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很像——「王与仝顿了顿,微哂才说。」很有意思,不过但要让你失望了,是男的,而且是个油腻中年男。”
不知道为什么,袁纯在他停顿的刹那,自动脑补了「吃醋」二字。好吧,她承认,她是酸了。
“世风日下,男人也过得这么精致,还要和女人比美,都这么内卷了吗?”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坚决拒绝了他的邀请,只把他送到了门口。”
“然后你就发现了这个观光电梯?”
“不是发现,是终于找到了,巧的是,那一天也下雪了。”
电梯很慢,从深深的地下五层,一点一点地升上来,花了不少时间。
电梯门开,王与仝拉着袁纯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立马就按下1F和关门的按钮,等几个小跑过来的人赶到电梯口时,刚好看到袁纯和王与仝往下沉去……
“你干嘛不等等人家?”
“是刚才和我们一个影厅的人,你确定要等吗?”
“嗯?”
尴尬的袁纯表示很怀疑,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完全被电梯外的风景吸引住了,
漫天的雪花,纷纷扰扰地斜落而下,轻舞,飞扬……
失重的状态下,袁纯感觉到身体和灵魂的分离,一起在飘、在荡、在等着回落,再合二为一……
当电梯在一楼停下时,她灵感一现,想到了一段绝妙的文案,立马掏出手机记了下来,两个手抱着手机啪啪啪地打个不停。
王与仝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身旁这个这么怕冷的人,居然舍得把手伸出来打字,歪过头一看,见她写的是——
我,就像那失重的雪花;
——向下堕落的短暂时光里——
——唯一来得及思考的只有——
我,将融化在何处天涯;
袁纯心满意足地把手机塞回衣服口袋,正准备戴上手套,却又被王与仝给牵住了,一起塞进了他的大衣外套口袋里……
这一次,她没挣扎,冰凉的指尖尚且贪恋37℃的体温,她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只是,只是……唉,算了,算了,就当是两个风雪夜归人的相互扶持吧,什么也说明不了,什么也代表不了。
一路胡思乱想,却发现身边逐渐拥挤热闹起来,袁纯这才发现被王与仝带到了隆基二期的广场上,大屏幕上的倒计时硕大无比,想不注意都难,已经是23:48:59了呢。
来鲸市5年多了,这是袁纯第一次来鲸市口等跨年,好像有点小激动,看向王与仝的眼神也不那么坦荡起来……
这些年的元旦前夜,袁纯要么是一个人吃零食刷剧,若是和闺蜜好友吃饭、喝酒、聊天……
就算庆祝了,从来没觉得还可以再多花点心思,也许,还是要看和谁在一起吧。
王与仝见还要再等会儿,就帮袁纯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袁纯被弄得不那么舒服,不由自主地摇摇脑袋,藏在一圈濑兔毛毛中的脸越发的小了,犹如幼兽——
他偶然瞥见袁纯设置的微信朋友圈头图,就是一只闭着眼抖落鼻头积雪地肥硕松鼠……
“待会儿,快10秒倒计时,我就给出信号,你就立马吻她,不要停,记住了吗?”
“我没问题,就看小枫的配合了。”
“我就当在啃猪头肉!”
“好了好了,不要闹,等拍好后,我立马进行后期剪辑配乐,争取5分钟之内发出去,肯定能上鲸市头条……”
旁边几个大概是搞原创视频创作的,正在讨论「剧本」、进行拍摄准备。
好奇心强、又容易走神的袁纯同学,自然不会错过,正斜着眼睛、支棱着耳朵旁观着,王与仝若有所思。
“跨年虎头帽,会发光的哦,还有情侣套装,统统买二送一……”
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不会缺席的小商贩们,穿梭在人群中,做工并不精致的饰物,因为应景,又因为价格低廉,一下子就流行起来,仿佛真的是统一装扮。
袁纯看见小贩走近,喊住了他,她老早就看见他胳膊上挂着的几个老虎玩偶香囊,先是装作不经意地摸摸老虎帽子,问着:“都是买二送一吗?你这个帽子,做工不怎么好嘛。”
“就剩最后几个,图个喜庆嘛,你要的话,我算你便宜嘛。”
“这个香囊怎么卖?你要是给我便宜点,我就全都要了。”
“这个啊,这可是可以驱虫辟邪的香囊,立马的中草药可都是我们自己配的,用的都是上等原料。
原价15块1个呢,最后5个了,也别买二送一了,我算你12块钱1个,一共60!胎气吧!比买二送一划算,划算多了。”
“是嘛,那都给我吧,我全要了……”
袁纯喜滋滋地在付钱,王与仝已经笑到内伤,看来以后家中的财政大权是不能交到袁小姐手中了,冲这讨价还价和算账的能力,绝对有败家的潜力。
袁纯继续喜滋滋地摆弄香囊,五种颜色、乒乓球大小、做工简单却胜在别出心裁,用传统的技艺做出Q版的老虎模样。
她挑了一个蓝色的递给了王与仝,说:“喏,给你的,不用谢,新年快乐!”
