的时代环境让她放松了警惕。
而自己的成就俨然已经是同时期那些学画的同学拍马都追不上的,她自认为自己在西方世界取得了华人难以企及的成就,早已不是她过去那些同学可以同日而语的。
况且她改了名字又改了画风,甚至完全摒弃了过去所学,谁会想到一个学写实主义的美院学生会是如今抽象画派的代表人物?
第41章 这么远,那么近41
再来看这间文华画廊,经过警方的调查,已经可以肯定文华巷五十六号成为文华画廊是在李文娟在美院入学的第三年,那个时候应该就是谢珊和白玫同秦淮打得火热的时候。
按照白玫的说法,李文娟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而资料上也显示她的身高是一米六八左右,比起人高马大的常乐来说是挺窈窕,但和被秦淮用虔诚膜拜之势亲吻的白玫来说却又太高挑了,不符合秦淮挑选情人的标准。
那么她是靠什么入围的呢?
因为证实了李文娟就是孟涓涓,鱼恨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李文娟是靠这间画廊赢得了秦淮的青睐。
当然以秦淮的经济实力,在那个年代随便一幅画都能卖上千块的人,想要开一间画廊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或许是文华巷的地理位置太具有吸引力,那个时候C市不过两三百万人口,跟现在的两千万人口处处CBD根本不能比。
那么位于市中心广场左侧靠近政府办公大楼和老字号大酒店的文华巷就简直太适合了。
况且旁边还有名人故居,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文化氛围都非常适合开一家西洋画廊。
只是这里大多都是家带店的模式,并不是正规的商铺,有钱也不见得租得到,所有李文娟靠着把五十六号租给秦淮开画廊成功跻身为这位风流画家的情人之一。
“不管李文娟和孟扬帆是什么关系,从她改名后姓孟可以推断他们很有可能是至亲,文华巷五十六号的房主虽然是孟扬帆可这么多年来他不闻不问,他的亲属帮忙打理也合情合理啊。”
见江潮左手握拳抵在唇边认真听着并未反驳她的话,鱼恨水接着又说起她对于孟涓涓画风转变的猜测。
假设李文娟因爱成恨杀了秦淮和曹茉之后潜逃到国外,她一个学美术的当然是靠画画来维持生计,只是她画得能有秦淮好吗?
就算是秦淮去了欧洲也不过尔尔吧,那么想要靠写实主义在遍地艺术家的法国杀出一条生路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