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他是指老张。
玉姐脸上呈现出慌张的神色，看了看陈昊，又看了看老张，“可是他说……”
陈昊冷笑道，“他说？他就想把我拖下水，让我给他当替死鬼，他自己跟老冯搞的那些勾当，可是以为别人不知道呢？他拿你当枪使，你还真是把好抢，他两句话你就全信了。”
玉姐愕然，像是金鱼一样，瞪着眼张着嘴，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激动地指着老张喊道：“你竟然拿我当枪使，让我怀疑老陈，你真是居心不良，无耻混蛋！”
老张大概聊到她会临阵倒戈，虽然没想到这么快，但也在意料之中，他砸着嘴摇摇头，“李玉啊李玉，你年纪不小了，三十好几了，也跟着我干了好几年，你说怎么一点不长脑子呢？
我们共事几年，我什么时候坑过你？
当初我劝你不要跟他，你不听，现在倒好，没钱没命还被耍得团团转，像个二傻子似的，人家把你卖了你还护着他？！行，废话我不多说了，照片和视频我都发你邮箱了，你回去看就行了。”
陈昊突然一拍桌子，“你少栽赃陷害我，我告诉你，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眼看着又要打起来了，夏青云手里全都是汗，她紧紧地捏着自己的包，打算找个机会溜走。
她的心脏根本承受不了这种狗血非常的故事，这就是传说中的「狗咬狗」啊，每个人都把自己说得多么公平正义，但其实都心怀不轨。
正好服务员进来加水，几个人突然噤声，夏青云拿起包走了，招呼都没打。
留在包间里的三个人，完全没注意到夏青云「消失」。
老张把她拉来，纯粹是为了刺激一下陈昊，想看看他的笑话，待到他们之间的陈年往事被揭开后，跟她就更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了。
不过，那天在包间里看到的事情，却对夏青云许久之后的工作有了挺大的影响，这在当时的确始料未及的。
公司的调查在一个多周之后就结束了。
在那之前，各种小道消息到处飞，公司里传的沸沸扬扬，一会儿说老张勾结客户，一会儿说孟凡是商业间谍，还有人猜测C组其他的人也有各种关系等等。
总之，人心惶惶，其他组的人也都受到了影响，感觉这不像是个技术公司，更像是个间谍组织。
公司辞退了孟凡和老张，并且下定决心整顿纪律，陆春带领人事部的人搞了好几场企业文化的宣讲和活动，大谈职业道德等等，许多人一边听一边冷笑：说得好听！
因此，效果并不是特别好。
夏青云是有些灰心的，她本来能进这个公司非常地骄傲，不光可以接触到大项目，一些很厉害的前辈，还因为它是行业里顶尖的公司。
然而身处其中，见到这么多令人反胃的事情，实在是难以置信。
她跟杨姝齐透露了些许这样的想法，杨姝齐劝她说，还是把能学的东西学到，提高自己的技术能力，以后有机会可以去更好的公司看一看，现在先积累。
“以后你去过的地方多了，见到的人多了，就会知道，，大部分的公司环境都差不多，人员的性格构成也都大同小异，你在这里经历的，可能其他人在别的公司也会经历，没有完美的公司和完美的同事关系。
不过，好公司和坏公司唯一的区别在于，你在顶尖的公司里，能接触到优秀的人的几率比较高，别灰心，还是好好加油吧。”
她说的有道理，夏青云心中安定了一些。这时候他们的编制已经被重新调整了，削减了项目主管的权利，采取了所谓的「纵横式」管理，一个项目中几个相互协作的团队相互制约，互相监督，以免再出现之前项目主管一手遮天的情况。
也因为这个原因，夏青云在公司里成了「麻烦人物」。
C组的项目在公司集结骨干的协助下完成了验收，并且也续签了订单。
验收结束的那天，没有跟其他项目一样举行什么庆功会，反而是宣布C组解散，人员被拆到了不同的小组，夏青云被分去了A组。
她是去了A组三天之后才发现，每个人都像是防贼一样防着她，对她的态度怪怪的。
有好几次她发现小组开项目会没有通知她，等她看到其他人陆陆续续从会议室出来，才疑惑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她主动去问主管秦志远，“主管，是我错过了什么信息吗？”
秦志远客气而冷淡地说，“你刚来这个组，适应一下，不着急，不着急。我们现在聊的都是之前项目的事儿，你插不上手……”说完，他就借口自己忙，走开了。
A组的张硕和方小强，是跟她同时进公司的新员工，入职培训的时候，跟他们接触过，虽然算不上多熟悉，但至少也是认识，之前在公司遇到都会打招呼，可是自她进入A组，他们把她视作空气一般，哪怕是迎面而过，哪怕她主动打招呼，他们也完全不加理会。
个子瘦高的方小强总是直接把她当空气忽视，而胖胖的张硕有一次在电梯里直接跟她说，“你以后不要跟我打招呼了，我跟你不熟，也不想被人误会。”
她被孤立了。