一股淡淡的艾草味道,立刻在王与仝的身边弥散开来。
接着,她又挑了一个红色的挂在了自己手机上,然后把手机和剩下的老虎香囊都一股脑的塞进包里,这才赶紧搓手哈气取暖……
“刚刚那个卖老虎的人应该挺开心的。”
“那当然,我全都买下来了呢,5个呢!”
“嗯,当然,我们袁纯善良又大方,买二送一,1个只要十块……”
“15元1个,买二送一,也就是30除以3,也就是十……块,我,我去找他!”
张牙舞爪的袁纯被王与仝给按住了,他朝前方的大屏幕示意了下,笑着说:“来不及了,还是倒计时比较重要。”
“你怎么不提醒我呢?”
“让你享受购物乐趣,总比让你尴尬要体贴。”
“你其实可以体贴到底的!”
“我认为,成长的疼痛也是有必要的。”
“本来挺开心的,现在我觉得自己很傻,这是成长的代价?”
“傻人,有傻福。”
袁纯气急,正想着怎么反击,身边的人却开始骚动起来,就听见零散的“十、九、八……”
迅速地从四面八方汇聚成一股声音的洪流,直至高潮“三、二、一……”
「一」字余音未消,王与仝侧身低头,在袁纯额上留下唇齿轻触后,背着手站定,郑重十分地祝福道:“袁纯,新年快乐!永远有,福!”
“新、新年快乐!”袁纯努力地咽了一下口水,强装镇定,试着告诉自己,王与仝只是受到了刚刚那群拍视频之人的不良影响……可是他的淡淡笑容里,却分明又有浓郁地化不开的深意。
上演完倒计时的大屏幕里,切换成了满是火树银花绽放的璀璨。
浓艳的光影,映衬着雪色,一边是俗世欲念,一边是心境素白,界限分明却又彼此相依。
众人都在对望、拥抱、亲吻、蹦跳、尖叫……还有此起彼伏的「新年快乐」、「新年快乐」……已然是情难自禁、沸腾一片。
依稀间,袁纯还能听到策划拍视频的那个「导演」在抱怨:“怎么都这么开放啊,这还怎么玩啊,没有亮点了啊……”
“走吧,在冷清前离开,才比较容易保持回甘。”
这才是恢复了正常的王与仝吧,说话云里雾里的总是需要去破译,不就是不想面对热闹过后的落寂嘛。
“哦,去哪儿?”
“拿车,回家。”
“你送我回家吗?”
王与仝送她了一个「废话」的眼神。
地铁早就停了,几乎每个路口,都挤满了等待打车回家的人。
凌晨时分,各种打车软件不好用了。雨雪天气,更是助长了出租车的稀缺。
一车难求,这就是追求仪式感的代价。可青年男女们依然乐此不疲,肆意挥洒青春,才是顶顶重要的事情。
步行着的袁纯和王与仝,一边忍受着路边等车人的目光注视,一边忍受着脚下湿滑的路面,两行脚印平行着、交叉着,最后汇成一股,直至消失在路的尽头……
自从袁纯不小心崴了两次脚后,王与仝就一直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几乎是架着她往前走,那个样子和暧昧绝对没有一点儿关系。
“咦,这不是去我公司的方向吗?”
“嗯。”
“你把车停在哪里了?不会在我公司楼下的停车场吧?”
“嗯,停那儿了。”
“啊,你不知道那里停车收费很变态的吗,晚上8点以后停那儿的按整夜计费的。”
“嗯,所以我想了想,过了12点去拿车,比较能赚回来一点。”
所以,王与仝才顺便带她一起去跨年的,对嘛?
所以,这才是事实的真相,才比较合理,对嘛?
