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上晚自习, 一下课,同学们纷纷背起书包回家。
住校生同样不耐烦待在教室,吃过饭,各回各的宿舍。
许愿倒是觉得在教室更有学习的感觉。
放学后,惦记着被警察叫走的戚野,先去问了他具体情况。得到一句“没事,只是来核实证据。”,才勉强放下心,去食堂吃饭。
然后回班写作业。
七班住校的学生不多。
加上明天是周末,不用上课。连最好学的夏温温都拿着试卷回宿舍,教室里原本不该有其他人。
然而许愿刚走到后门,正准备进去,一抬眼,便看到了坐在后排的少年。
教室里只开了一排靠窗的灯。
坐在靠墙的位置,他背对着她,看不见究竟什么表情。天已经黑了,瘦削脊背大半浸在阴影里,小半被日光灯单薄映亮。
没有其他人。
教学楼里甚至都没几个学生,冬天的夜晚本该安安静静、静谧无声,没有任何声响。
许愿站在戚野身后,却听到一种很轻微的响动。
“啪。”
真的非常轻、非常小。如果不是她自己很熟悉这种声音,听起来更像是纸张被揉皱的响声。
但许愿很清楚这是什么。
短暂怔愣一秒,顾不上被他发现,她急急绕到他面前:“戚野!”
“怎么了?”试图去碰他的脸,又在伸手那一瞬尖叫起来,“戚野!你疯了!你松手!快点松手!”
少年并没有松手。
垂下头,沉默坐在那里。他并没有像许愿以为的那样,坐在座位上独自掉眼泪。然而确实有温热液体不断落在草稿纸上。
啪,啪,啪。
鲜红的,灼眼的。
从伤痕累累、捏紧小刀的指缝间淌下,将纸面洇出一个又一个触目惊心、恐怖骇人的红点。
他就那样捏着刀坐在那儿。
不吭声,不说话,直到她吓得哭出声,抖着手试图把刀从他手里拿走。
才悄无声息抬眼。
许愿从来没有在戚野眼中看到过这样的眼神。
还是黑漆漆的双眼、乌沉沉的虹膜,以往落不进任何光线的眼睛却莫名发亮。
并非日光灯的光芒,像是烧化琉璃上落了雪,滚烫又冰冷。从眼底、心口冒出来,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我要杀了他。”
他拿这双眼睛盯着她,一字一句平静地说,“我要杀了戚从峰。”
*
被警察接去派出所。
一路上,戚野都以为他们找他来核实证据。这样的事,暑假里前前后后发生过不少次。
已经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当他从警车上下来。
走进调解室,看到守在一旁的南哥和戚从云,终于微妙察觉到一点异样。
没来得及问他俩为什么在这,带他来的警官,向他出示了一个人的照片:“你认识这个人吗?”
戚野认识对方。
实际上,他对照片里戴着金丝眼镜、神情温和的男人很有好感——十年前,就是对方宽容体贴地在医院领导面前说话,让父子俩不用立刻偿还高额欠账,可以一点一点慢慢给公用账户还款。
他记得医生的名字。
姓周,连戚从峰那样的烂人,都要客客气气叫一声周大夫。
“你看一看,这些流水是不是这些年你给对方打的钱。”
警官又把一沓厚厚的银行流水单递过来,上面用红笔圈出了戚野的账户。
从能独立赚钱开始。
前前后后五六年,戚野一直坚持给医院汇款。有时几千块,有时几百块,最少的时候,五十一百都转过。