尽管她已经很努力地融入他们了，却始终没有任何进展。
好几次，她鼓起勇气站起来问大家，“有人一起去餐厅吃饭吗？”
没有一个人回应她，就像是她是在真空中说话，没有人听得见，甚至张硕原本没戴耳机，听完她的招呼，特意把耳机套在了头上。
她又努力了一次，在群里说想请大家喝奶茶，请大家说一下自己喜欢什么口味，然而没有一个人回复她。
她看着空白的对话框，眼眶开始发热，她的那句话孤零零地停留在最后时间，像是被人丢弃的孩子，无比可怜，又格外碍眼。
她又不好意思当众掉泪，跑去了卫生间，默默地哭了一会儿。
等她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外卖小哥送来了很多杯奶茶，正在疑惑是哪个组点的下午茶，却看到张硕招呼大家，“奶茶到啦！”几个人凑过去，热热闹闹地聊着天。
她又折回头，跑去卫生间又哭了一会儿。
那天之后，她决定再也不做这种蠢事儿了。
第55章 讨好自己更重要
她还是坚定自己要在这个公司活下去，但是对同事关系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
尽管没有被安排任何有价值的工作，但是她也不让自己闲着，尽量早点到，除了拿快递、打印，也会看看之前项目的代码，做一些学习。
偶尔还是会烦恼，自己没有得罪过他们，而且她从来都很注意礼貌，在公司见到清洁阿姨都会礼貌地打招呼，怎么刚到这里就被这么排斥呢？
她很早到公司，正埋头在笔记本上写今日计划，斜对面的张硕和方小强来了，他们两个关系很好，上下班也都形影不离的，这会儿一边说话一边整理着桌子。
“哎，昨天晚上你们几点结束的？”说话的是方小强，他技术凑合，平时话不多，属于那种虽然不出头，但也不差的男生。
“快两点了吧，你不知道，我们最后都唱嗨了，连秦老师都开始hip-hop了，你没留下来太可惜了，哈哈。”
张硕一边说一边模仿着动作，哈哈大笑起来，他是个能言善辩的小胖子，嘴比较毒，在程序员里算是少见的。
夏青云心中一震：唱歌，秦老师……
“咱组的氛围真是绝了，我有个同学在F组，听说他们组从来不团建，也不聚餐，他们主管说把钱攒起来的，带他们去搞那种户外拓展。”方小强显然是幸灾乐祸。
张硕也乐了，“那玩意儿最讨厌了，弄一群人做这个游戏那个锻炼的，最烦这个了！吃吃喝喝多好，大家还开心，秦老师这一点就特别好。”
“对了，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拍了不少照片，待会儿记得发给我。”方小强显然还想回味一下当时的快乐。
“嗯嗯，好麻烦，如果没有那个麻烦精，直接发群里就行……现在倒好，我还得挨个私下发给大家，好麻烦……要我说，干脆重新拉个群算了……”张硕拿起杯子，一边说一边走，两个人去洗杯子接水了。
夏青云这才敢抬起头。
眼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口，她才低着头快速走出去，走向楼梯间，去了顶楼。
她站在天台的栏杆处，往远处看去，已经是秋天了，早晨的温度有点低，她出来的匆忙没带外套，才一会儿就觉得冷嗖嗖的，跟她的心情一样。
虽然她下定决心不再讨好别人，可是这样被针对、被孤立，换了任何人都会难以忍受，她想起自己毕业的时候曾经偷偷发誓，工作之后一定会好好跟同事相处，交往几个朋友。
她读大学的时候，除了读书就是打工，跟同班同学都很疏远，因此也没有什么知心的朋友，这是她很大的遗憾。
没想到，现在又是这样……她用胳膊抱住自己，深深吸了几口气，想着如果可以一直躲在这里也不错吧，不用面对那些无穷无尽的烦恼，不用担心别人孤立自己，也不用担心转正，薪水，房子，妈妈……
她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思绪已经乱成一团，像是那一团团棉絮一样的云朵，飘来荡去。
“不怕感冒啊？”
夏青云急忙回头，看到佟天站在几步之遥，微笑看着她。
她连忙收拾起自己一团糟的心情，勉强笑了笑，“佟总，这么巧？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秘密基地啊，上次林琳为了你的事情，带我来过一次。我觉得挺好，偶尔上来散散心。你的表情怎么回事，遇到麻烦了？”
佟天今天穿的是一件浅粉条纹的衬衫，休闲西裤，整个人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反而不像是工薪族。
“没，没……我就是上来散散心。”
“你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还说没有……人都会遇到难过的事情，没关系。”
他很随意地把手里拿着的薄风衣递给了夏青云，她犹豫了片刻没接，他笑着晃了晃，夏青云这才接过去，披在身上，一下子觉得温暖了很多。