果然,什么浪漫啊、体贴啊、偶像剧啊……都是浮云,事实就是,所有的巧合都是必然,所有的反常背后,一定都会有一个类似「停车费」的理由。
智商突然在线的袁纯,为什么反而有点小失落了呢……
一路疾驰,一路无话,不是尴尬,而是刚刚好的默然。
二十分钟后,袁纯已经在自己家中,捧着一杯热水,靠着窗怔怔地发呆了。
窗外,雪更大了,夜也更安静了,已经是元旦了呢。
顶楼的王与仝,习惯性地打开了电脑,检查邮件、查看OA办公系统里的流程,往日里做得极为顺手的事,却总有点集中不了精神,心思都被牵挂在别处了,比如楼下……
王与仝并没有得寸进尺再做点什么,可是他送袁纯到家门时,说了一段话:“袁纯,那首诗我想改一下,与其融化在天涯何处,不如一直留在我手心……”
第18章 回老家
一大早,袁纯就被袁爸的电话吵醒了,问她:“到哪里了啊?”
电话那头一听袁纯迷迷瞪瞪地回复“还没起来呢……”立马就开启了唠叨模式,隐约听到「笃笃笃」的声音,袁纯立马就清醒了,味觉先于理智清醒,这是袁妈在准备做狮子头呢。
袁纯一看时间,才八点多啊,爸爸这也太心急了吧。
废话!如果袁爸爸听到袁纯的心声,肯定会开启二轮吐槽。
鲸市离小城仪征虽然只有7、80公里,但袁纯回家的频率,也并不比她在魔都、苏杭的那些高中同学们高多少。
每每,袁爸袁妈这些空巢父母彼此碰到了,问问你家孩子的近况啊,夸一夸在xx城市真有出息啦,最后总要再带一句“小没良心的,就知道忙工作,也不经常回来看看!”
袁纯更是袁爸声讨的对象,离家近,离家近有个屁用,还不是一只翅膀长硬的候鸟。
窗外,雪已经停了,初升的太阳,照得人间一片喜气洋洋。
屋顶、花木、草坪、车顶上残留的薄雪,已经变得斑驳,人行道上的雪已消失不见,只留下黝黑潮湿的路面。
雪过天晴,万物更新,真是个适合回家的好天气!
袁纯飞快地把自己收拾完,背上双肩包,拎着给爸妈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就准备坐公交车去汽车站。
来不及做早饭,袁纯又舍不得让自己饿肚子,想了想就叼了一块切片面包在嘴里,出门,锁门——于是,王与仝看到的就是一个正在摆弄着门的「难民」。
袁纯想打招呼,可没敢松口,如果她因为张嘴掉了面包,复制了乌鸦和狐狸的故事,估计她在大王总面前的形象就彻底没了。
她也不想想,她在王与仝面前还真是没什么形象可言。她三下五除二赶紧把面包啃完的样子,好像比面包掉了更没形象。
王与仝一身运动服,手上还拎着早餐袋,不过脸色不大对,声音也很冷:“你这是——”
“我要回家啦,答应爸妈元旦小长假回去的,我这会儿,正好可以赶上午饭。你呢,元旦准备怎么过?”
“哼,明知故问。”
“欸?”袁纯有点摸不着头脑,哦,一定是家离得远,小长假不够用,只能孤身一人在他乡了。
“我后天回来,给你带我妈做的菜,可好吃了,还有一州小吃部的馄饨和面点,好不好?”
袁纯想了想,王与仝要什么没有,只要他想,应该也不缺陪他过节的人吧,自己这个奉献家常味妈妈菜的主意,是不是足够诚意?
“火车站,还是汽车站?”
“啊,汽车站。”
“我送你。”
“不用啦不用啦,我坐10路车很快就到了,这个点也不会堵车……”
可是王与仝那敢驳我者死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于是只好中途改口,“那就麻烦你了……”
果然新年新气象,不想让人麻烦还不乐意,人人争做活雷锋。
王与仝把早餐袋塞给袁纯,接过她手中的拎袋,就自顾自走向了电梯,袁纯赶紧跟上。
肉眼可见的低气压在弥漫,袁纯觉得有必要做点什么,就问:“这早餐是带给我的吗?好像有点多唉,我吃不了的啦。”
“还有我的。”
“哦,哦,就说嘛,一个人根本吃不完嘛。”袁纯尬笑着,原来他是来找自己吃早餐的,看到自己刚好要出门,难免要失望嘛。
“你怎么穿着运动服,连外套都没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