“我好像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总是惹麻烦……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努力都没用，大概我就是麻烦体质吧？”夏青云烦恼地说。
“哦，是嘛？说来听听，我看看有多麻烦？”佟天打趣道。
夏青云从大吕说到陈总，再到孟凡和老张，虽然都是三言两语，但是这些事情一件件累积在她心里，成了一团乌云，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整个人又缩了缩，好像小了好几圈。
佟天看着她躲在自己大风衣里，小小的一个，想起他第一次见她的情景：公司的茶水间里，他推门进去，看到一个穿绿裙子的长发女孩，抬起头，满脸懵懂地看着他……
当时他产生了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踏入了二次元的世界。
然而，短短三个月，她已经成了满腹心事的女孩，想到这里，他心里竟然有点莫名的刺痛：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她引起的麻烦，而是别人的错。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折磨自己啊，傻姑娘。
他微笑着看着夏青云，“这些都不是你的问题，更不是你惹的麻烦，不要为难自己，它们都会过去的。我以前也有过你这种感觉，当时我独自一个人在国外读书，语言不通，没有朋友，寄宿家庭虽然对我很好，但却很难理解我。
而且因为我出国的问题，我爸妈经常发生争吵，我一直觉得都是因为我导致的，是我的错，所以很不开心，经常陷入自我质疑……”
不知不觉中，他说起了自己从未跟别人透露过的那些心事，所有人都以为他顺风顺水，养尊处优，但是却很少有人了解到他心底的事。
夏青云看着这个同病相怜的人，点点头，但还是没有释怀，“我们组都被拆掉了，如果不是当时我……”
“如果你没有坚持，没有说出真相，那么最后受伤的不光是你们C组，还有更多人，以及你的职业操守，这件事你做的非常对，不要为自己做对了的事情后悔。”佟天冲她点点头，肯定地说。
“嗯。”夏青云的心里像是射进了一道光，这几天的乌云密布终于散开了。
第56章 终于转正了
手机突然响，打破了他们宁静的氛围。
夏青云看了看，是林琳，她催促道：“你在哪儿呢？新员工开会，在B2会议室，还有3分钟开始，快！”
夏青云大叫一声「不好」，风衣一扯，往佟天手里一塞到：“谢谢你，我得走啦，要开会！”
佟天被弄得措手不及，眼看着她穿着高跟鞋狂奔而去，跟她刚到公司时颤颤巍巍走路的样子判若两人，还是成长了啊，虽然很短的时间。
他嘴角微微笑着，却看到她突然站定，转过身冲他微微鞠躬，朗声喊道：“谢谢你啦，每一次给我鼓励和帮助。”
佟天还来不及反应，就眼看她在晨曦中闪出了自己的视线。
她真是个……嗯，不太一样的女孩。
佟天回味了几秒钟，也被电话铃声喊醒，看了一眼：麻烦又来了。
会议室里，陆春公布完名单，朝着会议室这二三十个新人环视了一遍，微笑着点点头，“希望咱们如期转正的小伙伴能够再接再厉，在公司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当然，进入观察期的小伙伴也不要灰心，希望一个月后能看到你们的好消息！”
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来，写满了大家五味杂陈的心情。
如期转正的人喜形于色，有五六个被宣布「观察期」则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还有几个被淘汰的新人，一脸灰色，没精打采的样子。
都是二十出头，都是第一份工作，都想留下来，可想而知是什么样的感受，喜怒全都写在脸上。
陆春一摆手，“好了，新人转正名单公布到此结束，大家去忙吧。”
夏青云激动得双手都颤抖了，她紧紧握着手机，汗水都把屏幕弄花了，待会儿马上给妈妈打个电话，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太激动了。
林琳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过来：“晚上去哪儿庆祝？！”
显然，她已经知道消息了，夏青云笑着回复她：任你选！我这次豁出去！
她刚要站起来离开会议室，听到旁边有人气哼哼地冷笑，“瞧瞧，嘴都要咧到耳朵根儿了！跟这种有心计的人同期，真是倒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